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之想到孟晚笙最近状态不好,有些事做或许能好些,他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
有四哥在二哥身边星元也放心多了,想到母妃近日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在争论。
当日孟晚之与孟晚笙驱车急急赶往南边。
瑞王下葬后,瑞王妃多日积压的情绪终于如同洪水决堤一般侵入身体,连日高烧不退,多少剂药下去仍是不见消退。这日瑞王妃情况有些好转,连日没怎么进食的她突然想吃庆芳斋做的甜品,星元亲自去了趟庆芳斋。
星元提着食盒回到王府走下马车,走进大门。由于走的太急他并没有注意到大门口旁停着另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见他下马,车帘撩起一条缝看着他走进王府深处才放下车帘。苏澈坐在车里闭上眼睛,想起前几日吴藻问他的话。
“侯爷,南折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什么时候动身?”
那天春日阳光明媚,微风轻轻一吹窗外的桃花簌簌飘落,有几片顺着敞开的轩窗飘进来,落在他的发间,苏澈将它捏在指尖碾碎。当今皇上已经向他的兄弟,皇叔伸出了爪牙,下一个是自己……晚星他们?
良久,见侯爷没有答话吴藻试探着问:侯爷?
苏澈回过神来:“在等等吧!”
“侯爷……”吴藻想劝自家主子早些离开徽城离开朝堂,又想到自家侯爷决定的事是劝不动的,不再多说回了声“是”退出去。
“爷,五公子回府了,要进去吗?”坐在车厢另一侧的吴藻问道
“不见了,回吧!”
侯爷不是来看五公子的吗,这就回了?侯爷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来,每次都不进王府,只是在门口待上一会儿就回去,吴藻心里虽疑惑却不敢问,朝车夫吩咐道:“回府”。
星元提着食盒刚走进瑞王妃卧房,便传来一片哭声,星元一慌手中食盒“哐啷”掉到地上,不管掉到地上的点心,他冲进门去。
几个侍女伏地痛哭,其中一个侍女听见门响回过头来,见是五公子抽泣道:“公子,王妃她……”没说完有哭了起来。
星元走到床前颤抖着伸出手指探了探母亲的鼻息,还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却没有了呼吸迹象,是刚刚去的,他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管家赶来看到床上的王妃,和屋里哭泣的侍女瞬间明白了,刚刚送走了王爷,没过几天又要送走王妃,想到往日王爷和王妃待他的好,不仅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公子节哀呀!”
星元睁开眼睛看着瑞王妃安详的容颜良久道:“陈管家,派人告知宫中,王妃今日薨。”还有先不要告诉大哥他们,现在战事紧急还是不要让他们分心了。
陈管家下去吩咐并打点殡葬的一应事宜,瑞王府如今待罪之身,丧礼一切从简。星元一个人坐在院子回廊上,吹着和煦春风仍觉的冷。他呆呆的望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玉兰花,从下午呆到深夜。他把自己蜷缩在回廊上,丧家犬一般。
小七抱着剑在远处望着他,见夜深了拿了件斗篷走过去披在他身上,“晚上冷,小心着凉!”
“滚!”
小七一愣以为他发烧,烧糊涂了,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被星元一掌打开,“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滚,你滚!”星元一把扯过肩上的斗篷扔在地上又道:“都怪你喝酒误事,你一只虫子喝什么酒,你要是不喝酒就能帮我救父王,母亲也不会死。你不是说要报恩,说要保护我吗?这算什么保护!你这个骗子,滚有多远滚多远!”星元眼中血丝猩红像是要杀人一般。
瑞王妃生病时星元曾问小七能不能救,他说凡人的生老病死自己无能为力。他当时确实骗了他,不是不能救只是不想。小七看了他一会,倏忽消失在庭院里。
星元把脸埋在手掌中失声痛哭。月朗星稀天地一片苍茫。
☆、前尘旧梦(10)
忙完瑞王妃的丧事,星元回想起那天晚上对小七说的话,觉得自己确实话说的太重了,想跟小七道歉。他找遍了王府上下也不见小七的踪迹。星元心想:不会真的滚了吧!我不是真的让他滚。
今日是阴天,天上一颗星辰也无。白日里收到二哥来信说那商人传的消息是假的,大哥并没有写过什么纸条,更别说让商人送到徽城了。战事吃紧二哥和孟晚笙留在军中帮大哥,暂不回京都了,另外让他好好照顾母妃。
他回了信:“一切安好,望哥哥们注意身体,早日凯旋。”星元对自己嘲讽的笑了笑,来到酒窖从里面拎出两坛今朝醉,打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提着酒坛子,不知不觉他来到小七住的院子,“小七”!推开门才想起小七已经离开几天了。他摇摇头退出来关上房门正欲离去,一股冷风吹来“嗖”的一声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一枚小箭赫然出现在廊庑木柱上,小箭上串着张纸条。
“谁?”星元张望片刻,四下里并没有什么人。他走过去将纸条取下来,“孟晚夕今晚刺杀皇帝,皇帝已知晓他的计划,危险!”到底是谁写的纸条,还有那颗夜明珠下的纸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去三哥府中看看,星元把纸条揉成团,投进路边灯笼里,纸条转瞬就烧成了灰烬。
星元匆匆走出王府敲开孟晚笙外宅大门,“孟大人呢?”
