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觉得自己的生活在发生变化,他依然可以无理取闹颐指气使,但是陈唯的决定他没有一点办法撼动。
陈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搜寻他眼睛里每一丝意志不坚然后再抢走一点决定权。
从衣柜里的衣服怎么分类到牙膏牙刷怎么摆放,买什么牌子牙膏牙刷洗发水洗面奶面霜和厕纸,丢掉仅仅是因为外包装颜色不够统一或者气味不满意的东西,有一天言欢发现他用了三年的电动牙刷不见了, 同样的位置摆着一只欧乐B。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不能出个用飞利浦的叛徒。
言欢的反抗就是故意搞得一团糟,但是第二天一切都恢复原状,陈唯想要的样子。
管他吃什么管他穿什么,从袜子管到内裤,不满意的理由五花八门,从色彩材质气味到包装的印花,最后结局都一样就是被扔掉换成他喜欢的。言欢厌恶没完没了的争执或者温和的说服,总之他真的争不过。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检查他的内裤和袜子没有任何不适,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连用什么姿势睡觉都要管。
言欢想背对他可是陈唯不同意,把他拉回来让他枕着手臂,言欢觉得有点缺氧,所以把头埋得更低,贴在他胸口,呼吸里有皮肤的气息,他不讨厌那种淡的几乎没有的苦味,可是他觉得有点闷热,没有足够的氧气。他微弱的挣扎让陈唯觉得是反抗,所以用力把他的头向下压去,言欢觉得有点惩罚性的粗暴,所以没有继续反抗按他的要求取悦了他,有一点屈辱的感觉,蚕丝被下有些闷热,他的脸被汗水浸湿了,有窒息的晕眩感,陈唯的手插进他的头发里,告诉他需要的节奏。也许是感谢言欢的顺从,他怜惜的吻他,然后放他一点自由。
言欢呼吸着重新得到的空气,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去给杨教授刷试管?”陈唯问。
“不,我有工作。”
“是什么?”
言欢说你看我的眼圈,陈一的作业我都做不完,给你们哥俩奴役还不够?
陈唯忽然把他拖回到镜子前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番。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种灵魂拷问,言欢有点招架不住。看着他的眼神,言欢有点内疚,他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有些不知足。
言欢越来越多选择就地妥协,如果结局一样,过程短一些至少让他觉得好过一些,虽然之后还会各种不甘。
言欢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知足。
只要卖掉自由就能换取快乐,只要不反抗就能和从前一样。
还是会好好对他,陪他打游戏,看直播,干无聊的事。
他还会挖掘他内心最黑暗的小角落里藏着的小小幻想,然后满足他,取悦他,言欢觉得没法抗拒。陈唯身上自有黑暗的引力,千般挣扎最后也还是被捕获了。
两个人选择了一起生活,为了换取片刻陪伴的温暖,每个人都得损失点什么的,不对吗?
言欢最近经常躲去程暄的店里,早上拎上电脑去了程暄的店里,白天不想在家了,如果一天到晚都在家里,他就觉得有点压抑,陈唯肆无忌惮的侵犯他的空间,他吵过,反抗过,愤怒过,最终都变成一个长长的吻或者更亲密的游戏,给他让他沉迷的温柔平息他的怒火然后变本加厉。
言欢每天熟门熟路的做完开店的准备工作,这种细致的体力劳动让他觉得踏实,然后找个角落放下电脑继续写作业。
程暄不打搅他,只是偶尔给他续上咖啡,或者别的食物,或者提醒他出去散个步。
这种距离感让他觉得安全,有被庇护的感觉,咖啡的香气和满眼的绿植,都让他呼吸都觉得自由。
其实大部分时间陈唯一整天一整天对他不闻不问,这是他最忙的季节,上厕所都有人堵在门口,都是身不由己,谁能为所欲为?
