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殁回头环视一圈被火烧的透亮的四壁,烈焰如火龙高耸盘绕,但似乎对四周的黑雾起不到丝毫影响。
齐殁不欲多想,抬脚便迈进下一个门中,不料刚进门,当头砸下一击重重鼓声,震得耳膜炸裂,紧随其后,势欲劈断空气的强劲剑气直冲面门而来,倏地激起一身寒毛。
比起脑子,身体擅自率先做出了反应,右脚侧步顺势转身,剑锋贴耳划过,耳上倏地一凉。
齐殁双手合十放在嘴边,站定,警惕的望向剑气来的方向……我、操??!
齐殁自认为也见过不少魑魅魍魉,难看的,勉强能看的,狂暴的,嗜血的,也算是有些见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状况。
若只有朴色胚抽风也就算了,可另外三人竟也都一个德性。
他们四人围坐一圈,弹琴吹箫打鼓欢腾的很,也蠢的出奇。
随着手上灵力流动,音律肆意浮动,在空中幻化出各种乱七八糟瞎眼珠子的东西。
刚才冲着齐殁飞来的剑,就是朴色胚锤大鼓锤出来的。
齐殁眉梢微扬,双手环抱在前,饶有趣味的品着眼前怪异的景象。
这究竟算是群魔乱舞,还是百鬼夜行,又或是群魔舞斗百鬼?
坐在地上的四人等了许久也未见齐殁有前来搭救的意思,有些慌了,纷纷朝齐殁投去友好的目光。
齐殁一律无视,默默闭眼感受了一下四周,与方才的空间大相径庭,进来的门已经消失原地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一片浓浓的黑雾,没有留下丝毫气息。
这四周的黑暗应该是一种结界与障眼法的叠加术法,自从由城楼前进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是幻术。
不过只要是幻术,便不会让身处幻境的人真的受伤,但朴若尘中毒昏迷是真的,方才若是真的有人被那大群的红蜘蛛咬到,多半也会真的受伤。
况且现在那四人也确实被控制了,既然在这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黑暗某处隐藏气息的怪物,也还是当做是真的比较好。
想到这儿,齐殁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好好比武打过不好吗,作甚要弄这么些个麻烦的。
齐殁无声叹口气,自己在这儿站了半天了,也没见半个怪物出来和自己对干,垂眸扫了眼脚下,心上了然,不禁抬了抬眼皮,瞧了眼朴若尘。
而后双手合十靠在嘴边,轻轻吹哨,手中灵光炸起,掌缝中窜出四把细刀,刀把系着极细的灵线,灵线另一端轻巧缠绕在齐殁的四根手指上。
齐殁手指微动,细刀即刻如得令小弟,散至四人周围,开始上蹿下跳。
“当当当…”
随着隐藏暗中的琴弦崩断声,坐地上撒泼的四人终于停手,幻化出来的那些妖魔鬼怪同时化成烟散了去。
接着,齐殁单手握拳,四根灵线彼此缠绕成股,四把细刀精巧融合出一把毒匕冷月刀,顺着看不见的弦攀爬而上,一刀砍进黑暗处,欲将那躲在暗处的始作俑者揪出来。
谁知,还未等齐殁发力,只听沉闷一声,那怪物的气息就消失了。
齐殁顿时又一阵无语,随即慢慢将视线移到仍旧坐在地上的中招四兄弟身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
“咳…多谢殁兄相救。”叶傅倍感尴尬,揉了揉脖子没话找话道:“殁兄是如何得知我们是被琴弦控制的?”
“猜的”
“那殁兄,为何不受那怪物袭击?”
齐殁朝朴若尘努了努嘴巴,“问他”
三人脑袋一齐转向朴若尘,看的他直炸毛,略有尴尬的打开扇子遮脸:“就、阵嘛~~~”
“阵?”
