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国趁着家人没注意,溜进来屋子,红妹身上的血都快成一件红色的衣服了。
“好多好多的血,”李红国的手颤抖地放在自己身上指着,“到处都是,地上也是!有些地方血都凝住了,可是她还活着!”
喜妹的眼睛里都有血,她睁开眼时,那双血淋淋的眼睛,李红国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说,你过来,给我盖件衣服吧。”
小小的李红国当时已经被吓住了,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一直到喜妹的眼睛都快闭上时,他赶忙跑到床边,却在看见那脏兮兮的床单时,收回了手,他上前摸了摸喜妹略干净的脸颊。
接着又跑到奶奶的房间,把奶奶新做好的衣服抱走了。
“我把那件衣服盖在她身上,还没盖好呢,她那沉重得要命的呼吸便没有了。”
李红国那会儿还不知道什么叫生死。
他小心翼翼地给对方盖着衣服,青色的衣服很快就成深青色,那是被喜妹身上的血染红的。
“我在她旁边坐了许久,满鼻子的血腥味,我就那么看着她,也许是看得久了,以至于后来的好多年里,我做梦都能梦见那一幕。”
李红国的声音沙哑不已。
等李家人进来的时候,李奶奶瞧见喜妹身上那件衣服后吓了一跳,得知是李红国给的,立马提起来打了一顿,骂着糟蹋了好东西。
还准备把那件衣服拿起来,洗了洗还能穿。
这可是新的!
“我哭闹着,就是不让她拿走,或许是她死得太惨他们心里有愧,到最后,那件衣服陪着她下了葬。”
连棺材都没有,就用草席随意裹上,接着半夜就抬上山给埋了。
“结果没多久,爸和二爸相继出事,奶奶大半夜叫着说有鬼,我却一次都没见过她。”
李家人害怕极了,偷偷请了神婆。
神婆说喜妹死得太惨,怨气太厉害,得做两件事才能让他们好过一些。
“第一件事,在家里供上她养父的灵位,每日烧香供奉。”
“第二件事,收集百家人的梳落下来的头发,再把那些头发,塞进她的嘴里吧!”
李红国咽了咽口水,“这两件事我都不清楚,是我大些后,在我奶去世的时候,她告诉我的。”
李奶奶临死的时候十分害怕,说着家里有东西,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待着,她抓住李红国的手,要他一定要注意后上埋着的那人,如果对方出来作乱,一定要去找神婆!
“我奶奶走后没多久,我两个爸爸也去世了。”
他也十七岁了。
虽说李家沟好多人都姓李,可李红国他们这一脉,就只剩下他了。
长大后的李红国,知道自家的罪孽,从没有想过结婚生子,在他的心里,自己早晚都会去陪那人的。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活着。
“去年我路过她坟前,看着那快成平地的坟包,忽然觉得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她,为什么还要一直折磨着她呢?”
所以选了一天半夜,李红国把喜妹挖了出来。
“她还没腐烂。”
李红国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颤抖。
“当我拿掉她嘴里的头发时,她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散了,一下就没了!”
李红国当时也吓住了,赶忙把土又埋了回去,至于那头发,他也直接扔在了里面。
等回到家时,他觉得家里十分地冷。
明明是夏天,怎么会冷呢?
李红国察觉到不对,他去请了人过来。
花了他所有的积蓄。
“那人用朱砂还有我的血,弄出了这个灵位,说她其实没有想害我,只是多年下来怨气难消,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也要发一些气的。”
“那个人是谁?”祖清问。
“他眉心有一点红,是个老头儿,”李红国形容着,“其实也不算是我找的他,应该是他找的我,他还说,这个灵位只是为了压制她的怨气,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过我这边问题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是王家。”
又是老红道人。
祖清阖眼,“他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又或者说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每日供奉他们父女,但是供奉的时候不能跪在这面前,得出去,还让我每到对方忌日的时候……”
李红国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可在祖清的眼神下,还是说了实话,“让我在她忌日的时候,挑着粪桶到两个爸爸坟前,一个坟头泼一桶粪。”
“你照做了?”
