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回别墅的时候谢彬睡得正香,叶泽恺把车门拉开,把他叫醒,笑吟吟询问:“大美人,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谢彬目光呆滞,脸上更没什么表情,忽然讷讷开口:“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叶泽恺仍然笑眯眯望住他,仿佛很期待他的故事。
谢彬解开安全带迈步下车,抬头仰望别墅全貌,“我梦见一觉醒来自己已经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叟,出门一看,这里居然是一座坟墓,院门前还立着块墓碑。”他说着抬手指了下院门。
“怎么会呢?呵呵,梦都是反的啦。”叶泽恺强做笑脸,追在谢彬身后进门,谢彬腰背轻微佝偻着,从后面看好像只是疲惫,也仿佛真的瞬间老了几十岁。他说:“你忙你的,我再睡一会儿。”
叶泽恺周一要回厂里参加董事会,刚才俩人在外面的时候他爸就来电话叫他准备几份材料,谢彬让他忙自己的,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他等谢彬上楼,自己出门到车里去打电话;说不把电话带进别墅之后,就真的再没把电话、电脑这些有可能与外界产生通讯的设备带进来过。
谢彬从楼上窗户往下看一眼,自己翻身尚床合眼假寐;这个地方......他真的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厂里早上八点钟打卡开工,大股东们为做表率往往也安排在清早开会,叶泽恺这处别墅离工厂距离较远,七点钟就得从家里出发,来不及吃饭,临出门拆两片面包培根放烤箱里温着,会务顺利的话中午能回来跟谢彬一起吃顿正餐。
谢彬平时能睡到八九点钟,今天却在叶泽恺出门之后没几分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今天有个大计划,是个一定能离开这栋别墅的大计划。
叶泽恺留在烤箱里的肉片、面包被他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奋力咀嚼吃得极香,两腮臌胀滚动像只大仓鼠,不等嘴里东西咽下去又拆一盒牛奶来喝,完全看不出病体未愈的虚弱模样。
谢彬嘬着吸管的表情十分严肃,捏在牛奶盒上的手指冰凉苍白微微颤抖,但这回不是因为心慌恐惧,而心情太过激动。
这栋别墅有三层,第三层目前还处于空置状态,二层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层有儿童玩具房、佣人房和保姆房,门窗皆有儿童锁,窗户就算没防护栏也只能开条缝。
看得出来这里为叶林两家结合生子准备得相当充分。
而谢彬,今天要在这里放一把火。
他当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琢磨多日后想要靠这项方案脱身。
首先是这片别墅区非常新,几次出门他都没在外面见到行人身影,似乎入住率不高;其次栋与栋间隔疏离,况且夏天里家家关门闭户开空调,就算有邻居也很难靠吼求援;最后,他必须一次成功。
如果房子着火,物业管理处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报火警,消防员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破门而入,届时他只要负责活到消防员破门就绝对可以重获自由!
所以怎样能活到消防员救场呢?
谢彬拿两块毛巾在灶台点燃,冲上二楼扔在一间朝向社区道路的卧室大床上,等确认被褥着起火来,把门关好,下楼关天然气总阀,拉电闸,躲进一层一间带大浴缸的卫生间,放半缸水,用湿毛巾塞紧门缝,自己躺到澡缸里,烧不着,熏不死,活到救兵出现理论上决无问题。
然而很快事情开始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谢怂怂抬起头,一些闪着红星的余烬从卫生间通风口飘散下来。因为电闸已关,浴室里漆黑一片,这些灰烬像星光一样在风道出口附近闪烁,很美,也很要命。
谢彬连滚带爬翻出澡盆,想要换个房间躲藏,但刚抽开一块塞门缝的湿毛巾,一股呛鼻浓烟就涌进来杀得他涕泪横流。
他只能咬着牙把毛巾塞回去,摸黑从手盆下蓄物柜里又翻出两条擦手巾拿在手里傍身,然后瑟瑟发抖地坐回浴缸祈祷救援。
火势比他预料中起的快,物业发现火情的速度却没他预料的快,这片别墅眼前根本就没几户入住,管理松散些也属人之常情。
而别墅内火焰是往上窜的没错,可浓烟是往楼下滚的,一层除了这间浴室已经被呛鼻的烟尘灌满,同时卫生间里的氧气被风道连接的别处火情燃烧抽离,除此之外不断攀升的高温也让谢彬越来越难受。
高温、氧气稀薄,谢彬靠在浴盆里渐渐恍惚脱力,他把一块拧湿的毛巾盖在脸上,只露一双眼睛盯着通风口处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橙红星光。
忽然后悔起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先找张纸给家人留几句遗言?万一操作失误就这么去了呢?