“大人今晚出门去了,还未归。”仆人答。
星元皱了皱眉,不再多言朝皇宫赶去。快到宫门口时他停了下来,这大半夜的有什么理由进宫去,难道要说今晚有刺客!他想了想转身跃上房顶。一路上他都在希望那张纸条上写的不是真的,或者让他碰到三哥劝三哥回去。穿过层层守卫,爬上永景寝殿对面的房顶,他双手扒在瓦檐上朝下望去,寝殿亮着灯仅三个弹指的功夫大门被打开了,从里冲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出来后随即被侍卫团团围住,一队暗卫也从殿内鱼贯而出。
看来永景确实是早有埋伏。星元仔细盯着地面上的黑衣人看,那黑衣人的身形打斗的动作都很像孟晚夕。见黑衣人被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黑衣人蜂拥而至。这些黑衣人举剑同侍卫与暗卫厮杀起来,刀光剑影间黑衣人渐渐败下阵。孟晚夕大口大口喘着气,左袖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他呸了一口狠狠道:哪个混账泄的秘,等爷逃出去非扒了他的皮!”说着他挥剑同围着他的暗卫厮杀起来。这些暗卫个个下手狠毒,招招致命。
星元咬咬牙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蒙在脸上,跃下屋顶。也不管自己的功夫差,下去跟本就是去送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做了自己二十几年哥哥的孟晚笙被杀,见侍卫和暗卫都在同黑衣人厮杀着没人注意到他。“三哥!”他冲进包围圈停在孟晚笙面前。
突然一炳剑直直向他刺来,“斯”星元迅速抽出腰间长剑一挡,那长剑通体银白,发着冷白色光芒,那名暗卫只在一个眨眼间,便被剑气振飞出去撞到十米开外的树干上,登时断了气。星元心生惊异。这把剑是在刚刚遇见小七时,小七送他的礼物,星元觉的剑柄剑鞘雕刻着精美花纹,一直挂在腰间做配饰,从未出过鞘。没想到小七送他的剑竟有如此强的杀伤力。
两人一边厮杀一边道:“这位公子是?”他分出注意力朝说话人看了一眼,眸中光亮一闪:“五弟?”
星元点点头,两人确认后迅速靠在一起
孟晚夕道:“五弟你怎么来了”
星元道:“说来话长,有人给我送了张纸条告诉我今天你会来行刺。”
孟晚夕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是来送死。小七少侠呢?让他带你走,快走!
星元道:“三哥,你见不到小七了,他被我赶走了。”
孟晚夕继续道:“什么?这你都敢直接来!”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吧!”
“听着,一会一起杀到外围,到了外围你赶紧跑。”
“一会儿有救兵,一起跑!”
“你确定?”
“不确定!”
崭妖剑久未出鞘一番厮杀后白色剑气大盛,十分夺目。隐在暗处的小七微愣,斩妖剑在自己手中时犹如废铁!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斩妖剑的威力。况且使用它的人此时还是个凡人……
突然小七瞳孔一缩,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长剑已然从后背没入星元的身体。“该死!”小七长袖一挥身后还抓着剑柄的暗卫登时口吐鲜血倒地身亡。正欲出去救人,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扶住星元。那黑衣人以黑布遮面,仅露出一双眼睛,看过他眼睛的侍卫和暗卫只觉不寒而栗。被扶住的那一刻星元以为是小七,随即他就改变了看法。这个人的身高虽与小七相仿,眼神中的温度却相差甚远。伤口处的鲜血迥迥流淌,他忍着痛问道:“这位壮士是?
