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唯拉着他推着他鼓励着他,终于把他拖上了顶峰。
到了山顶发现只给他们留了一间房,而且客满了,接待方打了好几个电话,用了浑身解数也没挖出另一间房。
陈唯说没关系我睡沙发好了。也得有沙发啊,言欢心想,对他这种随时随地的表演真是无言以对。
可是言欢实在累得要死,山顶酒店不能要求太高,床单看起来也不是很干净,他们俩就穿着衣服胡乱躺下睡了。
可能是太累了言欢哭了一场,他最近已经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一点小事都会崩溃,陈唯抱着他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屁话。
这破酒店隔音堪忧,隔壁的狗男女还现场直播,跑到这种地方也真是瘾大,陈唯忍不住锤了墙让他们收敛点。
低头看看言欢已经睡着了,睫毛上泪痕未干,陈唯想吻下他的眼睛又怕把他吵醒。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有温热的呼吸落在言欢的眼睑上。
他看见有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知道言欢没有睡着。
这时候他特别想做个好人。还来得及吗?
一早看日出的游客洗漱和走动的声音就把他们吵醒了。
山顶空气凛冽,陈唯特意背上来的两个羽绒内胆派上了用场。
倒是言欢年轻先恢复了精力,陈唯觉得疲惫不堪有点托大了。
游客们拥挤着找个最佳拍照的地点,风大的好像能把人吹飞了,陈唯把言欢搂在怀里。
东方的云海慢慢变亮,然后被光染红,游客们的惊呼声变大,一轮红日一跃而出。
陈唯忽然生出些凡人的感慨,一亿年,一万年前,这里的日出一直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才有了人,有了文字记录这种奇景。他短暂的生命在万物生长的漫长时间中只是一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选个善意的方式生活。
“别离开我行吗。”他在言欢耳畔说。
言欢想起很久以前他想要一个承诺来的,可是现在是他自己不想回答了。
回程他们买了缆车票,不再挑战体能极限。
在缆车上看着千峰掠过,陈唯有些惊慌,他有点恐高,并不严重,只有这种真正上下无着的空间才会发作。
言欢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他觉得有些安心。
他们俩回了酒店,言欢住进了他的房间,他们都没说什么。
言欢有点主动,把他推倒在床上。
言欢有点想报复,可是不知道怎么做。
他生来没有攻击性,也不会作恶。作恶也是需要一点天赋的。他没这种天赋。
他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粗暴的索要。
倒是陈唯有点逃避,他的大腿肌肉有微微拉伤的痛感,他能感觉到言欢身体里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有些活该。
第二天陈唯先醒了,他发现言欢在他的怀里。
昨天晚上明明背对着他躲着他,陈唯只能伸出手搭在他的腰上,他想和他有一点微弱的连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滚到他怀里了,像追着温暖的猫。
或许言欢是醒了,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所以又滚走了。
洗漱的时候陈唯看到脖子上有一处很深的吻痕,位置很合适,衬衫衣领能遮住,但是稍微一动就会暴露。
他觉得言欢在报复他。
对他张牙舞爪,只有这样一点点小小的报复。
陈唯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冷饮敷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好转,只能换了一件领子高一点的衬衫,系上领带看起来有点奇怪。
陈唯看着床上依旧赖床的言欢,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个位置轻轻的刺痛了一下。
他想还是不太了解自己。
剩下的几天大部分闲暇时间他们都躺在游泳池边看山,各怀心事。
快离开的时候,言欢去便利店买了口香糖,回来看见赵总一个人在吸烟区抽烟。看见言欢,就做了个示意让他过去。
言欢有点尴尬,因为真的不熟,不知道说什么。
赵总只是抽着烟,从让他不会感觉到太冒犯的角度观察了他片刻。
赵总递过烟盒,言欢摇摇头说不会。
“还是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健康。”赵总说。他看上去宽厚正直,起码没有恶意,让言欢觉得安心。
“他私下里抽烟吗?”
言欢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摇了摇头。
“他说跟你差不多年纪时候,抽烟很凶,后来裴院士说了他一句,他就戒了,这么多年再也没碰过。这点我确实不如他,现在我的医生天天追着骂我都戒不掉。”赵总说。
“他就不正常!您是正常人,为什么跟一个疯子比这个,光想想都是输了。”言欢说。
赵总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了解他,你知道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你又不是那种人。”
“哪种?”言欢停顿了一下说,“我就是。”
“你是真的喜欢他对不对?”