有一天陈唯忽然问他白天去哪了,言欢觉得头皮发麻。
他去哪了,他怎么回答?他路侧停车的账单,他偶尔的违章记录,他信用卡的消费记录,都会原原本本发到陈唯的手机上,如果够闲,陈唯可以查他的行车记录,查他的GPS信息,查他出入门禁的记录。当然他没闲到这个程度,这个世界上敢当着他的面说谎的人不是很多。
所以言欢如实说了。他不敢看陈唯的眼睛。
说完他觉得空气都变了,他开始理解陈一说的这个名字无人敢提,这种能够把全部空气都剥夺掉的沉默。
不知道是陈唯特别宽宏大量,还是程暄的名字有一些威慑力。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擦着桌上的一颗水珠,直到一点痕迹都没有。
“多出门对你有好处。”陈唯说。
言欢以后不再开车出门了,去他的0到100公里2.6秒加速吧,他开始环保生活,每天地铁出行。
每天赶着早高峰的余波,和社畜们拥挤在车厢里共享浑浊空气的时候,言欢觉得舒适,他本来就是他们的一员,该过同样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坏掉会选择另一种人生。
可是没用,只是个偶然,即使没有这些阴差阳错,他还是会遇到另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生活,过得好或者不好,就像每个人一样,牺牲自由对抗孤独。
对标题的回答:自焚一天就化灰了,结婚可以烧一辈子。
第16章 黑洞引力
本章不欢乐,以后可能也要有段时间不欢乐,谨慎继续。
“以后来继承爸爸的店吧。”程暄说。“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好像没以前高兴了?”
“是吗?”言欢抬起头看向他。
程暄仔仔细细的观察他的脸,最后笑了:“纵欲过度。”
言欢跳起来靠在他的肩上:“天下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我就是有二十年男科小门诊老中医行医经验而已。”程暄说。
言欢忽然觉得自己还能轻松的笑出来。
程暄忽然转身看着他的脸,表情有点凝重。
程暄说:“如果你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对的。”
言欢想说如果他身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是不是现在每个人都会更好,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怪,该高兴的时候不怎么高兴。
可是现在算高兴的时候吗?被他的温言细语勒住脖子,越来越多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畅快的呼吸。
他想,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不够好的那个。
程暄的目光在门口停留了一下,然后又收回到手里的咖啡杯上。
“你该走了。”
言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门口有一个背影,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言欢觉得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重,可是陈唯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他想不想出去吃饭,他有个朋友新开了一家私房菜。
把已经决定的事用征求意见的语气说出来是他一贯伎俩。
这间素食餐厅主题就是仙风道骨,他们穿过仙气缭绕的走廊,坐进一间小小的包间。
主厨大约是学画十年一事无成转行的跨界精英,全部精力不是用在做菜上而是摆盘。
虽然菜量只有仙丹那么大,摆盘却摆的仙气十足,一时大漠孤烟直一时无边落木萧萧下,枯枝败叶配干冰,桌上仙气缭绕不绝。
言欢觉得没穿僧袍来就是不尊重主厨。
两个人本来就愁云惨淡愈发吃出了野渡无人的寂寥。
陈唯放下号称明前龙井其实至少三年陈的绿茶,问有什么酒。
老板说我们是养生主题的少喝点吧。
陈唯把筷子摔了。
老板献上养生药酒。
白酒里泡着的东西怎么看都可疑。
言欢不喝白酒,不过他看了陈唯脸色不打算起什么争执,他从他的眼神里感到一种压力,逼他就范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语言。
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有点醉,司机来接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陈唯没有专职司机,他受不了这群人自带的认识他的门牌号以后就会觉得跟他很熟进一步就要开始说三道四的职业属性,所以从来都是需要时候随便叫一个。这样对他说三道四的就从一个扩展到一群,老苟觉得他有时候脑子特别不好使。
他们坐在后座上,车里播放着陈唯喜欢的音乐,B&O的音质无懈可击,空调吹风口里出来的是他挑选的香氛,这种环境里言欢觉得连空气都是他的,别人只能借用。隔音很好的车内,路噪也只是背景里的沙沙声,言欢靠在车门上躲避他身上的药酒味,他觉得他有点病入膏肓,自己也有点病入膏肓。
别靠车门上,陈唯说。
言欢就顺从的靠在他的身上,他越来越多选择顺从来逃避冲突,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因为这么小的事起冲突。
陈唯开始温柔的抚摸他的脸颊,到他的脖子,然后吻了他。
言欢飞快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他不知道司机是不是能看到这个角度,即使他们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即使他不要脸,他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这样。可是他就是故意的。言欢的眼神里有惊慌失措,甚至是一点点恳求。
陈唯笑着抓住了他,他还从来没有从言欢的眼神里捕捉到这样的情绪,让他有点得意,他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一旦触发就很难克制。
陈唯的手指轻轻用力,半是引导半是强迫,他让言欢躺在自己腿上。
言欢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他有些惊慌和厌恶,可是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声的哭了。
陈唯把脸转向窗外,在玻璃上他看见自己,视线有些模糊,可是表情控制的很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手指在言欢的脸颊和耳朵上轻轻移动,这种暧昧的气氛让他有点动情,只是这一刻他恰好想要了,没什么奇怪的,后来他的指尖被润湿了。
他扯出一张纸巾帮言欢擦掉眼泪和嘴角的污渍。
言欢拍了拍司机的座椅后背,司机靠边停下了车。
他下车开始吐。
言欢吐得厉害,也不必再忍着眼泪。
陈唯给他披上一件大衣,抚摸他的后背,给他递上保温杯里倒出来的温水。
言欢吐完醉意已经彻底席卷了他的理智,他靠在陈唯肩上,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的脸,沉静如水。
衣冠禽兽。
如果你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对的。言欢想起程暄的话。
他现在不高兴,一点也不。
他把自己关在陈一房间里,反锁了房间的门。
陈唯来敲门,他没开。他不知道陈唯是不是有这个房间的钥匙,他不知道门被强行打开他要如何应对。
不过都没发生。
言欢躺在床上头痛欲裂,二十六度的恒温中他还是觉得有点冷。
胃里空空荡荡的恶心。
他做了什么?哄着他让他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谁,然后羞辱他告诉他依然是个玩物。
不是说好不要脸吗?他说的是人话吗?
