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紧张起来,萧北城摇摇头,“还未查出毒源,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听说先生是碰了鸡汤后立刻发作的,本王倒是认为给他送鸡汤献殷勤的王氏寡妇可疑的很,你觉得呢?”
“这……小人不敢妄言。子游救了李小三,王寡娘该感恩才是,哪有害他的道理,况且她一介妇人,也不懂得药理,更不知怎么害人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此事慢慢查下去也无妨,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莫要对人说起此事,别让令堂担忧。”
“是,小人告退。”
苏清河行过礼便走了,看似没什么异样,却也因为萧北城的疑心而对君子游生了隔阂。
挚友受苦,他自然不忍,可要是因为这落得个害人的臭名声,他情愿没来插手这烂摊子。
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到了苏府门前,苏清河拍拍脸,振作精神,全然不知自他走出驿馆,身后就跟了个黑影。
黑影见他进了门,便一跃翻墙进了苏家府邸,蹑手蹑脚在他身后,是看着他去给母亲请安的。
苏清河把今日发生的事与母亲说了,苏夫人显得很是不安,忙问:“那子游状况可好,没出什么事吧?”
“子游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王爷因此怀疑是我要谋害子游,可我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啊,这都什么事……”
沈祠舔着指尖,捅破窗纸朝里面张望,见苏夫人招呼儿子靠前,便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事是为娘草率了,没想到会牵连到你,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娘!真是你……”
苏夫人赶紧捂住了苏清河的嘴,不让他胡言乱语。
害怕隔墙有耳的后者压低声音,一副气急的模样,“娘,您为何要害子游啊,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您不是很疼他的。”
“那是以前!如今他受京城王爷的器重,就让他留在缙王身边做事多好,何苦来与你争那状元的位子,为娘这不也是为了他好。他痼疾在身,也没几年好活了,中状元这种大好事只会占去他的福气,要是想让他多活几年,可不就得让他多过几天苦日子。”
“您这是什么歪理啊?进京赶考的又不止我们两家,您就算害了他,我也不见得能高中状元啊。”
苏夫人给了儿子不轻不重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娘的好儿子啊,少一个对手是一个,他文采那般出众,定会是你的绊脚石,先把他绊倒,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苏清河对母亲的话不敢苟同,愁眉苦脸着,“那您到底给子游用了什么,该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吧?”
“为娘也不知那是什么,昨日有人来府上给了为娘一包药粉,说是会让他吃些苦头,定会耽搁科举,所以为娘才用的。”
“来路不明的人给的东西,您也真敢用。科举少说还要三月,子游得病成什么样才能误了考期啊……”
“所以为娘只放了一点点,没敢多加啊。他不也只是昏睡一会儿,没什么大事的。”
沈祠听不下去了,心事复杂的回到驿馆,去到头疼难忍,正扶额合眼小憩的萧北城身边,刚伸出手来想为人按摩缓解,便听那人开口:“你该去守着先生才是,跑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王爷,我是您的侍卫,又不是先生的,来见您都不成了……”
“想杀他的人太多,你不守在他身边,本王怎能放心。”
“是啊,暗害先生的凶手就是他最亲近的人,是需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听说了他在苏府的所见所闻,萧北城满面愁容,“看来不便久留姑苏,处置完手头的事便速速回京,不可耽搁,否则拿你是问。”
好在没什么繁杂琐事,沈祠奉命收缴了雷氏兄弟家后院埋下的赃物,把邢金宝也一起押上了回程的马车,临走前还特意问过萧北城,是否要把此地给土夫子销赃的古玩铺子也一窝端了,那人摇摇头。
“莫老前辈说的不错,强龙难压地头蛇,真把他们逼急了死斗一场,惹得两败俱伤也是得不偿失。况且本王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到时自有新知府来与他们耗,何苦浪费自己的精力。”
“那府衙的师爷呢?他与邢大人狼狈为奸,让他逍遥法外岂不是便宜了他!”
