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笑眯眯的告别她,而后出了体元殿,将身后的那些打探与探究的目光抛下。
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内心告诫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她没有做任何的戏,她打内心里,就是如此真诚的对待女君的。
……
祁长乐乘着马车回家之后,理应先去拜访主母,毕竟父亲和嫡母还在等着她的消息。
在去主院的路上,祁长乐见到了在路边等着她的祁天香。不出意外,对方应该是来看她笑话的。
毕竟女君之名她也知道,想来是巴不得祁长乐在殿上得罪女君而后被打骂的灰头土脸吧。
蠢货。
她在心里轻嗤道。
她们好歹都是祁家的女儿,祁天香难道真的以为自己的名声出了什么问题,她的就能好吗?
果不其然,见到祁长乐走过来之后,祁天香迫不及待的就带着身后的丫鬟走过来了。
“庶姐。”她扬着眉,高傲的喊道。
祁天香一向喜欢在嫡庶身份上打击祁长乐。
或许年幼之时祁长乐还会为此不平郁郁,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将许多情绪掩藏在笑容后。
“妹妹。”祁长乐站定。
祁天香皱了下眉,“谁是你的妹妹?你一个下贱货也配这样喊我!”
祁长乐表情不变,仍是笑着看着她:“如今我记名在母亲名下,自然是妹妹的亲长姐。妹妹口称我为下贱货,就是不知作为下贱货名义上的母亲,又是……”
她的话语微顿,而后状似惊讶道:“虽然知道妹妹你不通事礼,但是骂人怎么骂自家长辈?尤其是你亲生母亲?你也太胡闹了。”
祁天香脸色被气的发红,“你——!”
祁长乐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眸色沉郁而又温和。
祁天香跺了下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这贱蹄子刚才怎么编排我母亲吗?还不快把她拿下,家法伺候!”
然而她身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先不说祁长乐如今成了记名嫡女,就算她还是以前的身份,她们作为下人,也不敢在自家小姐胡闹的情况下,去碰府里的另一位小主子。
毕竟老爷大人有家训,一家人当和睦相处,不得惹是生非。她们这些下人真正的主子,说到底不还是老爷嘛。
祁长乐眸中划过一丝嘲意,但笑意却是加深。她看着祁天香,而后道:“我刚刚面圣选秀回来,正要去拜见父亲母亲,你敢在现在拦住我?”
“我是你的嫡姐,是父亲请了长老们的令后亲自给我更改的族谱辈分,你敢光明正大的不敬我?”
“选秀尚未结束,我们待命闺中,我如今还是陛下的秀女,是女君的人,你敢动我一分汗毛,敢动陛下的人?”
……最后一句,是祁长乐胡诌的。毕竟选秀已经结束了,她已经算不得秀女了。
之所以说这句,纯粹是看着祁天香畏惧女君残暴之名,又因换人之事心虚,故意吓她的。
果不其然,祁天香被吓得面色惨白。
她后退了一步,心有不甘,而后发狠道:“你等着!看你现在这么猖狂得意,谁知道你有没有选上。呵,要是没选上,你现在的这番话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狂!”
说罢,她跺了跺脚,不甘心的带人离开。
祁长乐没理她,而是继续前行。
虽然她并不怕祁天香,但是挺烦她的。没脑子,蠢得很。
进了主院屋子里之后,果然祁思和他的妻子王氏坐在里面等着祁长乐。祁长乐向前一步行礼跪拜。
祁思将她喊起,而后问了问选秀的事情。
只是不等祁长乐回答,王氏就先一步道:“诶呀老爷,您就别什么都指望这孩子了,陛下如今的名声……嗐,谁人见了不害怕呢,更别说长乐这个从未出过门的庶女了。妾身也不指望什么,只希望着孩子别在宫里给咱们家孩子丢人就行。”
听到王氏的话后,祁思的脸色变了变,似乎也是有些担忧王氏所说之事。
他眉心微皱,刚要询问,祁长乐便道:“父亲母亲且安心,今日殿选之事,女儿并未做出什么有辱家门之事,在陛下面前行事也算得体。”
她勾着唇角,不卑不亢道:“不过令女儿惶恐的是,女儿虽然身无所长,但陛下似乎对女儿观感甚好,想来明日旨意应该就下达了,还望父亲母亲准备好才是。”
此话一出,室内静了几分。
祁思的脸上说不出是惊讶畏惧的神情多一些,还是惊喜的情绪多些,最后他只能问道:“真的吗?”