“噗”一口鲜血喷出,正喷在那人衣袖上。
“对…不起”星元忙要去拂他袖上的血迹
血能拂干净吗?那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朝他翻了个白眼,之后一把抓住还在拂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黑衣人朝孟万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靠近,一起杀到外围去。孟晚笙见他护着五弟,是友不是敌,点点头靠过去。
他就这样一手护着星元,一手持剑同着孟晚夕杀出了重围。
星元在失去意识前最后想的一句话是,晤,手疼,这个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永景一直坐在寝殿里看着这场好戏,以为捉住刺客事在必得。刺客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他颦着眉十分不悦,人不但没捉住还损失了一队武艺十分了得的暗卫。正琢磨着后来的黑衣人身份,一阵劲风袭来,一把剑的飞过来,堪堪停在他双目之间,差一分便没命了,吓得他从龙椅上跌下来。
“我说过,你不要动他”说话人身着宽袖黑袍,长长的袍子逶迤一地,外罩黑色带兜帽的斗篷。半张脸隐在兜帽阴影之中看不清样貌。
☆、前尘旧梦(11)
星元醒来已是七日后的傍晚,灯火模糊间他看见一欣长身影立在窗前,揉揉眼睛想坐起来“嘶”一阵顿痛,向疼痛处望去,只见后腰腹处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听到声响窗前身长玉立的人转身走来:“别动,伤口还没好!”星元看清那人是谁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乖乖躺好道:“苏澈,你说那小叫花子是不是还挺讲信用,我给他一锭银子,他就帮我把消息送到了。
苏澈不置可否。那天深夜,他放下临帖的笔,准备去睡,忽听到大门外有声响。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吩咐在书房外候着的侍从。
侍从回来道:大门外有个乞丐,护卫正在轰他走。
苏澈道:“给他点碎银打发了吧!”
“给了,那乞丐还是不走,说是一定要见侯爷您。侯爷也是一个乞丐说见就见的!”那侍从嘲讽完,转身就要去给碎银。
“慢着!”一个乞丐要是心智正常,求的不过是食物银钱,敢来见我,莫不是真有事?
“去把那乞丐带进来!”
什么!刚要跨出房门的侍从张大嘴巴,侯爷真要见一个乞丐!自己主子的吩咐不敢多问,他忙应声去办了。
“我要是不去救你,而是带金吾卫捉了你去邀功呢?”
星元当然有过这样的疑虑,他赌苏澈会救他,“苏兄我信你,我们之间那是什么关系,我们可是有同窗之谊!
好一个同窗之谊,苏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没再说话。
“我三哥呢?”星元问。
“走了!他留了书信给你。”苏澈负手踱步到桌前,拂去信封上的海棠花瓣拿给床榻上的人。星元忍着痛坐起身来,这次苏澈只是看着他没有阻拦。
“自知罪孽深重,羞愧无言。此去孑然、山高水长、勿念!”
窗户敞开着,一阵风吹进来将信纸从指尖吹落,在地面上旋转几圈后静止。苏澈把信纸拾起凑到灯前烧掉。
“他能去哪呢?”
“不知,不过你们都被通缉了。”苏澈淡淡道。
“那出去不是送死吗?怎么不拦着他!”星元急道
“他跟我没有同窗之谊。”苏澈仍淡淡道
也是这几年在朝中三哥一向排挤苏澈,他能在宫中救他已是仁慈。
苏澈见星元神色黯淡下来垂眸轻声道:“放心,不会这么容易被抓到的,通缉像只有你们蒙脸的样子。”
星元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们真的被捉住,就更加做实了父王的谋反罪名。想到父王和母妃,心口连着伤口一阵钝痛,待钝痛渐渐消退他认真道:“苏兄救我一命,来日若有需要,定当万死不辞。”
听到眼前人的承诺苏澈突然抬眸,眸中似有滚烫火光,转瞬便黯淡下去:“你不记得了,你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
星元摇头道:“你之前不是送过我一匹马吗?我还是欠你。”
苏澈的语气突然变的冷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暗卫剑上淬了毒,你整整昏迷了七天。我寻遍大夫都说此毒无解,要不是碰巧有个游方道士有还魂丹,此刻你已经是鬼了,你知不知道这七日我……你确实欠我!”他没再说下去,长袖一拂转身走了!
星元一脸无辜,干嘛这么严肃,我不是还活着吗?
苏澈走后,星元想起昏迷时做的梦,梦里小七站在他床边,看不清表情。沉默片刻后小七抬手,一枚黑色丹药出现在手心。小七一手捏着丹药,一手捏着他的下颌,喉结滚动丹药被咽进肠胃。
他记得小七的语气十分冷淡,他说:“我来找你的时候说要报恩,今日我救你一命,这恩就算报了。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千年时光也只是在眨眼间,是到要告别的时候了,以后你自己小心些,可没有第二颗还魂丹了。”
父王母妃不在了、三哥走了、小七走了、大哥他们还在边关刀山血海,好好的一个家变成了如今这般荒凉境地。星元不禁落下泪来。
苏澈走到半截,叹了口气,折回去提醒星元不要乱动好好养伤,正好从敞开的窗户看到他独自落泪,他立在窗边海棠树下,抬手想替他擦去眼泪,终是垂下眼眸又转身走了。
吃过厨房送来的适合多日未进食者的养生粥后,他假装睡了。到了深夜,星元偷偷拖着绷带忍痛下床,雨安候府侍从本就少,所以也没人发现。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想起来走走,于是扶着墙在候府穿行,一路竟没有碰到一个人影。星元摇摇头心道,堂堂雨安候府这么冷清,仆人估计都是给苏澈的严肃吓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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