“也许这便是莫老前辈特意登门来提点本王的缘由,本王总觉着那个师爷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要是他与土夫子沆瀣一气,此事真的牵连了他,咱们能不能离开姑苏都是个问题。还是小心为妙,不插手别人的利益就不会伤及自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直到踏上回程的路,君子游都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不时吐出一两句昏话,很快也会睡死过去,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
萧北城把沈祠先打发了回去,让他请姜大夫准备好为君子游诊治,打点好京城的一切。
虽然忧心君子游的身子,但他毕竟脱了险,总归比不得天子之威。
所以萧北城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
第29章 圣谕
萧北城回了京城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为的就是把邢金宝这个狗官交给皇上处置,结果就是贪官污吏得了惩治,被下到大牢听候发落,而君子游遇险一事便不了了之。
他命沈祠不得对君子游提起苏夫人谋害他一事,浑浑噩噩养了几日,神志总算是清醒了,人也憔悴了不少,才二十出头,额前就多了几缕银丝,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姜大夫看过他的状况,说他身子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落水受风还遇了寒凉,的确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在福大命大,还是给救回来了。
“关于草乌之事,姜大夫有何见解?”
“草乌确有麻醉止痛的功效,哮症病人多食会有性命之危,可在下看过了沈侍卫送来的糕点,并无异味,可见放的不多,不足以害他至此。恐怕先生的吃食之中,除草乌之外还被动了手脚。”
“本王是亲自用银针检验过的,并没有发现异样。”
“这也是在下百思不得解的疑惑之处,还请王爷再给些时间,容在下细查。”
姜大夫走后不久,缙王府就迎来一位稀客。
叶岚尘带着个喜欢巴巴跟在他后面拍马屁的刑部侍郎迟旻登门拜访,礼品拿了不少,心思却不见得单纯。
“听闻王爷此去姑苏遇了险,下官甚是担忧,见王爷身子并无大碍,下官就放心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北城自是不想他得知君子游的近况,正斟酌要如何回答,沈祠就多嘴道:“我家王爷旧伤复发,还得养好一阵子呢,最惨的就是先生了,为救人落水还不被领情,差点儿连命……”
“沈祠!”
被喝了一声才知住口,沈祠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寻了个借口便灰溜溜走了。
叶岚尘与君子游一向不和,那人遇险,就算不是他所为也该幸灾乐祸,可此刻他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反应,令萧北城生疑。
“原来先生也遭遇了横祸,思虑不周,是下官疏忽,请王爷赎罪。”
“罢了,是他自己惹了麻烦,怨不得别人。”
“王爷此言何意?”
“锋芒毕露,招蜂引蝶。若非他不知收敛,又怎会遭遇横祸。”
里外是在数落叶岚尘办事不周,露出了狐狸尾巴,竟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上门,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听他这话,叶岚尘脸色阴沉,却不好说些什么,身份尊卑摆在面前,就是被打落了牙齿也得和血吞下去,忍着不满与人客套。
等告退出门了,才敢挥着拳头打向迟旻泄气,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不过是个月氏的野种,寄人篱下还敢耀武扬威,等哪日失了宠,被皇上一脚踢开之后,还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他骂得声音太大,惊扰了睡梦中的君子游,拖着病体起身开了窗子向外张望,就见叶岚尘在距弄玉小筑不远的地方大吵大嚷,可真是仗着缙王府伺候的人少,没有太多耳朵。
听见动静,叶岚尘也回了头,和君子游目光交汇,咬牙切齿,是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的凶狠。
长安的冬天寒风硬得很,吹得君子游颤抖不已,只得关上窗子,可这看在叶岚尘眼里却成了挑衅。
“狗东西!等你在我脚下的那天,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迟旻劝道:“大人,您就别气了,他一个痨病鬼,侯爷都说他活不过几日,何必呢?”
叶岚尘反手就是个耳光,打得迟旻原地转了个圈,“侯爷也是你配提的?再者他患的是哮症,若真是痨病还有几个人敢接近他?”
“是是是,下官不配,可是下官说的是事实呀……”
“哼……本官倒要看看,他这条狗命能活到几时!”