而眼下这个“万一”的概率似乎在不断扩大。
“我没想找死啊。对不起了,惦记着我的亲朋好友们……包括你,叶泽恺。”谢彬小声咕哝一句,合起双眼,心想还是睡会儿吧,听说睡着了能走的比较安祥。
又或者万一得救了呢?最好一觉醒来……哇!阳光万丈。
【作者有话说:危险操作应留遗言。。。】
第74章 火葬场追妻
叶泽恺接到物业电话的时候还在他们百丽洁的董事会上,物业客服和他确认身份后语气焦急道:“叶先生,你家着火了!”
“哪儿?”满脑子都是新品新品、销量销量的小叶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客服又复述一遍:“您家里着火了!”
叶泽恺深吸一口气,语气却又冲又不耐烦:“我是问你哪个小区!报楼盘!”
“林肯庄园A32栋!”客服专员总算回过味儿来,有钱人真是惹不起,报完地址赶紧又追问:“您家里有人吗?”最好没人,有人的话……看火势八成要出人命。
“有……有!我,那个,那个人出来了吗?”叶泽恺脸上早已褪尽血色,一边往外跑一边语无伦次跟物业沟通,报自家电子锁密码,询问现场什么情况。
客服在电话联线中直接用对讲机跟现场保安说开门密码,很快对讲机里的人反馈说:“门打开了,里边烟太大,我们没有护具冲不进去呀!等消防吧,五分钟内马上到!”
又有指挥员的话从沙沙拉拉的对讲机里传过来,心急火燎的:先拿地栓控制火势呀!
工作人员在通话器里大喊:“不够用,明火在二楼,水压不够滋不进去!”
:“怎么会水压不够呢?阀门开到头了吗?”
:“老陈去查了!等两分钟。”
:“马上马上,两分钟到位。”
叶泽恺在电话里听着乱糟糟的对话只觉脑浆子快炸了,坐上车按了两次起动键车没打着火才想起来没踩刹车,水珠子滑过脸颊顺下巴滴到衣襟上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现在不敢思考家里为什么会失火,更不敢想谢彬如今是否安然,他得集中精神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回去,回到谢彬身边。
叶泽恺忽然想起之前吓唬谢彬撂的狠话,“你是我老婆,死也得死在我枕头边上!”
“不不不,我后悔了。”叶泽恺一边踩实油门,一边喃喃自语:“我后悔了,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在哪儿都行!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可以放手,我真的可以放手!”
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回近期住所,独栋小院外一前一后停两辆消防车,门口还有一辆救护车,院儿里人声嘈杂,他跑进去的时候看见谢彬四肢瘫软平躺在地,脸色苍白嘴唇颜色却深得发紫,右手还紧紧的攥一块湿毛巾。
两名医护人员正在用除颤仪给他实施电击抢救,谢彬身上T恤从中间剪开坦露匈腹,太阳穴、颈侧、心室位置贴着几个监测心率脉搏的感应片。
医生确认电压后提示避让,把两柄电击器一只放在谢彬心口,另一只贴在侧腹,仪器中响起电子音倒数,接着有轻微“嘭”一声响,谢彬身体跟着弹动了一下。
医生拿开除颤手柄,另一位医护人员立即上前为他做心肺复苏。
叶泽恺脚步沉重的往前挪两步,忽然双脚一软跌坐在地。这时有物业工作人员看见他,上前搀扶,询问他是不是业主?
叶泽恺木然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盯在谢彬了无生机的脸庞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谢彬的抢救仍然在继续,护医人员不断交替为他做电击除颤与心肺按压,但彼此交流的目光越来越沉重,这样年轻的生命在谁手里消逝都会替他不甘心吧?
一名医生忽然发问:“多长时间了?”
旁边掐表的护工低声说了个数,叶泽恺没听清是三十或四十几分钟。
提问的医生点点头,他另位同事瞥了眼除颤仪上的数字:“再来三次。”
“嗯。”他同事应一声,再次把除颤手柄压到谢彬胸前,3、2、1,“嘭”一声,谢彬的身体再次弹起,这次连手指也跟着颤动了一下,抓在右手那团湿毛巾随指尖松动无声滚落在地。
叶泽恺终于叫着谢彬的名字崩溃痛哭出声,这时随后开车跟出来的林娜跟家里两位亲长,包括叶泽恺父亲也进到院子里来,当着许多人的面不方便说话,只是过来一边叫人搀扶叶泽恺一边向物业工作人员询问具体情况。
医护人员在这边自顾自坚持抢救,第三次电击后两名医生扭头齐齐看向仪器上的表显数字,二人对视一眼都显出不报希望的神情,“再试一次吧。”其中一人道。
叶泽恺甩开搀扶他的人扑到谢彬跟前,痛哭哀求医生千万不要放弃,说谢彬不能死啊!他死了我怎么办?他是个把“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当口头禅挂嘴边的人怎么会舍得死呢?