“我照做了。”
李红国苦笑道,“可以说我不孝顺,但是那人说,我两个爸爸还没去投胎呢,一直被她折磨着,要想他们少受点苦,就得对他们的坟狠点。”
左右人都死了,冲坟发气也没什么。
祖清听到这,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这老红道人还真不按套路出牌。
他在这附近根本没看见李红国两个爸爸,最能说明的就是两人刚死,灵魂就被喜妹吞噬了。
老红道人让李红国这么做,是在帮喜妹泄愤。
“前不久,我听见她在哭,我到处找,也没找到她。”
李红国跪在灵位前,“我们李家对不起她,是我们的错。”
他愿意用一辈子却为家人的错忏悔。
“你觉得她会认同你的做法吗?”
祖清看着那灵牌,“还有这上面的称呼,她愿意做你的母亲吗?”
李红国的脸色顿时苍白不已。
“称呼是你要求的?”
“……是。”
祖清叹道,“改了吧,让她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死的时候孩子都没有,又怎么会在死后愿意做一个人的母亲呢?
“我、我想做她的孩子!”
李红国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晚安。感谢在2021-01-1620:10:58~2021-01-1621: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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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看着喜妹的灵位,李红国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上前将其灵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语气轻柔而虔诚。
“我是罪人的后人,可我还是奢求自己能为她做点事儿,我现在都快五十的人了,年轻的时候都不在乎别的东西,现在还在乎吗?”
李红国的手轻轻抚着那灵位,那双眼眸中透着不一样的情绪,看得祖清一惊。
“我愿意用自己一辈子来供奉她,如果她想要更多,我也不会避开,我会任由她索取,毕竟,”李红国垂头看着灵位,声音很轻很轻,“毕竟是我们李家对不起她。”
忽然一阵过堂风从门外蹿进来,李红国猛地抬起头,抱紧灵位大声道,“是不是她来了?!”
祖清摇头,“不是。”
李红国有些失望地将灵位放了回去。
“放心吧,她不会伤害外人的,要是真会伤害他们,早就动手了。”
李红国看向祖清,“她只是心里难过,生前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哭几声而已,不会害别人,至于我这里,我不在乎,也是自愿的。”
祖清抿了抿唇,走到院子里背对着院门,看向大山,“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却不去王家作乱吗?”
“我不知道,”李红国摇头,眼神迷茫,“其实我动过别的心思。”
动过……帮她报仇的心思。
可是他每每有这心思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地,次数多了,李红国也明白,是她在阻止他。
“我不明白,她在等什么?”
说起报仇,李红国无疑是激动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对方能尽快报仇!可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
“她在等什么?”
祖清看了眼神龛位置,那立在喜妹灵牌后面的是她养父的灵牌。
要说有什么能阻止喜妹,那只有她养父了。
祖清从李红国家离开,径直上了山。
李红国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地走远,他忽然低声道,“他能帮你吗?他会帮你吗?”
神龛上喜妹的灵位忽然晃了晃。
山里比起村里来说,没有那么热,现在太阳都在头顶上了,进了山,被高大的树木枝叶遮盖着,偶尔还有几阵带着树林味道的清风。
祖清寻着那股怨气来到了一平整的地,这地比起旁边的地看起来少了许多生气。
别的地儿都有杂草蹿出来,可就这块地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祖清蹲下身,伸出手拾起一点泥搓开。
一股腥味顿时散发出来。
祖清将那些泥扔在地上,那味道又散开了。
这是原本埋了喜妹多年的地方,去年喜妹被李红国挖了出来,还撤掉了她嘴里的东西,这块地充满了血气。
是喜妹的不甘与怨气。
但是喜妹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重新找了地方。
祖清点燃一根香,香味道顺着一个方向散去,祖清跟着那香味来到了山顶,山顶并不大,可却能一眼就看见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是就是那石头散发出来的怨气最重。
不同于陈四叔的怨骨卡在石头缝中,这块大石头里面是喜妹。
呜呜……呜呜呜……
忽然传来的哭泣声,若是普通人听见,早就撒腿跑了,祖清静静地站在那,听着那哭泣声越来越重。
仅仅是哭声,便能让人感受到她无尽的悲伤与仇恨。
祖清微微一叹,将香插在地上,从兜里拿出那头花。
就在这时候狂风忽然扎起!