要说君子游也是个争气的,平时怪话说个没完,就担心自己哪天没了,可真要听了别人咒他快死,就偏得活蹦乱跳惹人厌烦,巴不得天天堵在刑部门口让叶岚尘难堪。
也亏得他这股子倔劲,每天药是一顿不差的喝着,养了些时日,病情总算是有了起色,就是还不大能适应长安的冬天,总是闷在房里不敢出门。
有日下了大雪,萧北城见他躲在窗边,时不时推开一丝缝隙朝外张望,还没看够就冻得直哆嗦了,只得悻悻关窗,缓了一会儿不冷了,再打开来看看,循环往复,也不嫌累。
“真想看就捂严实了出去瞧瞧,你这样反而容易生病,也不怕中了风。”
“不成,我得快些好起来。”
看着他的表情,萧北城便知他虽然不知那日沈祠在苏府中窥听到的真相,与苏清河也是生了嫌隙,不敢再尽信于他。
分明是回到再熟悉不过的故里,别了数月,熟悉的人忽然变作一副自私可怖的嘴脸,他会难过也是自然。
觉着他这样迟早憋出心病,萧北城得了闲便带他出门逛了逛。
此时已是岁末,临近除夕,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见了这般繁华盛景,君子游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像个孩子似的俯身捏着松软的积雪,一向怕冷的他竟连冰雪刺骨的寒凉也不顾了,捏了只兔子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你自小是江南水乡长大的,没见过雪会好奇也是自然。既然出来了就别空手回去,尝尝京城的年味吧。”
于是君子游的冰糖葫芦还没吃完,才刚打好的年糕就被塞进手里,只尝了一口,又被人喂了暖暖的冰糖雪梨。
萧北城也不知避嫌,当街端着碗给他喂到了嘴边,看得那些路过的姑娘们都面红耳赤的跑走了。
君子游有些尴尬,“王爷,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听你喘的时候咳得厉害,这雪梨是极好的补品,不比喝药舒服?”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人看两人的眼神就更加暧昧了,连沈祠都多嘴道:“王爷,您真像是新婚之后带着王妃四处游玩啊。”
“多嘴什么?闲的没事就每天去城外收几斤枇杷,越来越没大没小。”
有他悉心照料,君子游怎敢不快些好起来,又养了些日子,等到除夕的时候,病已经大好了。
不过这缙王府与满城欢庆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逢年过节,萧北城准允家仆们回乡省亲,偌大的宅子,就只剩下了他,君子游,沈祠和柳管家四人,和外面鞭炮齐鸣满城欢庆比起来,简直冷清。
沈祠说:“咱府里逢年过节一向是这样,先前冬至的时候,不是也只送了盘白菜馅儿的饺子给您嘛。长公主过世以后,王爷就没再过任何年节了,最热闹的除夕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只有我和柳管家这样无家可归的人才会留下来陪他。现在好了,有先生在的话,除夕也能热闹些了。”
不知是否如他所说,君子游的到来让缙王府增添了一丝喜气,萧北城一反常态让柳管家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破例允许了他们同桌进餐。
“今日留在王府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一年一次的佳节,也算团聚了。”
越是说不必拘束,君子游心里就越是紧张,筷子也不敢乱动,想着喝几口酒压压惊吧,没想到王府的酒竟是这般浓烈,才一小盅下肚,他就开始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傻笑着一个劲儿的往萧北城身上贴。
“王爷,您说您是看中我一身才华,才把我从姑苏请到京城,可我看您分明是想公报私仇,记恨我写了那本破书,想让我在你手下吃些苦头。”
柳管家听了他的话脸色一沉,劝道:“王爷,先生喝多了说些醉话,您别往心里去。”
萧北城小口抿着酒,什么都没说,君子游倒是自己改了口。
“可您对我极好,我遇险时奋不顾身救了我,可见是在乎我的,所以我要为之前误会了您,向您道个歉。”
说着,还煞有介事朝人点点头,结果东倒西歪坐不住身子,一头撞进了萧北城怀里,让后者为难。
扶了,好似他占人便宜,不是那么回事。
可不扶,放任他一个人倒在地上受了寒,明早再病的起不来床,这年节过的可就有意思了。
思量再三,萧北城婉拒了柳管家的好意,把醉的像条死狗似的君子游拖回了弄玉小筑。
莫问为何是拖,要他亲自去抱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他不把这人扔进深井里就算善心大发了。
君子游的酒品的确不怎么样,瘾头却不小,醉了便抱着萧北城胡乱说些醉话,和他病中的昏话有些相似,又一次提到了父亲。
“爹……我抱了王爷大腿,以后升官发财,加官晋爵都不是梦了,您老人家再保佑我多活两年,就两年,等我功成名就了,再招我下去陪你喝酒,好不好啊……”
“就算醉着,也不准胡言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他究竟哪根筋不对,迷糊的时候见了萧北城就爱叫爹,引得后者总是怀疑自己与他过世的父亲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过这次,君子游的醉话可没那么简单。
他吧唧吧唧嘴,往萧北城身上靠了靠,嬉皮笑脸的吐了句还算好听的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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