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那天。
骆崇宴拼命向前伸手,血肉被地面摩擦着匍匐前进,甩掉身后拖出长长的蜿蜒血道。
这条道似乎怎么爬都爬不到尽头,好像只有眼睁睁看着命运驾驶的车头滑入断轨这一个选项。
他不甘心!
眼前的一切都浓缩成一道侧影,赤红眼眶迸现的视线浮动叫嚣着不甘。
骆崇宴高昂着头颅洒下汗与血的凝珠,坚毅的侧脸直面冰冷的墙面,那瞬眼前仿佛有道光线划破漆黑引领着他往前,皮下的血脉疯狂跳动着令他癫狂。
你等我!
时昼!!!!
第25章 他来晚了
天地寂静, 只闻得咚咚心跳声。
骆崇宴素净的脸被汗水洗了一遍,贴身的衣物黏在身上,裹着那内热外冷的身体趟过漫长的台阶。
外套被他爬着爬着脱掉丢在不知哪层之间, 里面的白色毛衣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体能消耗得太快,越到后面每一块台阶都变得无比艰难。
“昼哥……”骆崇宴爬得头昏眼花,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竟被他看见了虚影。
即使是幻觉也好, 他闭了下眼睛,想让那幻觉里的大冰块儿摸摸他脑袋。
恍惚间,骆崇宴看见时昼冲他伸手。
“哥……我……我来……”陪你。
骆崇宴努力向上伸着的手重重摔下,耗尽挖空的身体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哒哒哒……”回荡在楼梯间的足音凌乱急速,暴露了时昼强撑冷静下的慌乱。
等他跑到二十四层,看见台阶处趴着的灰白人影, 双腿抖着差点撑不住。
他来晚了。
……
楼下准备处理祁浒的岳铭气得朝地上的人又狠狠踹了两脚, 程东放下刚从无人机身下拆掉的喇叭跑过来抱住盛怒中的岳铭。
“行了啊你, 再踹下去命没了!”程东抱着拍他后背顺毛。
“你撒手!”岳铭一个手肘戳过去, 挣巴开程东的胳膊冲上楼梯,小少爷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程东刚把祁浒拖在车上,追过去发现岳铭又折回来, 身后的时昼步履匆匆抱着骆崇宴出来。
程东坐回驾驶座,岳铭默契地帮时昼拉开车门, 他冷着脸踩过飘来的废纸皮坐上车去。
时昼紧紧抱着骆崇宴不撒手, 也不管他那一身灰尘全蹭自己衣服上,什么洁癖什么不让人靠近什么臭毛病都统统让道儿。
“家里医生仪器都在路上,直线飞行十分钟抵达,您放心。”程东知道时昼担心什么,说着话转移下注意。
时昼睫毛轻颤, 垂眸注视着骆崇宴,手上的手套不知何时摘了,原本笔挺的西装皱巴着沾了一坨一坨的白色毛毛,他下巴都蹭到了骆崇宴发丝上的尘土。
“快点。”时昼催促着,一手抱着人一手从后备箱拿出毛毯裹在骆崇宴身上。
程东又提了速,出了平安大街绕到环区路上车流渐少。
岳铭拉着祁浒的车子紧坠在他们后面,见车子提速,他干脆超车替程东开路。
两辆轿车飙出了跑车不要命的架势,路上原本还算悠哉的车子纷纷避开,有暴躁车主想骂人看见车标又闭上嘴。
程东打量着时昼怀里的小少爷,骆崇宴深受时昼的影响,家里又处处惯着他,把人也养出了一身娇气的少爷脾气,爱干净爱漂亮爱面子,哪次见人这么狼狈过?
裹着腿的灰色休闲裤膝盖那块儿都磨掉了一层,露出里面的发毛芯子,右腿直接被石子刮破,连带着里面的腿也出血了。
白色的毛衣蹭出结块,挂着泥土碎石块。最惨的是那双手,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都已凝固,指甲缝儿里塞满了土……
别说宠他的先生,就是程东看了都胸口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自己家里宠着的小少爷怎么成这样了?