“我是第一个进来的嘛~~睁眼发现我趴在地上,衣服还被扒了,刚看到地上的阵型就被控制了嘛~~你们也知道的嘛~~被控制了不能动不能说话嘛~~所以没能及时阻止你们嘛~~谁知道你们竟然一个一个都上当了嘛~~”
齐殁充耳不闻,一个在通过琴弦不断被灌入灵力的控制下,还有余力向他飞一剑暗示陷阱的人,怎会被这种程度的怪困住。
齐殁懒得深究朴若尘的心机,只想赶快结束,早知道这众君界的比试这么幼稚,还不如选别的法子。
齐殁做了半天自我心理疏导,耐下性子,抬手勾了勾食指,一根灵线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散着微弱的荧光,这是刚才系在毒匕冷月刀刀把上的那根线。
齐殁顺着线走到刀前,挥手将其散去,而后打个响指,食指指尖一簇小小的火苗升起,缓缓燃烧。
齐殁将手指伸向前方,缓慢平移,而后在一处停下,回头示意众人。
“有风。很弱。”
萧峯看着齐殁越来越黑的脸,知道这人已经快到极限了,未等古胥二人开口询问,便先开口解释,也不等他们答话,便将几人一并塞进门去,自己也跟随其后走了进去。
独留齐殁。
城楼上,严律的眼神未曾有一刻从齐殁身上移开,因而众多观会者中,只有他一人察觉齐殁周身气息的异样,从方才靠近这第三层的门开始。
齐殁冷冷的盯着那门,有些抗拒,像是一种长期生活在狩猎区里的猎物,在猎户靠近前的直觉。
那是一种直接刺|激皮肤的气息,爬过脚边的虫子有几只,头顶飞扑过来的鸟群有多少只,四周瞄着自己身体各个部位的饿鬼有多少,极限环境中求生的渴望让这具身体连皮肤都成了自保的武器。
齐殁暗自捏紧系在手腕上的五色线,闭上眼迈进那道门。
☆、前言二·试徒大会(三)
“……公子…”
“……殁公子…”
再次恢复意识时,齐殁正躺在冰凉的地上,一直在呼唤自己的是刚进门时遇到的小门侍。
齐殁呆愣愣的望着头顶浓重黑雾,知觉渐渐从指间延伸向全身,头痛欲裂,冷汗未退,衣服粘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即便料想到会遇到孩童时的那场噩梦,但没想到连切身感受都回到孩童时。
脚腕上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惊悚的话语挥之不去,臭不可闻的气味充斥在口鼻,随着呼吸深入骨髓,渗入肺腑,在体内不住翻搅。
齐殁紧咬牙根,颤抖着从地上坐起,随即猛的一个翻身跪地,狂吐起来,仿佛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一个一个洗干净再放回去一般,直到干呕出血丝,直到血丝也呕不出来。
泪水汗水砸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耳鼓一下一下的猛撞。
喉咙里漏出撕心裂肺的急促喘息,齐殁紧绷着全身肌肉才不至于让自己摔进那滩秽物中。
小门侍在旁边吓的不知所措,大眼睛泪汪汪的,“啊啊啊”咧着嘴,笨拙的围着齐殁转圈圈。
齐殁颤抖着抬手在那小门侍头上摸了摸,然后用破烂的袖口擦干眼里的泪水,正打算擦嘴时发现手腕处的五色线不见了,晃了下神,这才想起,是自己情急之下扯断了。
“公、公子…请随我来,君长在等你…”
软软的凉凉的小胖手试探着抓住齐殁的小指,见他没有推拒,小门侍稍微大胆了一点点,飘飘悠悠的领着虚弱的齐殁走向不远的光亮处。
随着距离缩短,周边的暗幕渐渐褪色,走出结界,眼前豁然开阔,仿佛从地狱重回人间。
天高云淡,清风徐徐,已是正午。
齐殁漠然抬头,面前静静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城楼,而他此时正站在城楼前的二段阶梯前。
齐殁感觉抓着自己的手松了,低头看去,那小门侍恭恭敬敬的对自己行了一礼,飘然散去。
齐殁站着没动,将身上薄薄一层的破布衫晒干些,身上稍微舒服不少。
齐殁舌尖舔了了一圈干巴巴的唇,抬脚向上爬阶梯。
那城楼正门紧闭,齐殁抬手欲敲门时里面忽然传出来争论声。
“我不同意!按规矩,那个乞丐中途退出,就是失格,这种人收进来对众君界有什么好处?”
“无双君长,莫要动气嘛……”
“风月君长,这里不是你的窑子,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
“哈哈哈!无双君长好会伤人心啊~”
“二位君长少说两句…书儿,去把人请进来。”
“是,父亲。”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定于正门前,“吱呀—”,门从内打开。
里面一位身着银色戎装,神色肃然的年轻男子,眉宇携带凛冽肃然之气,双眸深邃有神,气场与那齐家君长极为相似,颇有风范。
此人与齐殁目光相接,十分礼貌的见礼,便将齐殁带入殿内,随后回到齐正身后站定。
齐殁站在殿的正中,神色自若负手而立,不露声色的环视着周围。
齐君长座于三阶台阶上的正主位,身后左右各站两人,其中一人则是刚才开门的青年,另一位是名女子,这二人相貌几乎一模一样。
殿中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其余七家,身后都各有一两名弟子随侍。
齐殁目光扫过严君长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严律,淡淡然抬头看房梁。
“小兄弟……”
齐殁保持着仰头,稍稍偏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侧目而视,是严君长在说话。
“你放尊重点!君长在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样子?”
