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觉得嫔妾在闹小情绪吗?”
钟离御问她,带着些亲近:“那不然呢?”
祁长乐轻咬下唇,“嫔妾明明是、明明是在吃醋。”
钟离御忍不住一怔,而后心底下意识重复了下这个词。
吃醋?
这对钟离御而言是一个新词,并且于她也是新奇的体验。毕竟从未有人这样站在她面前,认真又含羞的带着自己的小情绪,说“嫔妾是在吃醋”。
毕竟……从未有人真正的喜欢过钟离御。
他们恨她怕她,也不得不听从于她。
或许真的有后妃企图接近过钟离御,但要不事到临头吓破了胆,要不就裹着满满的虚情假意,叫人一看便作呕。
但唯有祁长乐。
只有她是真心的。
想到这里,钟离御手指一顿,原本要轻佻着去勾祁长乐下巴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陌生的情绪席卷着她心底,几乎让钟离御生出一种疼痛感与棘手感。
她闭了闭眸,浅浅吸了口气。
敏锐察觉到钟离御情绪的不对劲,祁长乐不易觉察的蹙了蹙眉心,复又放开,担忧问道:“陛下?”
她以退为进:“是不是嫔妾带给您困扰了。”
“还请陛下不要困扰,嫔妾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罢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低垂的眉眼所透露出的难过却并非如此。
“嫔妾说出来后就好很多了,嫔妾也会,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叫陛下烦恼的,所以陛下也不必……”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后面的话好似再也说不下去;眉眼处的情绪也极为低落,像是一朵叶子都耷拉的花。
钟离御回过了神,看着祁长乐失落且难过的神情,心底微微一刺。
随后,她挑眉重新勾起一抹笑,凑近了祁长乐,抬起她的下巴。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困扰?”
祁长乐微微张唇,带着一点不知所措的茫然:“因、因为……如果后妃争风吃醋的话,会影响到陛下。而且。”她抿了抿唇,“嫔妾吃醋的样子一定十分难看吧。”
听到这句话,钟离御忍不住轻笑出声。
“嗯?让我来看看,哪里难看了?”
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呼吸交错。
祁长乐耳垂蒙上了一层红色,呼吸也变了变。
“陛、陛下。”
钟离御看了眼她的耳垂,克制着手指捏上去的冲动,而后低声道:“在我看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长乐。”
祁长乐缓慢眨了眨眼。而后唇瓣微动,“那陛下是否有一点点、宠爱嫔妾了呢?”
钟离御反问她:“难道在你看来,我不是在宠爱你?”
祁长乐一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次倒不是装的,而是确实如此了。因为她从未想过钟离御会反问出这一句。
宠爱……应该是有的,毕竟无论是给她赏赐也好,替她报复回去也好,都充满了女君对她的纵容与娇惯。
毕竟若是不喜欢,便不会费这些心思。
但要说和贵妃的比起来,钟离御对她做出的种种是不是喜爱,那祁长乐也说不好。
虽然自己在策划着一步步进度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获得钟离御的宠爱,至于这样的宠爱是真心的喜爱还是对于玩物的怜爱,对祁长乐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她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但是此刻,不知为何,她却莫名的有了一点点……对于这两个词的计较。
祁长乐收敛了心神,第一次没有立刻正面回答钟离御的问题。
钟离御见状,似乎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而后,她唇角挂着一抹极为罕见的、略带纵容宠溺的笑意,靠近了祁长乐。
“长乐。”钟离御喊了她一声。
听见这声呼唤的祁长乐下意识微微抬头,而下一刻,唇瓣上便被人吻住了。
她屏住呼吸,讶异的睁大了双眸。