医生提示他后辙,说你放心,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然后继续心肺按压。
手持除颤仪的医生忽然低头对着谢彬耳朵高声大喊:“小伙子!你坚持一下啊,你能行的!用力吸气呀!”
一组心肺过后再次电击,仪器倒数与电流的滋滋声像两根钢针扎进叶泽恺心窝里,疼得他痛不欲生。
又是嘭的一声,谢彬身体轻微弹动一下后仍然毫无反应。
医声低头看仪气表显后眼神却忽然显出几分惊喜,道:“再来再来,兴许能成!”俩人交换动作,原先手持除颤仪的医生改为帮谢彬按压心肺。
谢彬虽然看不出什么反应,但仪表上的数字在缓慢攀升,代表着他生命线的心率正在逐步恢复。
之后没再使用除颤仪,几组体外起搏做下来谢彬心跳终于稳定住,两名医生也累摊在地上,但马上招乎跟车的两位男护士收家伙,把谢彬用单架抬上车。
负责收拾仪器的护士抬头看看远处那几位只顾着问物业这套房子还有没有翻修方案的人,问叶泽恺:“你是他朋友?要不你跟车去医院?”
最后跟救护车去医院的除了叶泽恺还有林娜,叶泽恺心中痛苦不堪失魂落魄,进医全靠一脸冷若冰霜的林娜把谢彬入院缴费手序办齐全。
等回到抢救室门口看见仍然一脸痛不欲生的叶泽恺不免怒火中烧。在他旁边坐下,语气不善发出质问:“叶泽恺,我们之前说好,你在外面怎么玩儿都行,但不能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现在不仅带回来,还带回我们的新房,不仅带回新房,还把房子给点了,这笔账你想让我怎么跟你算?”
“算个屁。”叶泽恺抬头恶狠狠瞪向她:“房子是我买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还真当自己是我老婆啊?就算领证也是给两家下蛋的工具你有点自觉行吗?我喜欢谁跟谁结婚关你屁事!”
林娜没想到叶泽恺这么跟自己说话,俩人就算没感情可也从小就认识,况且之前当同事也好、当战友也罢,都还算默契愉快,她不是贪图爱恋的小女人,从不觉得跟叶泽恺这种协议婚姻有任何问题。
无论爱不爱过几年都会平淡苍白,合作共赢才是长治久安的稳定关系。她以为叶泽恺早已和自己达成共识,而此刻这种默契破裂了。
林娜站起来,转身甩手,一巴掌无比响亮的扇叶泽恺脸上。
叶泽恺没半分犹豫,起身反手就是一记反击,他比林娜高出一头还多,这一巴掌差点把林娜拍地上去。
俩人怒目互瞪谁都不肯示弱服软,同样恶如虎狼,但是也没再进一步动手。他俩在走廊里争吵声音不算小,但这地方每天上演的生离死别大戏太多,没打出头破血流连个正眼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林娜咬牙切齿沉声咒骂:“叶泽恺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叶泽恺立即怒目回怼:“你有胆量先动手,就不要在这里装委屈。林娜,是你先叫人去我家挑事的对吧?从那一刻开始你就不该指望我把你当人。你不是贤惠吗?这栋烧了你再去买个新的呀!但我提醒你,家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娜被气走之后叶泽恺拿出谢彬的手机,滑开聊天软件,犹豫片刻后给备注“亲爸”的联系人发出一行字:叔叔您好,我是彬彬的朋友。
谢彬因为缺氧窒息在急症抢救了几个小时,各种插管注射,主要是随时监控防止他机能衰竭,下午快三点多的时候才推去ICU。护士出来拿一叠单据让叶泽恺去缴费,等他回来时,谢彬主治医生在ICU门口对他说:“你朋友各项体征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但是啊……他缺氧窒息的时间有点长,而且进院时这个动脉血氧已经不到三十啦,正常人得九十以上,你懂吧?”
叶泽恺表情懵懂又惊恐,瑟瑟问道:“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
医生抬手扶扶眼睛,谨慎遣词:“我先问一句,您跟患者什么关系?”
叶泽恺一听这话心又被吊起来,咳嗽一声,涩然道:“我是他哥。”
“亲哥?”医生扬眉追问。
叶泽恺摇头,一脸惆怅:“您有话直说吧,他在这边也没旁的家人了。”
医生把手揣进白大褂衣兜里,稍作沉吟才道:“很接近脑死亡的域值,但是你先别着急哈!你弟的脑电波还有数儿,醒过来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叶泽恺被他吓的泪眼婆娑,抬手捂紧嘴巴哽噎点头。
医生看他接受度还行,继续小心翼翼道:“但他现在仍处于深度休克状态,就是说……具体什么时候能醒呢?可能马上就醒过来,也可能得等等。你懂吧?所以如果他有直系近亲,一定要找来,一起商量,做好打长期战斗的准备。”
那不还是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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