送走秋虞良后,偏幽靠在柱子上看着大门,秦桑悄无声息地来了。
“你们感情真好。”秦桑靠在另一根柱子上,也看着大门。门上的斑纹细而远,秦桑看得根根分明。
“一百份秘籍都交给你了,”偏幽侧过头望着这位眼下一粒小痣的主人公,“你会让我失望么?”
“你在意吗?”秦桑掀起眼帘问。
偏幽看着将黑未黑的天色,道了句:“或许吧。”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偏幽走进屋里,拿出惯用的玉碗与小刀准备放血,却被跟过来的秦桑一把握住了手腕。
“不用了,”秦桑摇摇头,“我不是为这个来找你的。”
手中的皓腕很细,秦桑握着没放。偏幽看着他,没有推开。两人一坐一蹲,直到冷风吹开了窗,秦桑才蓦然回过神似的松开了手腕。
“你以后也是炉鼎了?”秦桑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偏幽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含义,将碗跟小刀都收了起来,道:“我一直都是。”
“幽奴,幽奴,晏云宗豢养的炉鼎,不是么?”
秦桑不解地蹲着,腿有些麻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木质的地板不凉,秦桑心里却五味杂陈凉飕飕的。
“你为什么不反抗?”相处的这些日子,秦桑觉得幽奴绝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明明他没有修为,看着也弱不禁风,好似不被人抱在怀里就要跌倒碎掉,但秦桑莫名就觉得剥开那副脆弱的皮囊,里面的灵魂不是那样。
偏幽洗净两个果子,递给秦桑一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桑坐在地板上慢慢啃着,汁液落在手心又滴滴滑落,想着反正以后这里也没人了,就没刻意找东西接住。
果汁砸在地上,晕湿一小团地板,秦桑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燥烦。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来这小院前的谋划完美甚至超额完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然而在离去前夜,秦桑突觉自己并不满足。
“你叫什么名字?”秦桑将果肉咽下,“我是说你的本名,在小世界里的名字。”
“我以前打听过,你是小世界里的皇子,十三岁才被带到晏云宗。你……”秦桑停顿了一下,“你肯定有自己的本名吧。”
偏幽望着手中的果子,没有吃,良久他才说了句:“在这晏云宗里北罔山上,我的名字只有一个。至于其他的……”偏幽笑了一下,秦桑很难形容那样的笑容,一种带有特殊质感的凛冽崩碎化为水,水又结成冰,无声无息。
“如果以后我们能在小世界碰面,我就告诉你。”
秦桑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他低着头继续咬果子,果子的汁液也继续滴答在地板上。
地板湿了干,干了湿,秦桑吃一个果子不够,偏幽把自己的那个也给他了。
“这是什么果?明明很甜,咽进肚子后却回苦。”
“我也不知道,”偏幽不好意思地笑笑,“只知道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
“很远的地方?”
“嗯,很远。”
第61章 仙宗炉鼎
十年一度的夺灵大赛开始之时, 偏幽按照往年的规矩戴上面纱坐在赛场南方。朝阳初升,阳光淡薄,收拾出来的修炼场四周已经聚满了人。
长老站起来宣布规则,四周的修士跃跃欲试。不少人的目光围绕着偏幽打转, 粘稠的势在必得的或是猥亵的,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偏幽作为胜利者的嘉奖品端坐在南方, 东升的阳光照亮了半张面纱。秋虞良的目光随着面纱上绵延的微光移动, 直到长老宣布大赛开始才收回目光, 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莫冲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在看到师尊云渊时连忙移开视线, 微低下头沉默地准备着。秦桑也来到了这片场地, 他站在最外围,熙熙攘攘的人影挡在面前, 看不真切, 只能听见长老传遍全场的声音。
比赛首先是四大峰之间的弟子两两对决,如南肃山对北罔山,最终胜出四人后,再比两场就结束。最后留在台上的那人就是胜利者,将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奖赏品。
