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可以忍了,但是我不能忍的是,我妻子只活过一次,她只活了那么短的时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人了,她那么乐观,开朗,那么勇敢,即使确诊以后我都没有看到她有一点恐惧,我想好好陪着她,我们用完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去面对一个不可接受的结果,我想让她把生命最后的时间,安静的走完。”
“可是他干了什么?他趁我不在去我老婆病床前哭诉,他让我老婆在死的时候都对他心存内疚。他可以招惹我,激怒我,没关系,我可以放过他,可是我妻子做错什么了?她一辈子什么错都没犯过,她不该有任何内疚,为什么他敢对我老婆下手?就是因为恨我吗?他就是这样的人,堕落到让人对这个世界都失望,现在你告诉我应该放过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他能活到现在应该感谢我老婆生了一个好女儿,让我觉得还得好好活下去看着她长大成人。”
言欢已经哭得不能呼吸。
“对不起,言欢,我的错是没有阻止你,我没阻止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真的喜欢他,我觉得你是那种,让人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的人,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像第一次进我的店里一样笑得开心,不要让我影响到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利用你,除非有什么过不去需要我帮你的。”
言欢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程暄一直陪着他,他去便利店买了盒烟,陪着他坐在冰冷的街角,默默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然后烦躁的把烟头都弹到地上,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才平复。
后来程暄叫了个代驾,把他们送到地库,程暄问他在家吗你要不要让他下来接你?言欢摇了摇头说他不在。程暄站了一会儿没陪他上楼。
言欢一直靠在他肩头,他觉得呼吸里有香草的温暖气息,勉强抑制住每一下呼吸带来的撕裂一样的疼痛。
其实他们完全不同。
即使这种时刻,在被狠狠揭了伤疤以后,程暄也还在努力照顾他的周全。
陈唯确实不在,他出差了,如果他还在,言欢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
言欢躺在床上接到视频邀请,他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了过来,听声音是醉了。
“我想你了,让我抱抱。”陈唯说。
“早点睡吧。”言欢用了很大的力气抑制住哽咽,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
言欢挂断电话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酒,他就想麻醉一下自己,头疼,不能思考,没有任何办法。
第23章 爱情一出现,智商就不见
言欢睡得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些梦,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被管家的敲门声叫醒了,管家说你家厨房在漏水,楼下天花板都湿了,修理工来检查了一圈觉得是隐蔽工程出问题了,只能把厨房阀门先关了。
管家忙前忙后,查了查档案没有找到他家装修水电图纸,说这个楼盘换过一次物业所以有些档案不全,而且这房子毕竟装修年头也不短了,拜托找找,不然就得把厨房拆的乱七八糟的,瓷砖之类可能都要重新铺。
言欢无奈打起精神给陈唯打了电话,陈唯告诉他房屋档案在哪个抽屉里,让他不要着急他会尽快回去处理。
言欢翻了翻那个抽屉,里面是陈唯的各种家底,护照户口本车本房本各色保单重要文件之类的,他一向不关心。
最下面有两个厚厚的文件袋大约就是。
言欢掏出来一个,里面并不是房屋资料,而是一本相册。
他有点好奇的翻开,是很老很老的相册了,基本都是陈唯和养父的合影,早年有几张黑白的,其他都是彩色的,他的养父看上去有些苍老,不像是父亲倒像是爷爷,戴着黑框眼镜,有些刻板的老知识分子形象,对着镜头不大会笑的样子,陈唯在镜头前,也笑的羞涩拘谨。每张照片下都有工整的小字写着时间地点,想来是严谨的人。他们去过很多很多地方,留下这些合影,言欢想起陈一说过陈唯小时候在很多地方漂泊。
言欢一页一页翻着,陈唯年少的时光碎片就在他眼前划过。
言欢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无比遥远的时光,在他出现前,就已经存在的时光,从来没被提起过的时光。
他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陈唯,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差别大到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重叠起来的部分。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掉落下来,并没有插好,但是言欢认得照片上的三个人,是陈唯,程暄和秦小雨。
这是唯一一张陈唯笑的很放松的照片,他的手搭在程暄肩膀上,但是程暄和小雨牵着手,和他们荒谬的关系一样。他看着小雨的脸,她笑的那么自然,把忧伤藏得那么深,几乎看不到。
言欢有些失神,下意识的翻过照片的背面,他看到一首诗。
如果我能让一颗心不再疼痛,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如果我能把一个生命的忧烦减轻,