回到家里,骆崇宴也是时昼一路抱到临时准备的房间里,里面医生已经等着了。
唐逸送回老爷子又蹲在时家等着,对上家里这如临大敌的阵仗有点怂,怕时昼揍他没敢凑上前,扒着人墙缝儿里看了眼骆崇宴,没瞧见脸只看那身衣服,心道他这回事真完球了。
管家原本想让时昼换身衣服再过来,横竖医生检查呢,他们只能外面等。
程东悄悄对管家摇头,这个时候怕是只有里面躺着的那位能挪动这位,别人说什么也不管用。
一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说没什么大伤,就是些皮肉伤外加肌肉拉伤,晕过去那是着急上火又体力不支。
但是那腿上有伤要好好顾着,这个是最要紧的地方,照顾不好一点小伤也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在他右大腿面儿发现了五六公分利器所致的伤口,若还想治疗这腿,这种的事情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医生对着时昼严肃道,眼神里含着不赞同。
时昼垂头乖乖听训。
“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会等到腿上伤口风险期过去再离开。”医生们说完被管家带到了休息室。
时昼往前走了两步,原本锃亮的皮鞋也蹭到了尘土,灰扑扑的失了亮光,他站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骆崇宴没进去打扰。
-
骆崇宴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睁眼一动就感觉浑身上下酸痛,每个关节一动就咯嘣咯嘣地响。
岳铭站在门口守着,听见动静走进来,顺便拦截了符偌允钟毓还有唐逸裴远。
“又没什么大事儿,让他们都回去。”骆崇宴强撑着酸软不受控的胳膊坐起来,喝了两口水。
岳铭给他添了点儿热水,简单的交代了下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今天是时爷爷的忌日,每年与时家交好的世家、时爷爷带出的学生徒弟、业内的后辈们都要出席祭奠,时昼作为时家代表自然要出席。
原本骆崇宴也是要跟上去的,但他这一身伤时昼就不准他出门。
“祁浒带回来了,您要怎么处理?”岳铭压低声音问。
骆崇宴靠在软乎乎的抱枕后面,小口小口啃着管家送进来的早餐:“昼哥没过问?”
岳铭摇头:“先生守着您几乎一宿没合眼,一大早又出门,哪有那个空闲时间。”
“是吗?”骆崇宴耷拉着眼皮儿,他昨天脑袋磕了一下还有点疼,恹恹的只想睡觉。
他上一世就没整明白大冰块儿是什么时候暗恋上这人的,也不知道祁浒干出这样的事儿对他在时昼心里的份量到底有没有影响。
前几次对祁浒的恶意都被认为是小孩儿叛逆占有欲作祟争锋吃醋,毕竟祁浒干的事儿都没被他看见,只有自己干的事儿被大冰块一逮一个准儿。
而且这一世祁浒还真没做什么事是可以让他抓到把柄的,就是告状都没个证据,怎么告?
像个疯子胡搅蛮缠吗?
“铭哥,给我拿件衣服。”骆崇宴掀开被子,躺不住了。
趁大冰块儿不在,早点料理了这祸害比较好,就算这次时昼拦着,他凭着这身伤也有理有据!
岳铭对上骆崇宴那眼神就知道他要算账了,睚眦必报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给李叔说,我要亲自算账,不必让昼哥知道。”骆崇宴笑着跟岳铭往角落房间里走,他手里的平板还放着岳铭找来最白莲花的经典教学视频。
就算大冰块儿知道了,他就试试这个套路演回去!
不就是装弱卖乖哭鼻子再甩锅倒打一耙么?!
……
昏暗的房间里只吊着一盏灯,祁浒只裹着一层衣物躺在地板角落处,他脑袋被敲了一下有点想吐,肚子被人踹了几脚,醒来胃就痉挛着抽搐。
就算这样,他看见骆崇宴过来,还是恨不得扑过来咬死他。
都是他,要不是他从中搅局,他怎么会完不成目标任务?
岳铭走进来戴手套把人拎着面对骆崇宴,又拿出电绳捆住祁浒的双腿。
“我以为上次的教训你会学乖一点,看在时昼的份儿上饶了你,你恩将仇报啊?”骆崇宴走到他面前,掐住跪着的祁浒脖子。
祁浒阴沉着脸冷哼:“时昼?不叫昼哥哥了?”
“管你什么事?”骆崇宴接过岳铭拿来的电绳开关,电量不够让他翘辫子,但这滋味儿绝不好受。
“有本事你杀了我。”祁许被电了几下,双腿抽搐了两下麻劲儿过去没知觉了。
骆崇宴摇头:“不要,我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祁浒像是听到什么绝世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想朝着他吐一口,被岳铭眼疾手快的扯远又踢了一脚下巴,那口水混着血液又滚回他的肚子里。
“来啊,杀了我就没人动你的时昼哥哥了。”祁浒挑衅着斜眼瞧他。
“刺激我呢?以为我真不敢?”骆崇宴剩下的话贴近祁浒耳边说。
“你试试,十五年前海城原山路上你那两条腿怎么残的……忘记了?还没长记性呢?”祁浒含糊其辞地威胁着,他看到骆崇宴压不住的杀意,也知道他贴耳说的话能实现得了。
“你走路小心些,哪天脚崴出事儿把那俩胳膊弄残了,那就真成条人棍儿了!”祁浒含着唾沫忠告道。
骆崇宴扭头看着他,漂亮含怒的眼睛瞪着同样含情带水的一对儿眼。
他恨不得拿刀挖了那双跟自己无比相像的眼睛泡水!