就在这时,掌门站起来添加了一项特别的规则:“近年来门派内的风气越发浮躁,对于太上长老立下的规矩也不甚尊重,为了重塑门风,今次胜利的弟子将用自身血液为幽奴打下十年的炉鼎咒。望诸位这次全力以赴,不要抱着侥幸的心态, 也不要总想着阴谋伎俩。修行,修的不仅仅是灵力,修心也同等重要。”
“外物终究是外物, 我晏云宗立派靠的不是丹药宝器炉鼎之流,而是自身的搏斗。修士,与地斗,与天斗,在一次次磨炼中战胜自身。一颗坚决的向上之心才是修炼之本,望诸位不要失了修行的本心。”
话落,掌门示意大赛开始。台下的修士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规则倍感讶异,却不敢出声询问或驳斥,只能专注于自身接下来的比赛。
坐在掌门身旁的云渊面色顿沉,他巡视全场看到莫冲后狠狠地盯着他,难不成要他便宜了这小子?不可能。莫冲却浑似无知无觉,只一心调整着自己的灵息。大赛开始后,宝器随机的比赛次序投射到赛场北方,修士们看见自己的名字、对手、比赛场地后便上了各自的擂台。
云渊无心关注台下的比赛,他轻笑一声,玩笑般问掌门:“师兄,今年你怎么弄出这些花样,一个炉鼎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掌门端坐高位,看着台下的新一代弟子捋了捋长须,叹道:“一个炉鼎而已,确实不必那么讲究,只是这乃太上长老立下的规矩。既然有规矩,就得按照规矩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步乱步步乱,门派里的风气确实该整治整治了,就从这幽奴开始吧。”
云渊将茶杯搁在茶案上,用灵力将周围隔绝后笑着打趣:“师兄未免也太急切了些,事先没透出半点风声。北罔山最近也有些松散,师兄要是告诉我,我怎么也得好好管制一番,免得让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撞到惩戒堂手上。”
“师弟啊师弟,你何时也爱护上自己的弟子了?哈哈,”掌门笑道,“不过师弟也不必急,虽然我确实想从这大赛开始着手整治风气,但不会一开始就十分严厉,毕竟松散了这么些年,雷霆手段不如循序渐进。”
云渊看着南方静坐的幽奴,心下有些急躁,他一向不爱拐弯抹角,但掌门这人死板克制,对太上长老立下的规矩向来奉为圭臬,便迂回道:“师兄,幽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如这咒就由我来施如何?”
掌门看了云渊一眼,慢悠悠道:“这倒不必劳烦师弟了,为了避免闲言碎语,师弟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冯长老之前向我说过些话,我本不当真,但如今看来……”
“师兄,”云渊颇有些咬牙切齿,“区区一个南肃山长老的话,你也要当真吗?”
“云渊,”掌门叹了口气,“近些年来,你对那幽奴越发上心,这我是看在眼里的。可你不要忘了当初在太上长老那发过的誓。夺灵大赛当年我们没参加便是向长老表了态,也借此得到了长老的亲传功法,没道理现在修为大成了就忘了自己是怎样走上来的。”
掌门看着场内熙熙攘攘的打斗,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宗内有个修为奇高却性格古怪的太上长老,他创造出很多可供常人使用的宝器,甚至还做出了一些令修真界啼笑皆非的宝器。譬如让普通人烧饭煮菜的自动燃炉,改良了普通人的交通工具等。
他当时还以一己之力定下了夺灵大赛等规矩规定纯灵圣体的归属。在此之前,纯灵圣体是作为中高层公用.炉.鼎而存在的,往往不过而立之年就离世。
掌门听说过一些传言,听说太上长老与一纯灵圣体之间有些许牵扯,但最后那个公用.炉.鼎很轻易就死了。他知道得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拉着师弟拒绝参加夺灵大赛,在太上长老那里表了态,加之后续也表现良好,最终得到了太上长老的独门功法,从此一步登天。
云渊仿佛也回忆起了以前的时光,再开口时怨怼之气散了些:“师兄,我没忘。说出来不怕师兄笑话,可能是从小看着长大,现在确实对那小孩上了点心。不想给他安那个什么炉鼎咒,也只是觉得万一他主人没保护好他,岂不是直接一命呜呼了。”
掌门喝了口茶,摆明了不信:“云渊,算了吧。凡人弹指一挥间,我们已经上百岁的人了,何必还蹚浑水?我答应了太上长老,就要把他的意志执行下去,你也是受过恩惠的人,更不能这样做。修道之人,不能忘本。”
“师兄,”云渊咬着牙看他,“是你拉扯着我上来的,不是太上长老。再说了,太上长老自己不也与炉鼎牵扯不清吗?”
