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殁没理他,抬手对着身后人勾了勾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好狗不挡路!快滚开,臭乞丐!”
“......”
齐殁还是没理他,察觉身后人没有动的意思,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就想将人拽走。
那大哥见状,这还了得?!赶忙抬手阻止,想要推开齐殁。
只见齐殁一个反手便将伸来的手抓住,脸上毫不掩饰厌恶,另一只手稍用力拍在那大哥腹上。
那大哥被打的猝不及防,没禁住,弯下腰去,齐殁顺势将抓住的手臂从前面绕上那大哥的脖子,那大哥被硬生生带了个踉跄,齐殁抬脚朝膝盖窝踩下,将人轻而易举的跪压在身前。
不过一瞬,众人都没还看清动作,大哥就被压了。
那大哥挣扎了两下,反而被压的更低了,自知身手不如,赶忙改了口吻:
“这位小兄弟,你我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
齐殁微微抬眉,心中叹道:可惜了,老子是个哑巴,最不会的就是好好说话。
齐殁手上稍稍用力以示威胁,嘴上吹了个极短的调子,空中随声幻化出了三个白色云雾状的字“放了她”。
那大哥看后,脸上五官立刻拧到了一起,真是不能再丑了,嘴上讨饶道:
“小的们就是个办事儿的,我家小公子对这位真的是想了许久了,命我们今日必须带回,不然就要卸去我们道手脚!——啊啊!!”
“......”
齐殁想都没想,抓起那大哥的两条胳膊,脚踩上后背,手上微动,“咔嚓”两声,松开了手。
那大哥的两只胳膊就这么怂落在地上,断了。
这些人哪能想到,区区一个破乞丐这么油盐不进,但虽然心里不痛快,又真的是打不过,忙不迭的抗起还在地上打滚儿的大哥,撒丫子跑了。
齐殁一阵心满意足,隐约听到身后人轻笑一声,刚想转身一览芳容,就听到那人开口道:
“小兄弟,多谢解围。”
那声音清澈如水,好听,甚是好听,可怎么听都不是个女人的声音。
齐殁缓缓转身,一袭青衣云纹长袍映入眼帘,腰系白玉缎带,上挂三寸长的玉笛腰佩,修长身形,比齐殁高些。
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带着些许清愁,桃色唇似笑非笑,微微低眸看着齐殁。
这确确实实是名男子。
“......”
齐殁有些无语,觉得自己糟蹋了一筐肉包子,心上猛翻了几个白眼,也不搭理那男子,径自走了。
一边走,心里一边骂骂咧咧:
一个大男人,说话竟没点儿气力...
又不是打不过,为何要随那些人去?
怎么的?现在的人都好男人了?
我那一筐包子难不成反而还搅了人家好事了??
齐殁因为脑抽,飞丢了一筐包子,一天的饭就啃了两口,到了下午着实是饿的难受,拱了半天,终于还是爬了出去,准备再卖个脸,讨点吃的。
刚上街,就瞄到不远处的一个铺子围了好些人,好些穷人。
齐殁也是穷人,想也没想就凑了过去,那铺子前的两个锅已经空了,铺子后面坐着了五六个人正埋头刷碗,碗也摞的老高。
仅剩的一个锅里只有半下子白粥了,而铺子前的穷人们还嗷嗷待哺。
齐殁微微皱眉,想看看是谁在这儿做好事积德,谁知刚望过去,就看到一张刚见过没几个时辰的脸,略微有些诧异。
那人也刚好对上齐殁的眼神,倒是没惊讶,像是就等着齐殁一样。赶忙将手里的大勺子放下,径自朝齐殁快步走去。
齐殁下意识后退半步,没等那人近到身前,转身快步走开,估摸着那人没跟来,刚喘口气,从耳旁忽然伸来一只手。
齐殁一惊,偏头让开伸手就要将那手断去,忽然看见那手上拿着的东西,硬生生停住了。
那是个装的满满的钱袋。
☆、前言一·初遇(三)
那男子见齐殁狠戾的架势一下子就没了,可能是觉得有趣,眼底晕上些许笑意,柔声道:
“今日得以相救还未表感谢,这些银两先聊表心意,改日定会重谢。”
齐殁饿的胃有点抽搐了,看那些银子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也不跟他客气。
送到手的岂有不接之礼?再说,包子确实是因为他没的。
齐殁颠了颠钱袋,确实是够沉,回身朝那男子点点头,抬脚就要走,却又被拦住。
那男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身体不可查觉的轻微向齐殁前倾,头微微低下,眼里泛着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齐殁:
“在下严律,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齐殁个子稍微低一些,站的近了便得略微仰头回望严律。
齐殁对这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好看的人莫名其妙有些忌惮,于是干脆放弃与严律的对视,不自然的揉了揉脖子,吹了个小调,空中幻化出文字,“齐殁”。
齐殁感觉严律对自己不开口说话丝毫不奇怪,轻皱眉头刚想再抬头打量这个人的时候,便听他开口问道:
“不知齐小兄弟,可有兴趣参加试徒大会?”