言欢觉得很难回答,过去他觉得这个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很容易,现在他觉得很复杂,不过赵总看出他的尴尬没有追问下去。
“他这样您不也还跟他合作吗?”
“成年人有利益就可以了,别的都无所谓。”赵总说,不过语气有些不甘。“你看见他对我的态度了吗?当年他把我挖过来的时候,就差跪在地上了,我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打了眼。他人前人后可真是演的专业。”
“那您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做了,我把家和办公室都搬到上海,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几面,眼不见心不烦。他扳不倒我,就是恶心恶心我,正经事上他还知道规矩,我就可以不跟他一般见识。我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很烦?”赵总看看言欢脸色,忽然想起洗手间里陈唯说过的恶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您的意思。”言欢看着不远处的喷泉,阳光下有彩虹色的光,他感到一丝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你要小心他,他好的时候,会让你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你想要什么样他就能演什么样,我们家狗看见他比看见我儿子都亲热,可是有一天你不知道什么事就会冒犯他,他就会踩在你的脸上拼命的恶心你。”
“他就没有怕的人吗?”
“没有,除非裴院士,或者他爸爸这样,他一辈子都越不过去的,他就能一直老实下去。”
“这种恶人不能治治吗?”言欢忽然恶气上头。
“怎么治,你想多了。”赵总真的笑了,“能治我就出手了。”
“我就是想治治他的臭毛病。”
“你还年轻呢有很多路可以走,有很多人还能遇到,好好的过吧。”
言欢走进酒店看见陈唯正在咖啡厅坐着看书,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起来很专注,桌上的咖啡没了热气看起来也没动过,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窗斜斜打在他脸上,加深了五官的轮廓,睫毛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有轻微的颤动,看上去有些脆弱和忧伤,这让言欢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场景, 就是个骗子!
言欢对他的演技已经认识深刻,所以不为所动,他在陈唯对面坐下来,有国王的气势。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之前没查攻略,眼看bad end了,本来我准备走了,但是既然你求我留下来,我想读档重来。我们重新定个规矩吧,fire at will,谁死后面算谁赢。”
陈唯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一脸的莫名其妙,忽然低下头,用手遮住嘴角的笑意。
第20章 绝命毒师
晚上陈唯收拾着行李箱,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那老东西在外面给你灌什么药了?”
“他说你把他求着他然后把他气的举家搬迁去了上海,为什么你跟谁都过不去呢?”
“放屁,”陈唯说,“那老东西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他嫌空气不好搬家去上海也要栽赃给我,我是pm2.5吗?他搬个办公室跟乾隆下江南似的烧了多少行政成本,连运狗的笼子都要给他报销,还怨我态度不好。是我求他来的又怎么样,我求过他就可以挑拨离间捅我刀子打我脸吗?他去个上海怎么了,有京沪快线的地方拦得住他挑事吗?昨天他还假惺惺要把苏菲挖去上海,今天又跟你挑拨离间,明天就去董事会传闲话了,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跟他过不去?”
言欢扯着一个零食袋子笑的灿烂。陈唯一把抢过去帮他撕开又扔给了他。
“我发现你对我一点信任基础都没有吗?为什么谁说我坏话你都觉得是我的错?你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吗?我真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你也不能怪我,毕竟我也没遇到过比你更坏的人了!”
“如果你觉得我就是你遇到最坏的人那是你运气太好了。”
言欢看他气得发抖,忽然怨气全消,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陈唯一把甩开他,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言欢真想说那为什么程暄也觉得你是恶人,话到嘴边管住了自己,打人不打脸。
第二天餐厅里言欢看见赵总走了进来,言欢一把揪住陈唯的领带把他拖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老东西过来了快恶心恶心他。”
陈唯无奈的扭过头,他忽然看到自己留下那个吻痕,得意了起来。
赵总看见这一幕气得差点回去吃药。
旅行就是改善关系的药,回来言欢精神也好了很多,谁过日子还不是胡乱过吗?
言欢觉得自己乱七八糟起来,不就是个恶人吗?想多了只能自己添堵,不想那么多心情爽朗。
言欢觉得自己的脾气慢慢恢复了。
言欢觉得自己是世界主宰,宇宙之王,他就是不一样的那个,而且,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他本来就情绪低落了很久,这时候却斗志昂扬起来,每天撕逼扯淡恶语相向寸步不让,倒是陈唯有点头疼。
撕就比谁精力旺盛。
金鱼算不算宠物?