掌门叹口气,道一句:“师弟,太上长老设这大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纯灵圣体摆脱成为中高层玩物的身份,你这个口子不能开。受一份恩惠,做一份事。师兄这次不能帮你。”
云渊明白师兄这一次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他为人古板而固执,自己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事实。只是……云渊散开四周的灵力后阴郁地看了偏幽一眼。
幽奴啊幽奴,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法了么?既然我碰不到你,那所有人都不会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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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仙宗炉鼎
秋虞良提起剑时, 站在他对面的弟子眼神里的轻蔑散了,转变成了凝重与难以置信。小弟子是南肃山的一名外门弟子,对秋虞良有所耳闻,也只是由于他原来出自炉鼎的身份。
在南肃山时, 他听说过张长老有个小炉鼎不听话, 经常被打得死去活来。后来那炉鼎跑到北罔山, 不知为何成了名外门弟子。张长老炉鼎众多, 且这秋虞良长相越来越男性化, 和以前的貌若好女完全不同, 也就不值得为此小事特意去北罔山交涉。
几年不见, 这名炉鼎出身的弟子, 提剑时已经能够给他造成压迫力了吗?
南肃山的这名修士沉着下来,拔剑严阵以待。然而还没过十招, 就被打下了擂台。
“承让。”秋虞良拱手致意, 面上毫无喜色。
对战的弟子皱起眉头,干脆利落地认了输。
胜利的修士休息两刻钟便又开始下一场对战,秋虞良一路打下来,打败了南肃山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以及其他峰的修士,在对战南肃山大弟子时,胜利的脚步才勉强缓了下来。
“我见过你。”大弟子说。
秋虞良拔出剑,应道:“我也见过你。”
两人交手,秋虞良直直攻上去,被大弟子躲开。大弟子抬腿猛踢,秋虞良急急躲过再次拔剑砍下。两人长剑相接, 银花四射。
“那个时候你躺在地下,死狗一样。几年不见,竟有了这等造化吗?”
秋虞良变幻招式, 侧身劈砍,大弟子再次躲开并反击。秋虞良挑开他的剑,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躺下了可以站起来,站着的人也可以躺下。”
大弟子微怒,出剑再次攻上。秋虞良往后翻转,躲过一击,手中的剑灵活转动迎面而上,两人长剑相击,收手再攻。大弟子的剑险些划破秋虞良的脖颈,最近之时相距不过毫厘。然而秋虞良的剑却直直捅向大弟子的心口。大弟子连忙后退,念起法术,将灵力附着于剑上再次攻上。两人长剑相接,灵力比斗,大半个时辰过去后,二人汗水津津仍未分出胜负。
“静心合一,天地在手。”秋虞良心中默念,将所有灵力灌注在这最后一招上。这一刻擂台上的所有动静仿若陷入静止,对手流出的汗水凝固在脸上没有滑落,风也停止了吹拂。刀剑声远了,心中杂念皆散。此时此刻,秋虞良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与肉身合二为一,剑成了肉身的延展物。
他举起剑,攻过去。
收剑时,南肃山大弟子的长剑已被他砍断。人也滚落到了擂台之下。
“承让。”他收了剑,拱手致意。
秋虞良听见长老的声音宣告他获得了这一场胜利,与此同时,另一名最终的角逐者也打败了对手。
在这一场夺灵大赛中,北罔山两名弟子竟打败了其他三大峰,成了入围决赛的修士。场下的修士议论纷纷,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按照常理,是四大峰各胜出一名修士角逐。莫冲当然不令人意外,他先后打败了东铖峰与西释峰的弟子,然而秋虞良竟然胜过了南肃山的大弟子,成了最终胜利的二人之一,这着实让人惊讶。
为了杜绝峰内内斗,比赛一向是一致对外,外峰对外峰。每峰实力都很强,很少有一个峰能同时胜出两个人。上一次的大赛便是南肃山与北罔山的最终对决。然而这一次南肃山的大弟子竟然败给了一名北罔山的外门弟子,没能冲出重围,这实在不合常理。
掌门笑着对云渊说:“师弟,北罔山真是人才辈出,连外门弟子都有了如此修为,不得了不得了。”
云渊跟着笑了一下,然而手中的茶杯却霎时裂开几条缝隙。秋虞良,秋虞良,是我小瞧他了。
站在擂台上时,莫冲看到秋虞良严肃的神情时笑了一下,颇为不屑:“你以为你站在这里,就拥有挑战我的实力了吗?被我打趴那么多次,竟也有勇气和我面对面对战。了不起。”
“师兄,我不会输。这次,我不会输。”秋虞良拔出剑,严阵以待。
“我已经忍够你了,秋虞良。一个低贱的炉鼎竟敢妄想幽奴,令人作呕。每次练武都想直接将你粉碎,可惜身为北罔山的大弟子并不能随意杀人,不过……夺灵大赛比武场上,死一两个人并不稀奇。”莫冲拔出长剑,眼神阴狠,“对不住了师弟,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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