一想到时昼喜欢祁许这样的眼睛,骆崇宴就感觉反胃,他为什么要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有相似的东西!
为什么他有种时昼对他的宠溺照顾也是因为这双眼睛的错觉!!!
骆崇宴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不敢松手害怕自己压不住体内暴戾恣睢的冲动。
“岳铭,放了他。”骆崇宴偏过头不再看祁浒狰狞的面容走出去,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白瞎了。
岳铭将人打昏处理完折回来,见骆崇宴坐在阳台前晒太阳忍不住想问:“少爷,您就这么把人放了?”
这有点不像骆崇宴一管的风格啊。
“钓鱼。”
骆崇宴转过来对他说:“这鱼心眼儿挺多,你让他们盯得时候耐心点儿。”
“是,您放心。”
……
没去墓园祭奠时爷爷,骆崇宴在家里朝爷爷在的方位上了几炷香,又自顾自地与只见过照片的爷爷聊了一会儿。
“爷爷,您留着的礼物昼哥拿到了。”
“唐爷爷都给昼哥解释了,您这礼物没完成的确不好送人,但既然都知道了,我陪着他把没完成的地方都做好。”骆崇宴望着桌上爷爷的照片,找到了几分熟悉感。
……
骆崇宴赛前已经耽搁了一天半,与裴远唐逸他们吃过午饭后扎进了工作室。
他是队长,不能因为自己一堆琐事把重担压符偌允钟毓身上。
赛前的准备时间非常紧张,赛事安排的非常紧密,东西南北中五个赛区同时海选,每个赛区第一天就要打掉一半的人。
给两天的修整时间后,剩下一般的人要进行三进一的混战,混战后再进行二进一的淘汰赛,最后确定每个赛区前六名能拿到三十强的入场券。
RT比赛每年一次,是国内最权威的格斗机器人重量级赛事,进入三十强的战队在年前开始季后赛。
骆崇宴一旦开始工作,全神贯注顾不得疼,明明还记得要等时昼回来好好聊一聊,可一不留神就到了深夜。
管家过来送牛奶时说时昼喝了点儿酒,撑不住去睡了。
骆崇宴不想打扰他,只能等第一场海选赛结束再谈。
骆崇宴的新轮椅可以躺着,他喝完牛奶打了个哈欠,想微微眯一会儿,结果一夜睡过去,还是被兴奋地符偌允叫醒的。
符偌允怀里抱着个大书包,嘴里叼着面包片蹦蹦跳跳地过来,对上骆崇宴吓得嘴一松面包砸他脸上了。
“骆队!你怎么睡这儿啊?你伤还没好呢!”
骆崇宴坐起来,打着哈欠揉眼睛,看手机才七点半:“懒得回去,十点开始比赛,咱们九点出发正好,你起这么早?”
“嘿嘿嘿,我有点睡不着……”符偌允也熬了两夜,黑眼圈还没消下去,但精神足,麻溜儿的边吃边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该带的东西。
“那你先看着,我回去洗个澡。”骆崇宴捞起冒红灯的手机,睡眼惺忪地回去。
骆崇宴到宅子里,时昼刚前脚出门,没遇到。
“昼哥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管家见骆崇宴一脸失望,很想把先生昨夜异常的举动给说出来,但头上悬着威胁的刀,谁也不敢说。
骆崇宴上楼,有俩个擦栏杆的姑娘背对着他闲聊:“我今天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先生,好像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是哎,往常这个时间段先生那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地动山摇的情况能持续一个周,怎么这次这么快就消散了?!”
骆崇宴偷听完回房洗澡,越想越忍不住笑出来,什么雷电交加乌云密布的,大冰块儿是天气预报吗?
-
骆崇宴一行人坐着悍马在俱乐部停车场下来,岳铭与钟毓将tomb搬下来。
到了正式海选的时间,中部附近城市参赛的战队各个大包小包带着行李过来。
俱乐部里外都是来回走动的人群,他们四人刚走到入口处,出众的外表与掩盖不掉的气质吸引了一圈子的眼球。
尤其是锤子团队因为爆出违规参赛而取消报名资格的事圈内没有人不知道,很多人不知道骆崇宴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但谁都知道拉倒锤子的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岳铭走到最前面替他们开路,钟毓跟在他身后,符偌允与钟毓并排走一路闲聊着。骆崇宴戴着黑帽子、口罩缀在最后,嫌弃场内人多吵闹,他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屏蔽掉外界好奇的目光与嘈杂的议论声儿。
等到钟毓交完资料,拿着几个红色的参赛牌走过来,一人一个连岳铭也有。
“骆队,咱们是A区第四组。”
“好,找个地方坐吧。”骆崇宴把玩着垂在胸口上的参赛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时昼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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