王氏面颊一抽,而后接话:“老爷,这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该不会是错会了陛下的……哎哟。”
她话语一顿,这才注意到祁长乐脖子上缠绕的纱布。
不知是脑补到了些什么,王氏眼睛一转,掩住了唇角的笑意,“哎哟,这孩子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怎么进宫一趟反倒受了伤?可怜见的,该不会是惹怒了陛下吧。”
祁思也望了过来。
第7章
祁长乐面上情绪没有变化,任由祁思和王氏看过来打量,保持着一贯的平静笑意,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微嘲。
从她下马车走进家门开始,她一共见了三个人。她的嫡妹祁天香,还有父亲与嫡母。
祁天香向来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再加上她一看见祁长乐,目光就钉在了她的脸上,后又被祁长乐气的口不择言、大脑空白,没有注意到她脖间的纱布也是正常的。
王氏压根就没有拿祁长乐当做女儿看待,心里只一味的鄙夷她是妾生子,起初是无视祁长乐,后来才将她当做眼中钉看待,自然不会关心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势。
而这次之所以看到了,也只是存着找茬的心态。这些祁长乐早就明白,也从来不会对她们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是。
她的父亲,亲生父亲,却只关心着选秀的结果,后又关心祁长乐会不会给家族丢人,让姐妹难做,却从来不曾察觉祁长乐身上添了伤势。还是在王氏提起之后才注意到,何其讽刺。
听到王氏的揣测,祁思的面容也凝重了起来,他忍不住皱着眉,而后问道:“长乐,你老实交代,这次选秀你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没有分寸的事?”
交代。
祁长乐唇角弯着,指尖从脖间的纱布划过,而后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夫妻,笑意盈盈。
“请父亲谅解,非是女儿不想说,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了陛下,女儿一人不敢擅自吐露。若父亲实在想知道,可以先请示陛下。不过父亲不必担忧,女儿此前所言并无虚假,也未曾得罪陛下,是真是假,只待明日宣旨太监到了,父亲不就明了了吗?”
祁思被她一句“请示陛下”给堵回去了。毕竟,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请示陛下啊!
倒不如说祁思巴不得连早朝都没有呢。
王氏撇撇嘴:“老爷,依我看啊,长乐这丫头恐怕是进宫之后吓坏了,以至于做了什么错事不敢交代,若真是如此,到了明天,咱们家还能等来什么好旨意不成?”
“虽然说丫头胆小本无错,但这件事可马虎不得,老爷你万不可被她糊弄,赶紧让长乐交代清楚了,老爷你也好趁早入宫请罪才是啊。”
听到王氏的撺掇,祁思原本平和下来的神情又凝重了起来。
别的不说,王氏的话的确戳到了他心底恐惧的地方。
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如果能主动请罪,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如果坐以待毙,等到陛下下了圣旨,那……
想起那位暴君的可怖,祁思身子颤了颤。而后他面目变得严厉,厉声道:“长乐!现在容不得你胡言乱语,你快些交代,选秀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你脖子上的伤口又是什么情况?”
长乐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说不准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
失望吗……倒也没有,毕竟她已经习惯了,就算有天大的失望,也在祁思让她顶替祁天香入宫之时,失望过了。
现在她反倒有一种,十分恶劣的心态。
想到这里,祁长乐眼底笑意加深。
她缓缓站了起来,还有心思掸了掸自己膝盖处的灰尘。
而后,祁长乐望了过去。
她黑眸幽幽,带着微光笑意。
“父亲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好,我便告诉父亲与嫡母。”
祁长乐微微扬了扬下巴,笑意温婉,“这道伤痕,是我以死明志,用以向陛下表明,我对陛下的真心真情,天地可鉴。”
“我对陛下说,我心悦陛下,想要长久陪伴于陛下身侧,只愿年年似今日,与陛下永不分离。陛下疑我真心,我便证明给陛下看,因此,才有了这道伤痕。”
“随后,陛下信我真心,龙颜大悦。”
“如此,父亲可确信了,可满意了?”