祖清却纹丝不动,旁边的小树苗都被吹得拦腰而断。
祖清却继续往前走,他离那大石头越近,那股风便越厉害,就在祖清抬起手想起碰触那大石头的时候,一阵黑气忽然从石头周围蹿出!
冲着祖清而去!
祖清闭上眼,任由那股怨风把自己的意识带到了一处树林。
春暖花开,气候十分温和,就连晒在身上的太阳都没有夏天的热烈,这是春天。
“你手里的头花,是谁给你的?”
清脆的声音从后传来。
祖清回过头,只见一个圆脸梨涡姑娘正站在那树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里的头花。
“我想,是你的一位故人。”
祖清把头花递过去。
喜妹定定地看着,忽然一下就来到祖清跟前,细细地盯着他看,“你不是她的后人。”
“我不是,”祖清将那头花戴在喜妹的头上,喜妹的身上忽然传来浓烈的血腥味以及腐烂味,可祖清却面不改色地给她继续整理着干枯无力的头发,“很好看。”
原本难看而破旧的头花,戴在喜妹头上后,却栩栩如生起来。
喜妹察觉到这一点,她恢复成干干净净的模样,抬起手摸了摸那头花,双眼弯弯,语气柔和,“这是我送给阿妹的,这一年多来,我去看了她很多次,可是我在梦里不能说话,她好不容易来到这山上,我本想和她说说话的。”
她的情绪忽然低落。
“可是我会伤害到她,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
喜妹放下手,定定地看着祖清,“你能帮帮她吗?”
“帮她什么?”
“延长寿命。”
喜妹围着祖清转了一圈,“你是守村人,你可以让自己的寿命增长,那也应该能帮阿妹的。”
“不,”祖清摇头,笑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喜妹,“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想吃什么?”
喜妹一愣,“你想做饭给我吃?”
“是。”
祖清点头,喜妹却皱着眉,“你不是来对付我的吗?我知道你,一年前我曾听鬼说起过你,我也偷偷去你家看过,你很厉害,还有你的朋友,他是纯阳之体,也很厉害。”
说到这,喜妹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祖清,“你们很亲密,是爱人吗?”
“是。”
祖清点头。
喜妹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反而叹道,“你可真幸福,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爱人,我也想要的,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他们亲手杀了我!”
血淋淋的喜妹又出现了,空气中满是血腥味,祖清轻叹一声,忽然伸出手牵住喜妹的手腕,喜妹又恢复到干干净净的模样。
“你做什么?”
喜妹歪着头,打量着祖清。
如果祖清下一句要是说出不恭敬的话,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姑娘,会把自己活吞了。
“你知道我,那一定知道我做的饭菜鬼神是可以吃的,我是胡婆婆的后辈,我来之前她曾叮嘱我,一定要对你好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喜妹定定地看着祖清抓住她手腕的手,片刻后才仰起头笑道,“我想吃兔子,这山上有野兔子,我要吃三只!”
说完,眼前的喜妹便消失了,身边那些花草树木也渐渐隐入在黑夜之中。
祖清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还是那一块大石头,头上的烈日依旧让人受不了,可那阵狂风,以及那压抑的怨气已经消失了。
但…
祖清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原本被他拿在右手上的头花此时也不见了。
他笑了笑,转身往山的另一边走去,没多久便提着四只灰扑扑的野兔子回来了。
找了个亮堂地儿,祖清打起火架子,将兔子剥皮后,串在香木棍上烤着。
接着把临时在山里找到的香叶用木棍捣成碎末,在烤兔发出香味时,再把那碎末洒上去继续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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