或让悲哀者变镇静,
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
重新返回它的巢中,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是谁的诗呢言欢不知道,但是后面签名是小雨的,言欢看了看签名后的日期,是六年前,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小雨送给陈唯的,那时她已经进入生命最后的时刻,大约是她弥留之际送给他的。
言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错了,可是他不能思考。
他有点紧张的看看周围,他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摄像头什么,当然是没有。陈唯告诉过他所有摄像头和安防触发点都在哪。他虽然不正常,也不会缺心眼到在自己卧室区域装个摄像头。
言欢不知道陈唯会不会在乎他看到这本相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窥探了什么他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就坐在空空荡荡的衣帽间感觉有点紧张。
现在他觉得这房子太大了大到让他心虚。
他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又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厚厚的都是房屋装修和电器资料合同,他一页一页翻找,找到了水电图纸,然后把一切都归位。
好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
言欢把水电图纸送去给管家等着安排维修,然后他就回来坐在窗前,觉得时间没有任何流动的证据。
他想着这些天的事,心中充满混乱。
他曾经有过好多个瞬间觉得,他的一生可以就这样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陈唯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在并不多的一起度过的闲暇时间里,闲坐在窗前读书看片或者打着游戏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他认识的那个他,只是一个一个日日夜夜慵懒的陪伴,他了解更多的只是如何在床上互相取悦,还要小心躲避他内心无边无际的黑暗,对于他的过去,只是撕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都让言欢痛苦的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怎么办,是没心没肺的继续,还是干脆离开,他不知道如何选择,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听见门锁响了,听到拉杆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噪音,听到他脱下外套的声音,听到钥匙丢进钥匙箱的金属声,听到皮鞋被放入鞋柜。
听到他问他在做什么。
他感觉到有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唇落在他的颈间。
感觉到他手臂的力度。
然后看见他的眼睛,他在询问,然后有一些惊慌。
陈唯表现出来的情绪分两种,一种是真的一种是演的,比如开心或者难过,有时候是真实的,有时候只是让别人觉得他在开心或者难过。
言欢初时只是有感觉,被骗多了渐渐能分清其中微妙的差异,他的表演欲来的全无征兆,但是真实的情绪总会在他身上停留的久一些,演的内容会在得到需要的反馈后立刻消散无踪。他不当演员真的浪费了天赋。但是在每种情绪出现的最初,还是很难分辨。
所以言欢无从知道此刻他是不是演出来的。
但是他的感官在恢复,不仅在恢复,而且和陈唯相关的一切都在无限扩大。
比如他身上城市的风和雾霾真的留下了淡淡的涩味就算香水也掩盖不了,比如他嘴唇的温度让人觉得有些灼热,比如他的声音里有因为缺水带来的干涩和疲惫,比如他鬓间有两根灰白的发丝看上去格外显眼,比如他的毛孔和眼角的细纹。
言欢觉得世界在变模糊,但是陈唯在他的感知里变得无比清晰和真实,真实的有点超过现实。
爱和疼痛从来都相伴相生,只有不在乎才能没心没肺,他只是在乎了,太在乎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只能拼命逃避他的目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目光。
堕落到让人对这个世界都失望了。程暄说。
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就是厨房漏水了吗你还能把自己饿死啊?”
言欢看着他的表情变了,故作轻松的问话也不能掩盖他的焦虑。
言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哭了出来。
“你去找他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言欢点了点头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他的表情正变得可怕,言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陈唯推开言欢站了起来,拎起外套冲出了家门,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
他可以接受他的报复,但是他不能接受言欢被人利用。
陈唯一脚踹开咖啡店的门,程暄正在和萱萱说笑,看他这个表情一脸茫然。
“你终于知道怎么报复我了对不对?”
陈唯抄起一把椅子向程暄摔了过去,程暄闪身躲过,背后的各种玻璃瓷器碎了一地。
“你失心疯了?”