“......”
齐殁视线在严律的青色云纹长袍上停了半晌,眼前忽然闪出昔日站在自家房门前的青衣男子,心上不由得一紧。
齐殁面上不显,又大大后退一步,和善的对严律点点头,而心上暗骂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严律看着齐殁背影,眨巴眨巴眼睛,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严律那一大袋的银子不出两日便被齐殁花了个精光。
醉酒一觉睡到日落的齐殁被抽搐的胃叫醒,在草席上呆了一会儿,摇摇晃晃起身,头重脚轻的飘了出去。
正直仲夏,试徒大会临近,城里人变多,于是街边小铺都在自家门口多加了几张桌椅,连茶楼的戏台子也搬上了街,看戏的、听书的络绎不绝,叫好声不断。
齐殁囫囵吃了几个小青团子,口中有些黏腻,奔着那茶馆去,想讨杯茶清清口。
店小二正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空闲搭理他,瞄了一眼顶着鸡窝脑袋、领口敞到胸口衣衫不整的齐殁,嫌弃的推搡他离开。
迷迷糊糊的齐殁突然被推了个趔趄,左脚绊右脚,一个不注意,脸朝下趴地上啃了一嘴灰。
好嘛…这下是真醒酒了。
想他齐殁,浪里小白脸,出淤泥而不染,当乞丐也意气风发,衣服从来不沾灰,讨饭向来靠卖脸,打架从来没输过,乞丐中的老大,姑娘中的好郎君,试问谁家老父亲没追他打过?
他都能从容应对,周转自如,如鱼得水。如此这般的他,竟然因为一杯茶,被一个一捏就死的小蚂蚁推倒在地,这是何等的屈辱?
奈何齐殁对自己的人设拿得起放得下,虽说同为不要脸,但向姑娘不要脸,和被臭老爷们丢脸是两回事。
于是,这个贱骨头眼珠子一转,起身的一瞬,左手轻捏右手手肘,把手肘捏断了。
是的,断了……
人群中,正巧看到这一幕的严律,顿时无语。
他这是要干什么………
但围观的众人并没有发现齐殁的小动作,随着齐殁坐起身,望着右手手肘不自然的弯曲,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啊啊啊!!”
齐殁不能说话,所以他从喉咙里喊出的声音格外的撕裂刺耳。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到了,原本想揶揄几句的客人也都干张着嘴,有些无措。
齐殁见众人都吓呆了,心上一阵愉悦,越发兴奋。
摇摇晃晃站起身,嘴里边喘着粗气,边发出沙哑的“啊啊”声,埋着头就往坐在桌边的客人身边凑。
猛地,齐殁撞进一个客人怀里,难为那人受到不小的惊吓,但还是保持了较好的风度,颤抖着问怀中的疯子:“你、还好吗…?”
齐殁恶从心中起,缓缓的抬起头,披头散发,双眼猩红,狰狞的张着嘴巴,朝那客人大声“啊!——”了一声。
那客人看到齐殁的脸,瞬间血色尽退,成吨的惊吓让心脏不堪重负,直直翻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齐殁拿起桌前的茶盏一饮而尽,舌尖舔了舔唇边的水珠,十分餍足,眼睛微眯,嘴角挑起一个坏笑,像是饱餐后的豹子慵懒且凶残。
随即灵巧的变换着步伐,在客人中间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桌子椅子齐飞,茶杯酒壶碎满地。
这时店小二从店里端着茶水出来,只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手里茶水翻天一滴不剩全倒自己脸上,捂着烫红的脸,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茶馆掌柜气的横眉倒竖,骂骂咧咧的要找那捣乱的乞丐,可齐殁早就溜的没了人影。
茶馆这条街的后巷里有一个寺庙,平时寺庙香火惨淡,但试徒大会临近,来祈愿的人变多了,所以虽是已经天大黑了,但还是灯火通明,敞着大门。
齐殁一溜烟儿的跑到后巷,离老远就看到被香火烘的金灿灿的寺庙,也没进去,蹲在庙门口的老树下,从怀里倒出一堆钱袋。
这才想起来自己胳膊还断着,仿佛没有痛觉一般,随意一甩,就恢复原状。然后聚精会神的数着银两。
“齐小兄弟真是一身的好戏。”
寡淡略带温柔的声音从齐殁身后响起,语气稍有戏谑,像是石子落入夏日中清凉的溪水,叮叮咚咚,煞是悦耳。
齐殁早就知道他在,也知道他跟着自己,便头也没回,不搭不理,继续埋在银两里。
那人见他毫无反应,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牙根:
“齐大美男,怎么贵人多忘事,不认得我了?”
