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轻轻动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康源走到林亦床边,轻声询问一直守着青年的田姐,“他醒来过吗?”
妇人小声道:“没有,一直在睡,好像在做噩梦。”
康源看了看林亦身边的仪器,各项指标正常,倒是不用太担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了林亦隔壁的床上。
下午才刚打完保胎针出去,结果谁知道晚上就流着血被救护车送回来了,他那时候正准备下班,看见林亦满裤子是血地被送来,当场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忙把人送进了急诊室。
不过还好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出血量没多少,孩子和爸爸都没事。
他也听精神科的王医生说过林亦的病,要是孩子没了.........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输液瓶高高吊起,药物顺着胶管一滴滴滑落,挤进针头钻进了青年的身体里,两瓶药都输完了,又过了足足两个小时,昏迷中的青年才睁开了眼。
身为一个怀着孩子的男妈妈,林亦醒来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去摸自己的肚子,触到温暖圆润的肚腹以及掌心下轻微的胎动,他这才放下心来,抬眼环视四周。
“哥,醒了。”
“小林,感觉怎么样?”
林亦轻轻咳了一声,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我感觉还好,孩子没事吧。”
“没事,孩子目前很健康,就是你不太好....你又妊娠下血了,接下来的两个半月你都住院吧,马上就要生了,再这么来一次我可保不住你和孩子了,挨了那么多针、做了那么多检查,好不容易确定孩子是健康的,月份也这么大了,总得好好生下来不是?”
林亦向上拽了拽被子,哑声道:“嗯,我会好好住院的。”
“精神科的王医生也来看过你了,他说你目前做的很好,抑郁和躁狂的症状都轻了很多,接下来只要好好保持心情,别想太多就好。”
“以前病那么重,现在孕期就发作了一次,你不觉得这是很好的情况吗?好好静养,顺利生下孩子是没问题的。”
“嗯,小林,以后咱们喝鱼汤,不喝鸡汤了啊,你可别怕。”
林亦哽咽了一下,“好。”
“哎哎哎,哥你别哭啊,情绪稳住稳住。”康源走到林亦床边,笑嘻嘻地对他说:“哥,最近是不是感觉滑滑~的?要是太多就垫块姨妈巾,吸水性好,其实那个是很多孕夫都会有的情况,说明要生了,得好好行|房|事拓|宽|产|道,但是你不具备顺产可能性,也就....”
“你别说了!”
林亦又感动又气地说:“我没有什么滑滑的!..”
“啊?真的?”康源笑着看他。
“没有!”
“啊,我就是把医生该嘱咐的嘱咐了,既然你没有,那我就啥也不说了,走了走了睡觉去了。”
白大褂转眼离去,林亦悄悄看了一眼满脸了然的田姐,随后他的脸更红了。
只听田姐道:“小林,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包,别害羞。”
林亦恨不得当只鹌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小沈就回国啦~~
第75章
凛冽冬风过境, 以摧枯拉朽之势屠尽了零上的气温,即使是皇城北京也不能幸免,温度计一路跌到-10摄氏度, 让人恨不得永远做个家里蹲。
沈清皓就是在气温骤降的这一天回国的。
抱着一盒属于赵茨的骨灰。
赵茨的死因是过度疲劳而导致的猝死,其实之前的休克进医院就是预兆,可青年为了赶数据做科研,还是加班加点地熬夜不吃饭, 无限透支着自己的身体...最后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人已经没了4个小时了..
明明再过一年就可以博士毕业,前途一片光明.....太可惜了, 人还没到三十岁。
赵父赵母都和他关系不错,他在美国帮赵茨料理了后事, 因为跨国遗体运输难度较大,所以二老就托他把骨灰带回来了。
下飞机的时候, 沈清皓用僵硬的手捧着冰冷一片的骨灰盒, 望见远处的北|京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七个月不过弹指一瞬间, 有很多事都变了。
分别与生死化作利刃, 割开了年少时眼里那层澄澈薄膜,一双桃花眼不再多情,纯黑的眸子里泛着凛冽金属光泽。
沈清皓踩着悬梯一步步向下走去,再次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北|京的空气干燥且寒冷, 一阵阵风像是钝刀子,缓慢地割着肉,面对坚硬无比的车身金属也丝毫不惧, 两相剐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黑色劳斯莱斯迎着冷风向大学家属院驶去,没过多久便“唰”地停在了小区大门前。
沈清皓抱着骨灰盒下了车,向在不远处等候他的二老走去。
“老师, 学长回来了。”
沈清皓伸手递出赵茨的骨灰盒。
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在凌乱发丝的遮挡下,面前两位老人的表情都看得不真切。
“嗯...”