祁思与王氏都没有想到祁长乐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他们两人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愕神情,眼珠子瞪得老大。
祁思胸口起伏了好几下,伸手指着祁长乐:“你、你说什么?!”他额头青筋尽露,脸颊气的赤红。
祁长乐歪了下头,“我说,这是女儿向陛下表明心迹之时,留下的伤痕。之所以之前不告诉父亲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陛下,且女儿对陛下持有着不妥心思,不宜外传,因此为了父亲着想,才隐而不报。”
“却是没想到父亲如此关心,我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还望父亲不要过于激动。也……切记不要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不然,被人听到了户部侍郎之女妄图……女君,可是杀头之罪啊。”
祁长乐弯了弯眸子,“自然,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陛下并未见怒,反而命人替女儿处理好了伤情。不出意外,次日的时候便会传来旨意,召女儿入宫了。”
“女儿还要多谢父亲——”
她睁开眸子,淡淡的看着面前二人。
“谢父亲给了女儿这个机会,让女儿得以窥得天颜,实现所愿。”
祁思已经被她大逆不道的话语激的神志不清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自己心梗都要犯了。
王氏也被吓得不轻。“老爷、老爷,她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祁思闻言,更是勃然大怒,惊意掺着怒意交集而来,他稳住身形,向前一步,扬手便要打下去。
祁长乐不躲不闪,只扬声道:“父亲要掌掴陛下之人?!”
“父亲可敢?父亲……可配?!”
祁思的顿住立刻就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脸色青红交替,胸口起伏,最终后退了几步,所有情绪在心中激荡,再也受不了刺激,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老爷——!”
王氏惊惧的扶着祁思,一时间竟也顾不得祁长乐了。
看着面前慌乱的场景,祁长乐勾起了唇角,眸色微亮,心底并无愧疚心虚,反倒充满了……畅快。
虽然这样的场景与效果,也只是她借着女君之势造成的,但给祁长乐带来的快意却丝毫不曾减少。
直到这时她也明白了,原来自己不再把他们当做家人了,也不再渴求着从他们那里获得温情。
现在她需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了,哪怕用上心机与手段,也在所不惜。
祁长乐悠悠行了一礼,“女儿去为父亲唤郎中过来。”
祁长乐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王氏的声音:“你这个孽障!早知如此,当初你一生下来,我就该弄死你!”
祁长乐侧头看了看她,而后和煦一笑:“母亲说笑了,若是弄死了我,今日进宫选秀的就该是妹妹了,不是吗?”
“不过母亲放心,我与妹妹一向姐妹情深,自然也放心不下她一人在宫外孤寂,待有了空,我定会向陛下说一下,让妹妹进宫与我作伴,也好全了我们姐妹情深。母亲你说是不是?”
王氏脸色煞白,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
应付了这里,她还要去拜见老夫人。
祁长乐面色淡淡,掩下了眼底的乏味。
祁思昏倒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祁长乐过去的时候,自然也被老夫人询问了这件事。
她并未隐瞒,而是如实禀告。说完之后又无辜笑道:“孙女只不过害怕父亲情急之下酿成大错,因而阻止的时候语气急躁了些,却不想气到了父亲,的确是孙女的不是,还请祖母责罚。”
祁长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境的变化。
倘若是以往,就算她真的做出了什么气急祁思的事情,在老夫人面前时,她也是会巧舌如簧、乖巧认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故意将事情完完整整的禀告老夫人,而后借着女君之势,恃宠而骄,肆意妄行。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手指拨着佛珠。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歇着吧。”而后她又问祁长乐,“你可确定了,明日的确会有宫中之人前来宣旨?”
只字不提惩罚一事。
倘若以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祁长乐又是这样的态度,老夫人绝对会惩戒一番的。
但现在,形势逼人,哪怕是老夫人,也不敢再动祁长乐一分汗毛了。
权力,真是神奇的东西。
祁长乐点点头:“确信。”
“既然如此,便好好准备着吧。”
“长乐,你是我身边最有心、贴心的丫头,这次你入宫,我也是颇为舍不得的。我知道你嫡母对待妾室庶子不算太好,只是你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是祁家的人。你入了后宫,切记谨言慎行,不要惹怒陛下。”
祁长乐面色不变,“是,祖母。”
而后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让人拿来了一盒子银钱。
看着那些银元宝,祁长乐微微挑眉,“祖母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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