给他希望然后踩进尘土里,对他温柔然后羞辱他。
言欢忽然明白他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只是把他捏在手心里的感觉,他喜欢的是纵容他然后控制他,剥光他撕碎他的过程。
他记得他开车带他出去疯,给过他放纵的瞬间,但是没给过他承诺,没说过爱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是个疯子,没有正常的情感,默默观察他的反馈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喜悦也没有愧疚,对他的欢乐和痛苦,都没有感觉,就是一直默默看他表演,冷眼旁观。
就像黑洞,默默吸收掉他的感情,然后连一束光都逃不出去。
言欢觉得是他自己太傻了,他被骗的如此彻底,沉迷在他黑暗的气场里,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真的是不一样的那个。
是他自己跳的,一直那么主动,他跳的主动,他等的耐心。
他只是在被驯服,得意忘形恃宠而骄,其实只是在他的鞭梢跳舞,他用一个眼神就能把他逼到墙角,轻轻推一把就能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没事了吧?不能喝还喝那么多。”第二天早上言欢很早就起床了,他发现陈唯已经坐在餐桌前,一边喝冷牛奶一边看新闻,语气淡漠,好像没事人。
言欢一脸怒容。
“我昨天喝醉了。我有点失控。”陈唯连眼皮都没抬,眉眼低垂,一脸无辜。“先吃饭行吗?昨天晚上给你煮了粥。”
他站起来去厨房里盛粥。
言欢一把扯掉餐桌的桌布,花瓶果盘和餐具全都摔在地上一地狼藉。
无能狂怒。
但这是他唯一的应对方式。
然后他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莫招惹疯子。好人会剩到现在吗……
第17章 他们都一样
陈唯端着粥碗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收拾残局,他用桌布擦净地面,裹住玻璃碎片,然后用吸尘器吸掉残余的玻璃碎屑,他收拾的很仔细,他知道言欢经常光着脚走来走去。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看窗外,发现原来是下雨了,就拿着雨伞下了楼。
他先去了车库,发现车都在原位没有动,他就出了单元门,有一瞬间他忽然有一些担心,担心言欢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没有,言欢就在花园的水池旁坐着看鱼。
北方的雨不像他家乡的温和,硕大的雨点混着空气里的泥污,夹杂着浑浊的气味砸在地上,他身上。
这个时候花园里不会有人,很安静,只有雨声。
言欢不知道去哪,这么大的城市,其实跟他无关。
程暄可能会给他一个小小的庇护所,但是他知道他打扰的太多,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陈唯走过来没说话默默的帮他撑着伞,此刻有点后悔。
他就抽了个风,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底线。他没有想对言欢怎么样,只是进入他的领地都会无差别攻击。
过了不知道多久,花园里开始有人穿行,言欢不想在这里坐着,他就站起来回家了。
陈唯默默的洗净浴缸放满温水,他让言欢躺进去然后给他冲洗被雨淋湿的头发。
水溢满台面然后流到地上,洗发水的泡沫在干净的瓷砖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他也没有抱怨什么。
好像他经常做的那样。
不用说话,好像很默契。
按照惯常的节奏,此刻和以后的几天,言欢可以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他有点厌倦这种危险的游戏,放纵也好顺从也罢,都是给他娱乐的一部分而已,所以他闭上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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