齐殁在门外就听到了这个破锣嗓子,觉得十分聒噪,于是皱眉,伸出小指扣了扣耳朵,对着那人方向弹了出去。
“哈哈哈哈!!楚哥哥,无双君长哥哥,他弹你耳屎!哈哈哈哈!!”
狂笑这人在门外时齐殁也已知晓是哪位。
想他们八家里最不成体统的,最能对其他君长无理的也就只有佘华之了。
只不过他这一笑,堪称花枝乱颤,本就坐的不规矩,此时整个身子又笑得像没了骨头,软在那。
勉勉强强挂着的轻薄衣衫,终于还是被颤掉了,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膝上。
“无双,风月,适可而止。”
齐正看不下去了,正色阻止了两个恼人的,转而对齐殁道:
“小兄弟,试徒大会已经结束,但历来有个规则,若君长有欣赏之人则可破例收入门下。济慈、风月与我都有此意,叫你来此是想问问小兄弟,可有本心。”
这倒是让齐殁出乎意料了。
“不错,听我家小儿说,他与小兄弟略有薄缘,甚为欣赏。”严君长一脸慈眉善目,笑道:
“因此试徒时,我也颇为关注。的确如他所说,小兄弟天赋极高,心思缜密,虽品行欠妥,若受到正统修习,必定端正。况且我家小儿与你既是友人又是同修,岂不甚好?”
小儿……
齐殁抬起眼皮,目光撞上严律的脸,对方见他看来,脸上的冰碴儿瞬间化没了,倒像是开了梅花骨朵儿一样。
齐殁看着那张脸,有点怔住了,一瞬间竟与那朴若尘共了情。
不愧是色胚心心念念急不可耐的美人儿啊…
这声感慨谁都没听到,反倒是把齐殁自己吓到了,赶忙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犯浑的头脑清醒些,那幻术的后劲儿有点儿大。
“试徒时就发觉小兄弟性格乖张与众不同,见到真人果然意外啊!哈哈哈…”
齐殁一听这人说话就有点贱骨头瘙痒难忍,觉得若是朴若尘进了佘家,那可真就是绝世双骚。
这位衤果体君长,说话前先把衣服穿好,好不好?
“小兄弟…我见你皮相不错,来我这里,我宠你,可好啊…嗯?”
佘华之变本加厉骚起来没边儿,笼起薄纱披风,起身行至齐殁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齐殁的发梢。
“佘华之,你这饥不择食的毛病改改吧!你还真打算让这个臭乞丐爬上|床?”
楚一鸣满脸鄙夷:“你要真是缺男人,我能给你找来千个万个比他好的…你……!”
楚一鸣毫无征兆的撞上齐殁的双眼,顿时失声,后面要说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干巴巴的嘎巴两下嘴皮子。
齐殁面上带笑,可那双眸子里竭力压制的不耐烦与戾气,如搭上弓的箭,一箭未发却已经把楚一鸣脑子、心脏、肺腑、四肢穿出无数的血窟窿。
楚一鸣是个做生意的,看人脸色下菜碟,顶得上半个算命的。
此时他的直觉极其直白的警告他,此人必然是个大麻烦,可他又不敢直接挑衅对方,干脆转向齐正:
“此人身上定有猫腻,众君界是不能让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进的!我绝对不同意!”
“诸位,这位小兄弟确有过人之处,但无双君长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楚一鸣邻桌坐着一直扭着水蛇腰的姚晏晏,放下嘴边杯盏,声如其人,酥到人骨子里。
抬袖掩嘴,抬眼看了一眼齐殁,轻笑一声接着道:
“这位小兄弟试徒时,心细如发,三位门外弟子皆自愧不如,理当得胜。可那第三层幻境,这小兄弟突然举止反常,先是闭目不睁再是扯断五色线,若是不问清缘由,服众是其次,更怕他对众君界不利是主要。”
严以光对齐殁的行为也有些在意,转头看向齐正:“的确,第三层幻境相比其他几层较为特殊…泽坤兄,你认为呢?”
齐正转而问齐殁:“小兄弟,对此…你可有什么解释?”
“………”
齐殁极其无语,深深叹口气。解释个屁啊…
在一旁目光从未离开齐殁的脸的严律眯起眼睛,不自然的抿了抿嘴,随即慢慢走向齐殁,在其身边站定。
齐殁眼看着他大摇大摆的站过来,眼皮直跳,心中无力念道:
大哥,你就别掺合了,对你又没好处,小心粘一身腥…
齐殁见严律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不由分说的神情死死的盯着自己,眼里竟还有些责备,被吓的猝不及防。
齐殁顿时没来由的满肚子委屈泛滥成灾,控制不住了:
瞪我|做什么…瞪我…
谁还没点过去?
谁还没点不能提及的伤是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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