齐殁听他揶揄自己,默默翻了个白眼,迅速收好钱袋,抬起脚便要离开。
“齐大美男,在下正要吃晚饭,不如一起可好?我请客。”
抬起的脚不争气的转了个弯落下,齐殁直板板的立定在严律面前,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
心里炸裂,我这没操守的身子啊…
严律眼底笑意极深,脸上不显,极有礼数的带齐殁进了寺庙。
“严公子,小哑巴我生来只吃肉。你带我来吃斋饭,这是哪门子的请客?”
齐殁望着在前面半步走着的严律,不太愉快的在心里抱怨。
严律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生气,脸上化开一个笑容,同他好听的声色一样,动人心弦。
只是齐殁没看到,低头自顾自的在心里发着牢骚。
我|干|什么非要和他一起吃饭,这些银两够我吃好几天肉了…
但是有人请客还不吃,妄为乞丐…
不过,这个人的口味真是怪的很,那斋饭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肉包子皮…
可是看他那身板,也不像是吃素的,谁家吃素的能长这么高…
算了算了,先跟去,如果真要吃草,谢过离开便是…
“嘭!”
严律毫无征兆的停了脚步,齐殁闷头跟着严律,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严律后背上。
“……!”
齐殁瞬间破了功,捂着头缓缓蹲在地上,眼睛里升起一团湿雾:
操,好他娘的疼!
比我自断手臂还疼是怎么回事?
后背是暗器吗?!
严律忍笑忍的肚子痛,觉得眼前这个捂着脑袋,全身山下都是戏的小哑巴甚至有趣。
脸上云淡风轻,可能心里已经问候祖宗十八代百八十遍了;
装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慌的骏马狂奔;
看起来睚眦必报,其实也只是孩子程度的耍坏;
对吃食有极深的执著,尤其是肉…
严律自从彻底失聪以来,整个世界就陷入了沉默,崩溃过,绝望过,自己性子沉闷,也想过极端的事情。
这间寺庙便是他早年一度想出家时,拜访过的地方。
其实他去过很多家寺庙,都因为他的身份,敷衍他,唯独这家寺庙的主持肯与他疏导畅谈。
所以他现在才能在这里,坦然接受这样的无能的自己。
所以当严律在巷子里被一个人鲁莽解围时,周围的人嘴巴张合无声,唯独那人的心里话一声一声的撞击着他。
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而是头脑中自然形成的,在身体中回荡的久违的声音。
很好听,有时冷冽如寒冰,有时火热如烈日,像是长了手一般,一下一下抓挠严律的心,失而复得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严律很慌张,很疑惑,但,如同他接受自己再也听不到的事实一般,接受了自己只听得到那一人的声音,恰巧这人又是个有趣的。
严律微微屈膝,伸出手附在齐殁的头上,齐殁怔了一下,抬头有些吃惊的对上严律笑意未消的双眼,倏而眯起了眼睛,站起身。
“你没事吧…”严律尽力压下语气里的笑意,一本正经的问。
“………”齐殁依旧眯着眼睛仰头冷冷的盯着他。
严律见好就收,指了指面前的房间:“走吧,已经备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于是当齐殁进门见到桌上的玉盘珍馐以及醇香的桂花酒,节操和脸皮再次被抛至九霄云外。
对不起,是我狭隘了,你就是我亲哥。
☆、前言二·试徒大会(一)
清江城,试徒大会。
这日一早整个清江城城楼就围满了人,靠近城楼的店铺一楼二楼里都早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
齐殁则躺在最近的一家铺子的房顶闭目养神。
辰时刚到,高处传来屡屡琴声,清脆悠扬,落入凡尘,宛如春风化雨沁人心脾,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荡气回肠,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伴随着曲子,空中渐渐幻化出一个五岁孩童大小的小人儿。
起初是厚重的白色雾气彼此缠绕,而后孩童的模样开始清晰,曲子最后一个音符音落,与孩童别无二致的小人儿身着白色素衣,大眼睛水汪汪的浮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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