赵父摘下眼镜,叹息着用衣服下摆擦了擦镜片,随后将那个黑盒子接了过去。
“小沈啊,谢谢你,我就不请你进屋喝茶了。”
“嗯,我改天再来拜访您,请您节哀。”
年迈的学者面容悲痛,用枯树皮一样的手反复抚摸着骨灰盒,随后在爱人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生命就是这么脆弱而不堪一击,如果不好好把握,说不定哪天就是最后一面。
沈清皓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心里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他打开车门坐进后座,对前排的司机说:“回我的公寓。”
·
沈清皓觉得林亦不会轻易寻死,为了情情爱爱就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不是他的风格,他妹妹还在英国,小孩读完高中还得读大学,不论在国外还是回国读,都需要他这个哥哥。
顶层公寓还是老样子,家具陈设都恢复如初,除了被他打碎的几件古董,其余的都一模一样。
沈清皓换上拖鞋,盯着鞋上的毛绒猫猫愣了好一会,随后又把林亦的小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毛绒羊羊。
说好的夫妻用品,结果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空调温度维持在28°,是林亦感到最舒服的温度,对他来说还有点热...
林亦林亦林亦......满脑子都是他....受不了了。
在美国的时候因为金钱、距离限制等等原因,沈清皓一直都没能亲自下场捉林亦,这次赵茨去世,美国的项目组至少得停工四五个月,时间充分,经过大半年的监视,他爸他妈那边也对他放手了,没了跟屁虫保镖可以放手去做了。
眼下临近年关,他的股金分红和基金利息都已到账,把全东城的私家侦探雇下来都绰绰有余。
之前的几个月他一直都在找人和放弃之间挣扎,怕林亦爱上别人放弃自己,怕自己的一腔真情付之东流,可他碎掉的逻辑链表明林亦没出轨付淮安,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姘头,也可能因为某些事不得不离开躲起来了....
他真的试过放手,万米马拉松都跑了,到终点虚脱之后脑子里还是他....
爱上了果真就放不下了...
所以他不想再搞什么黏黏糊糊的自我挣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二世祖的态度——想要就拿过来,人没了就把人抓回来,他才不管林亦现在是单身还是结婚了,总之这人一定是他的。
之后的几天里沈清皓一直都忙着雇侦探,顺便把柳甄给他的信息数据重新核验了一遍。
看完所有数据,他也能理解为什么柳管家一直找不到林亦了。
他家小羊名下的信用卡使用记录一片空白,大数据人脸信息库里也找不到丝毫痕迹,没有任何登记记录,航空高铁客车船运都没有,能查的都查了,能找的都找了,愣是一条线索都没找到。
他也查了李梓萌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小姑娘留学以来就没接到过国内的电话,除了外卖送餐就是和同学老师交流,社交软件上也干净的很,没提起任何关于她哥哥的事。
沈清皓思虑再三,选择给小姑娘打了个电话。
“喂,萌萌,我是沈哥,在英国过得还好吗?”
他坐在公寓的茶室里,慢慢地喝着红茶。
这红茶也是林亦最爱喝的,当初他特地托人从武夷山带回来好几盒。
“啊!沈哥!”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明显地雀跃与欢喜。
“在英国一切都好!老师同学们都特别好!没有什么歧视的。你和我哥大半年都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们把我给忘了呢,哥哥电话总是不开机,你的我又不敢打....”
沈清皓端起一个紫砂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哥怎么这样,一个电话都没给你打吗?你一个电话都没打通吗?”