那一抹柔软轻轻贴着她,缓缓摩挲轻蹭,像是要将二人的双唇染出红艳的绯色与炙热的温度。随后,她感觉到钟离御微微启唇,贝齿轻咬住了她,像是含着轻揉花瓣一样,一点点捻着。
唇间像是着火一样,绽放出灼热的花朵,祁长乐鼻息间满是对方的香味,让她失神。
数息之后,钟离御放开了她。
二人唇瓣分离的时候,祁长乐忍不住微微启唇,指尖也蜷缩了下,像是在挽留着什么一般。她眼瞳中带着迷茫的水光,仿佛林间氤氲的雾气一般,惹人怜爱。
“陛下……”
钟离御勾着唇角,手指抚着她的脸颊。
“这样,可是有在宠爱你了?”她这样问道。
片刻后,理解了她是什么意思的祁长乐脸颊飞红。
钟离御笑着,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唇瓣,“别再胡思乱想。”
……
待到祁长乐回去之后,钟离御重新坐了回去,手里拿着对方用心制作的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
是清新淡雅的舒缓香气。
她想起之前传来的消息,说是祁贵人还专门去了太医院询问御医,让人心神舒缓、安神好眠的香料都有哪些,而后她便取了这些香料回去。
此刻结合她手上的此物,想也知道祁长乐的那番用心是为了谁。
钟离御曾经因为中毒的缘故,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余毒未消,多年残留体内,导致了她如今常常发作的头疼。
这样的病症目前无药可医,不然她也不会持续困扰疼痛了许久,以至于被侵扰到……严重的头疼干扰了她的情绪以及脾性。
所以这样的香料自然也没有用处。
但是……祁长乐却像是什么都愿意相信的虔诚信女一样,无论如何也想试一试,所以专门为她找来了这些,而后细腻的缝制在香囊之中。
想到这里,钟离御心底涌上陌生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这样的情绪,却恍惚觉得,好似头疼头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哪怕香囊真的没有用。
记忆中,从未有人帮她做过这样的事。
又或者说,应该很少有人发觉她的头疼吧。
她自己刻意隐藏是一方面,但是他人从不敢、或是不愿关心她,又是另一个重要的方面。
想到这里,钟离御勾起了一抹微嘲的笑意。
当然她知道,这样才是正常的。
总不能期望他人去关心一个随时发疯、且有能力也有可能取你性命的暴君吧。
因此钟离御从不在意这些——直到她真的遇到。
若是不曾遇到,她尚且可以从容度过,并且对此不屑一顾,漠然相待。可当她真的遇到,钟离御才发现,原来她也有这么多……想要动容的时刻。
此刻她又回想起祁长乐站在她面前,明明泪眼朦胧,鼻尖泛红,却还是执着坚持着不肯落下眼泪,而后一字一句认真的告诉她,“嫔妾是在吃醋”的样子。
钟离御抿了抿唇。
感觉心底有一块地方陷了陷。
此刻黄忠谨默不作声的替她倒了杯茶上来,虽然察觉到了钟离御在困扰着什么事情,但他也没有擅自出声干扰,而是垂首默然站在一旁。
钟离御睁开眸子,轻声呢喃道:“我,没有在宠爱她吗?”
她的眼底有片刻的茫然。
随后,钟离御垂下了眸,捏了捏眉心。
“黄忠谨。”她叹了口气,喊道。
黄忠谨上前一步,“陛下。”
方才她们二人相处时,钟离御并没有刻意挥退黄忠谨,因此她和祁长乐的谈话,黄忠谨也是听到了的。
钟离御侧过头,忍不住问他:“在你看来,我有好好的宠爱长乐吗?”
黄忠谨一顿,谨慎着回答:“依奴才来看,陛下对祁贵人的确已经是很好的了。”
首次破例,并且还与她那么亲近。
最重要的是,在祁长乐之前,从未有人可以与女君那么亲密的接触。或许他人也曾获得过钟离御的赏赐,或许他人也曾被允许进入养心殿。但——
能够得到钟离御片刻真心实意的笑意,而后被女君亲昵轻吻,这样的事情,却是从不曾有人遇见过的待遇。
曾经其他人碰到了女君的手指,便被拉出去剁了触碰的那只手。但是面对祁长乐,却是钟离御主动接近。
黄忠谨虽然嘴上不敢置喙,但是依他看来,女君陛下对祁贵人的确是破天荒的宠爱了。
听完黄忠谨的话,钟离御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片刻。
她轻微蹙着眉心,第一次遇到了不解的事情。
“但是你也听到了,长乐她却觉得……我不够宠爱她?”
黄忠谨哑然,有些棘手。
“这个,或许是祁贵人仍在在意贵妃的事情吧。”
提到贵妃,钟离御的神情敛了下来,回想起了往事,她眸子中沁着凉光,而后冷声道:“若我不保他,他就跟苏将军一同被流放了。呵,美名其曰流放,但是苏家,真的能活到流放之地吗?”