程暄怒火攻心,把手里的杯子直接砸了出去,他推了一把萱萱让她赶快出去,然后冲出去一脚踹在陈唯肋骨上。
陈唯躲了一下伤的不重,反手就是一拳。
两个人疯了一样滚在地上,用尽平生所学,各下黑手,除了尽量避免脸打的太狠还算文明礼貌,剩下全部行为和他们被人类社会教育这将近四十年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就是两个畜生。
陈唯怀疑自己肋骨又断了,程暄觉得自己活不到女儿婚礼了,再打下去毕业典礼可能都赶不上了。
后来他们连为什么打起来都有点忘了,只想把对方先打死再说。
言欢冲了进来,绝望的哭着想把他们分开。
第24章 昨日重现
老苟赶去派出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的景象没眼看。
派出所今天很忙都出去了,只有一个小警察值班,比言欢大不了多少,一脑子浆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程暄这边对陈唯骂骂咧咧。
程暄和陈唯远远对坐,顶着猪头,垂头丧气,衣衫不整,斯文丧尽,只剩败类,都觉得丢人丢到了外太空,刚才恨不得把对方捶死,现在恨不得刚才被打死一了百了。
言欢刚才哭得肠子都快断了,现在只是低低啜泣,陈唯疼的一动不能动,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老苟看见程暄,都是故人,非常尴尬。
他叹了口气,给pr打了个电话说如果流出去一张照片或者一段视频让他们死一办公区。
“你怎么也跟他一般见识?”老苟知道陈唯没法管,只能劝劝程暄。
程暄也不知道为什么智商忽然就降低到跟他一样了,对自己人生深深怀疑,一脸的丧气。
老苟递过去一个支票夹:“损失你自己填吧。”
程暄取出支票撕成两半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然后点了根烟。
陈唯看了他一眼没脸开口,问老苟带没带烟,老苟刚要掏兜,看见言欢瞪了陈唯一眼,陈唯就把手缩回去了。
老苟觉得真他妈邪门。
他从来不觉得言欢能成这样的祸害,初见言欢他觉得这个孩子除了二了点别的纯良的像白纸,他还有点担心用不了三个月骨头都被陈唯拆了,现在看这个样子又觉得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言欢带回来。
老苟觉得自己老了以后干不了这个活了,陈唯这样的死就死了吧。
“字我都签了我可以走了吗?”程暄问那个小警察。
“哥你别冲动啊,你不能这么放了他!赔得起就砸?还有没有王法?”
程暄没理他,只是看着言欢说出来我跟你说句话。
“你跟他有什么可说的?”陈唯恶狠狠的看着程暄,又招来小警察几句恶言。
言欢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安静,然后跟程暄走出了门。
“你没事吧?”程暄问。
“你看呢?”言欢这时候倒也恢复了平静。
“我昨天不该跟你说那些,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你不要多想了。”
言欢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回答。
程暄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我认识他快二十年了,他从来不敢跟我这样,他只敢跟我玩阴的,但是当着我的面从来都跟孙子一样,我踢断了他的肋骨他都没敢还手,他竟然敢跟我上手了,我都想不到他是为了你,他以为我在挑唆你离开他。”
言欢也笑了:“他智商是负数吗?你智商也是负数吗?你觉得我几岁?中学生吗?我是不是还应该高兴一下有人为我打架?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你们不觉得丢人吗?你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人人都骄纵你们,可是你们把本事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程暄掐灭手里的烟头老老实实丢进垃圾桶。
“你还挺会讲大道理的,其实昨天我就想好了,你说的没错,我不该这样,我昨天就想把店关了,该去干点别的事了,就是有点心疼我种的那些花,我没想到今天还有这出。没关系,我已经想开了,都过去了,你不要难过了,过去的事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回去吧。”程暄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老苟带他们去了一趟医院,确认肋骨上只有陈旧伤,现在是好的,内伤也没有很重,说明陈唯短时间死不了,老苟觉得很遗憾。
他们开车回家,一路上愁云惨淡。
老苟说:“你这德性也休段时间吧,你带言欢出去玩玩,别在这丢人了。等你回来要是公司还没倒闭,说明有你没你没什么区别。”
“你以为我怕?我不离开一阵子,我知道回来把谁挂路灯上?”陈唯忽然觉得胸腔里一股恶气正在慢慢散去,他觉得挺爽的,早知道打一架这么解决问题,早点打一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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