“是啊是啊,我都好久没听到哥哥的声音了,我哥现在在你身边吗?能不能让他跟我说几句话啊....”
“哦,林亦最近出门了,我也好久都没跟他联系了.....我跟他生气了,他还换了个手机号,不知道现在躲在哪里生闷气呢,要是他给你打电话,你可得告诉沈哥,我和你哥哥已经订婚了,就要结婚了。”
“哇,真的!”
“嗯....我来英国之前给我哥打了个电话,当时他语气特别不好,还说什么要离开了.....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吵架了?”
沈清皓握紧了电话,“没有啊,他当时太累了,跟我说想离职休息一段时间。总之要是有你哥哥的消息一定给我打电话哦,我得见到他才能道歉吧,还有不久就过年了,我也想和他过个团圆年。”
“嗯嗯,好,我这三年都没办法回去啦,不过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回去!我给你们当花童!”
“好。”
小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清皓挂了电话,黑色的眸子愈发深沉。
林亦可真狠啊,宝贝一样护着的妹妹,七个月以来没打一个电话,信件也没有....
沈清皓端起小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也是,对他都这样了,他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等把人找回来,他得做个真正的金丝笼,用铁环锁住他的四肢,让他日日夜夜都只能待在家里,一点外面的世界都看不到,心里眼里只有他,死了也得和他合葬。
在茶室里坐了一会,沈清皓又拿起电话打给了雇佣的侦探们。
“查一查纸质的资料,血液捐献、客车登记簿、病历之类的,以京津翼为核心,覆盖周边的省市,南边的几个省着重查一下,临海的城市更要重点查,经费随便用。”
电话那边的人连连应了几声。
之后沈清皓又给公安那边的朋友打了几个电话,查了查林亦有没有用身份证登记过什么,结果当然是没有,还是未婚状态,事件一栏干干净净。
沈清皓放心了一点点,毕竟要是林亦真跟别人结婚了,他强迫别人离婚还有点犯法,这下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一切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打点过,外面有人帮他跑腿干活,沈清皓便在家里整理起东西来。
几个月前柳甄把林亦的东西送到了美国,说是“全部”,其实也就是三分之二,可能是有些可可爱爱的东西被默认成他的了,管家派人收拾的时候就没拿上。
其实他家小羊也是个可爱小羊,喜欢吃甜食,喜欢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
这次回国他把东西全带回来了,刚好和剩下的一部分一起整理。
不过整理来整理去,在某天整理床的时候,他在床底下摸到了一片干涸的血迹....
对了,一直在查外面的事,家里他还没好好找过....万一有林亦留下来的信或者便条什么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清皓找人把家里找了个遍,结果确实很出乎意料。
“沈少爷,您家里的玄关、卧室以及卫生间都检测出了大量的血迹反映,呈滴落流淌状。”化验员拿着几张鲁米诺试剂的检验结果问他:“之前有人在您家里受伤过吗?”
“嗯...但只是碎玻璃割伤,都是小伤口。”
“如果您家真的像您说的那样七个月没人住并且只打扫过一次的话,您家是属于未破坏现场,肯定有人在您家流过很多血,绝不是轻度割伤那么简单。”
沈清皓拿过照片,看着一滴滴带尾巴的血迹若有所思。
他家肯定没人敢进来,也肯定只打扫过一次;他爱林亦爱得死去活来,当时用鞭子根本没下狠手,最多也就是三分力,看着可怕而已...
那当时林亦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
冬风南下,寒潮席卷了大半个中国,不南不北的滨海小城也没能避免。
林亦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临产出血的迹象总算没了,他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九个月,从一开始的黄豆粒长成了小西瓜,把他的肚腹撑得鼓鼓的。
康源说他的孩子比一般的宝宝要小,所以他的肚子其实不是标准的九个月孕肚,充其量也就是别人家的七个月而已。
每次他想起这句话都会拿起一把吃的吃上几口,力求多攒点营养给孩子。
“小林,马上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啊?”
林亦刚咬了一口小蜜薯就被田姐阻止了。
“吃零食孩子长不大的,你得多吃点饭!今天我给你炖了排骨,你多吃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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