乌冬面算不算面条?
烧麦算不算包子?
豆浆甜的咸的?
叶奈法还是特莉丝?
粽子加枣加肉?
陈唯觉得自己早晚把命送了。
他忽然想起来好像还没有人陪过他这么久,这么久还没有筋疲力竭,还没有相看两生厌,他们离开的理由和方式各不相同,但是那种疲惫和厌倦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言欢现在已经知道这人伤人无形,自己还毫无知觉,所以把陈唯的恶言恶语恶形恶状都写在纸上贴在浴室镜子上,如果觉得被冒犯了他就记下来都贴上,很快就贴满了镜子连自己的脸都快找不到了。
陈唯说你在搞言论审查吗big brother?
言欢说治病救人要彻底,正正衣冠吧老同志。
陈唯说你为什么要用双面胶在玻璃上贴纸,擦不掉你知不知道,你不能用无痕胶吗?
言欢把这句话也抄上了,用无痕胶贴了起来。
陈唯每天对着自己的恶言恶语刷牙洗脸正衣冠,觉得自己的胸都宽大了一些。
后来他看见镜子上有几句他说的好话,他问这也是错吗?
言欢用记号笔在镜子正中画了一道线。
他把觉得陈唯的进步,他说的好话,他做的好事,都记下来贴在自己洗手池的一边。
然后把恶言恶语还留着陈唯洗手池的一边。
“等我这半比你那半多的时候,你就改造好了。还有你不能用我的洗手池,划清界限!”言欢说。
陈一说你确实有些骨骼清奇,可见天下一物降一物。
陈唯似乎也能学会一些做人的道理,虽然从年纪来说算是迟了点吧。
言欢很快收到了购物的一大堆礼品,开心的去给裴院士送上门去。
发现只有师母一个人在家捣鼓一个扫描仪,老太太捣鼓来捣鼓去没太明白。
言欢问师母忙什么,师母说校史馆送来这个扫描仪,让她把裴老师手里的老照片扫描一些给他们做展览用。
言欢顿时发挥起工作时练就的打杂小能手功效,帮师母装好了扫描仪,开始扫描照片,有一些正片,负片,有些是洗好的照片。各种裴院士的高光时刻,当然偶尔也有他的学生们,他的实验室。
在一张老照片里,言欢又看到了小雨在实验室里的照片。
他忍不住问:“这个姐姐就是您说去世的那个吧,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师母抬头看着天,大概是回想,然后说,“有六年了吧,她去世时候小孩好像才两岁。”
言欢想起程暄吧台下他异父异母的妹妹的照片,大概就是八九岁样子,看来师母记得不错。
“她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
“那也就是命吧,赶上了,没办法。学这个专业,在实验室里待久了,也难免接触有毒的东西,还有啊,就是心不能太重了,女孩子还是容易心重啊。”
“姐姐心重吗?我看她这么漂亮也很快乐的样子。”
言欢心想要是心重会得癌为什么陈唯这样的还没火化呢?
“其实我也不了解她啊,她就是那种看上去特别好,但是轻易不让人了解的孩子。人开心有两种的,一种就是你这样,什么时候都高兴的,一种呢,你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就是看着总是很好,但是很有心事的样子。”
“陈唯不也那样吗?”
“他可不一样,他是什么时候看着都不好。也不怎么见他回家,周末假期都在实验室泡着,有活干就干活,没活干就看看书写写论文,勤快起来把实验室试管烧杯全刷了,有一次他不知道拿什么废试剂自己配了洗涤剂,结果把自己毒昏过去了,一整天都没醒,可把裴老师吓坏了,以后就让程暄好好盯着他,怕他要么把自己毒死,要么把实验室炸了。”
“不过他们那时候实验室可热闹了,裴老师说觉得自己像看着幼儿园,一个个自称炼金术士,做不出实验就在实验室求神拜佛画符做法,每天都得跳两次大神算几次命,站在哪个位置上做实验都得算个方位画个符保佑,现在的学生可没有他们那时候那么能闹了,都是很着急的样子,骑车都比从前快,每天赶着毕业出国转专业找工作,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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