钟离御眸色深沉,带着狠色。
“你我都知道,那个人是不会放过苏家的。”
她咬着牙,神情变得郁躁。“不顾人伦的事情他都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要是不出手救下苏暮和,苏家唯一的后代、她……唯一的儿子就要不在了。”
再度提起这件事,钟离御还是不能做到平静。
她紧紧闭着眸,手指用力,指关节泛白。
眼看女君的情绪又要失控,黄忠谨神色一紧,有些后悔自己提到苏家的事。为了调和钟离御的情绪,他不得已又重新提起祁长乐一事,半只脚掺和了进去。
“若陛下想要向祁贵人表明看重,不妨多赏赏她?”
听到祁长乐,钟离御闭眸吸了口气,缓缓平静下来情绪,将思绪放在自己方才思考的事情上。
而后回道:“赏赐?之前我不也赏了吗,长乐虽然高兴,但应该不是特别喜欢。”
喜欢的话,也不会问出自己到底是不是宠爱着她这样的话了。
黄忠谨小心翼翼提议道:“陛下之前赏赐的都是一些珠宝首饰一类的物什,虽然华贵,但或许祁贵人并不喜欢,且这样的赏赐或许多多少少有些……不甚重视。陛下不如,升一升祁贵人的位份?”
钟离御神情微动。
“位份啊,那就升吧。”钟离御垂着睫羽,“她方才是介意贵妃的事,那给她升到什么位份?也给个贵妃吗。”
黄忠谨捏了一把汗:“……贵妃位于四妃之上,地位尊贵,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贵妃,若陛下再赐贵妃,恐怕多有不妥。”
钟离御指尖瞧着桌面,漫不经心的。
“贤良淑德……这四妃我不觉得有哪个配得上长乐的,也就贵妃还凑活。”
黄忠谨汗都流下来了:“但是这样的话,世人又该如何看待苏公子呢?陛下又要怎么跟苏公子交代呢?”
钟离御反倒蹙眉,“我和暮和交代什么,他一个男的,又不在意这个。再说了,等苏家的事情解决以后,我还准备放他回去自行娶妻生子呢,到时候贵妃的位份不还是空出来。”
黄忠谨险些说出“那您到时候再升不也一样吗”的话来。好在他把持住了。黄忠谨决定尽快结束这段对话,不然他怕女君下一句就是要给祁贵人升皇贵妃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黄忠谨谨慎且真心的提议道:“陛下不若问一问,祁贵人是否想要这份赏赐?若是陛下赏赐下去后祁贵人不是真心喜欢,这就不美了。”
钟离御一顿,沉默了片刻。
的确,要祁长乐喜欢才行。
那么对方会喜欢她给她升位份吗?如果她告诉祁长乐自己要给她升贵妃,她会有什么反应?
钟离御想了想,大概,对方拒绝的可能性会高上许多。
想到这里,她有些想要叹气,唇角却又勾起了一抹笑意。
因为她知道,长乐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正如其他人接近自己一定会存在着某种目的一样,且这种目的无论隐藏的多么深,钟离御总能发觉背后的心机。
但是祁长乐不一样。对方对她是真心的。
钟离御并未在她身上发现任何虚伪的心机。
既然祁长乐对她是真心且设身处地的,那么她,也稍微这么做一下,也并无不可。
随后,钟离御想到了一样还算可以的“赏赐”。
她眯了眯眸子,“去取玉玺过来。”
黄忠谨有些诧异:“陛下想好了?”
钟离御点了点头,已经开始准备拿起毛笔了。
她带着些轻松道:“还记得我之前让你去调查的关于长乐的事情吗,她现在可以自顾了,但不代表她的家人可以。按照长乐的性格,她虽然没提,但心里仍旧是挂念和想念母亲的。所以——”
钟离御唇边带着笑意,“封她母亲一个诰命夫人吧,到时候让徐氏到宫里来领旨谢恩,也可以去看一看长乐了。”
黄忠谨:“那不知陛下打算封徐氏几品?”
钟离御转了下毛笔,问道:“王氏身上我记得也有诰命?”她蹙了蹙眉,有些不解,“我什么时候给她封的诰命,怎么没印象了,她那么轻松就领了个诰命回去吗?跟领个大白菜似的容易。”
钟离御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了。居然让王氏“毫发无伤”的就得到了赏赐。
黄忠谨:“王氏身上的诰命是先帝册封的。”
“哦。”钟离御唇角笑意转冷,“那就收回来吧,她当个庶人挺合适的。徐氏的话,那就封一品诰命夫人吧,再赐座宅子,让她搬出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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