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我、好怕...”
孩童在求救,内心在嘶吼狂喊,但一切都是无声的,听到的人,只有他自己,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会救他。
那群人就在外面,孩童甚至能听清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甚至能想象自己的身体被他们的獠牙撕碎的痛楚。
孩童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
就在不久前,一切都还和平常无差。
五岁的小齐殁玩耍累了,刚赶回家,就看到父母正站在门口,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个人穿着小齐殁从来都没见过的衣服,甚是好看。
小齐殁好奇盯着那人看,只见那人气度不凡,一身青色长袍,直襟垂落,双手负于背后隐于宽袖之中,略微俯视着眼前狼狈的夫妻。
父亲在那人的直视中,头低低的垂着,一言不发,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东西,是个粗麻布袋子,看样子是装的极满,袋子口稍微有些被胀开,但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母亲似乎很难过,满面愁容,微微苍老的面庞上挂着还未干的泪,先是对着父亲锤了几下,见他没反应,又转身拽着那个气度翩翩的人的衣角,哽咽的说了些什么。
小齐殁还没看明白眼前的状况,那好看的人突然抬头看向他,一副杏色双眸熠熠生辉,小齐殁被惊了下,咧开小嘴笑了,真诚道:“真好看。”
小齐殁的父母忽然听到他的声音,面上惊慌起来,母亲捂着脸,猛地转身跑进了屋,父亲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还是把他叫到了身边。
父亲缓缓俯下身,摸着小齐殁的头,一脸无奈又悲伤的表情,看了他很久,终于开口道:
“殁儿,爹爹的友人家里有个同你差不多年岁的小孩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忙,你想去吗?”
“爹爹的友人吗?”小齐殁眨着灵动的黑瞳,单纯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嗯,友人…”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恍惚,有些不敢直视齐殁的双眼。
“我帮的上忙吗?”小齐殁在父亲面前欢喜的跳起来,想再问一次确认道。
父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偏过头看向那个好看的人,只是那人对这对儿父子似乎丝毫不感兴趣,神情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烦。
父亲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个麻袋:“因为歿儿最厉害了呀,所以只有歿儿才能帮的上忙。”
小齐殁黑瞳似含了璀璨星辰,极亮,伸出稚嫩的一双小手,开心的捧起父亲的脸,在上面印上一个深深的亲吻。
触碰的一刹那,父亲彻底僵住了,深深的罪恶感麻木了全身,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挪进小齐殁的眼中,只听小齐殁挺起胸膛,结结实实的拍了拍,骄傲道:
“既然是爹爹的友人,那我自然是该去的!爹爹放心!”
小齐殁随着那个人走后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等回过神时,已经站在这个陌生地方。
这里连天都是黑的,业火簇簇,满地苍夷,腐尸遍地,血水把土地侵染,把泥土刨开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可还是看不到泥土正常的颜色。
黑羽的鸟群啄食着腐肉,随着撕裂的动作,腐肉上哗啦啦甩下无数的蛆虫。
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哀嚎不绝,听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许都有。
蔓延在空气中浓重的腐臭味,如万只虫蚁在小齐殁小小的身体里啃食躁动,肆虐的侵入他的神经、骨骼、血液以及皮肤,无可言说的恶心与厌恶在胃里翻腾。
他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然后手脚酸软的摊在地上,额头满是呕吐带来的汗水。
无法停止的颤抖,剧烈的呼吸以及胃部无比真实的抽搐,这些陌生的感受让他无比恐惧。
他怕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凭借本能,大口大口的抽吸着令人作恶的空气,让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拼命掉。
抓他的人多了,渐渐的藏在尸堆里成了小齐殁的习惯。
“妈的!那个小崽子呢?!”
外面那群人找不到小齐殁,气急败坏,吵吵嚷嚷。
小齐殁顾不上蛆虫沾满全身,顾不上面前正对着可怖的头颅,顾不上腐肉紧贴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只想让自己藏的更深些。
事实上,他也是每次都这样藏起来,才能活到现在。
小齐殁闭着眼,尽力从震击耳膜的心跳声中分辨外面的声音,听那些人似乎走远了,终于稍稍放下心来,紧捂着的手微微松开一条缝隙。
几乎同时,小齐殁突然发觉脚踝一凉,似是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了。
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去看,一个阴森诡异勉强压制兴奋的颤抖的声音如贴在自己耳边一样,猛然炸开:
抓、到、你、了—
“……!!”
齐殁双眼猛睁忽然惊醒,让人无法安眠的噩梦带来的红血丝布满双瞳,狰狞异常。
迅速翻身坐起,扫了一眼周围,废宅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臭乞丐让齐殁从可怖的梦境中抽离,稍稍恢复了一些知觉。
剧烈的呼吸和麻痹的四肢有了些许缓解。
颤抖着抬起手掌,狠狠的揉了揉略肿的双眼,蜷缩着身体重重的呼吸了几口气。
废宅潮湿的气味,木头的朽味,乞丐身上发出的馊味…
齐殁单手扶额摇摇头,无声的笑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要靠这群蠢货平复心情。
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梦到那时的事。
一身黏腻的臭汗令齐殁无法忍受,缓顺了气儿,齐殁踩着地上睡死的乞丐走了出去。
这里是他从那个鬼地方上来后,找到的一个废宅,因为没钱,只能做乞丐行乞讨生活。
可是齐殁这个人爱干净,就算身着破烂衣衫也是要干净的破烂衣衫,再配上他那张俊朗相貌,没几日,他就在这里出名了:
街上来了个好看的哑巴乞丐。
齐殁也发觉出些不对劲,先是周围的乞丐们都聚到自己这里了,开始是北边街的一伙儿,再来是东边街的一帮,后来,自己在路上随意晃晃,就有黄花大姑娘往自己怀里塞包子,成筐成筐的塞。
齐殁起先以为自己被盯上了,但次数多了,他就确信了。
自己确实被盯上了。
被整个街的姑娘们盯上了。
然后,
然后齐殁就不客气了。
那还客气啥了?送上门儿的,谁不要谁是傻子。
更何况形形色色,种类繁多,每日都有不同感受。
什么包子、饺子、红豆饼,板鸭、烧鹅、白斩鸡...
总归是,一人得道,全街的乞丐都升天了。
齐殁在院子里的枯井里打了些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飘香,盯着倒影里白皙俊俏的脸看了半晌,而后抬头望向泛起朝阳的天空,锁骨下一枚赤褐色花痣微微泛亮。
齐殁抬手摸了摸肚子,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那笑容略带一丝丝嘲讽。
饿了,该要饭去了...
齐殁乞讨的这条街,是在一座名为清江城的城镇中。
这座城镇周围坐落着无数的小村落,村落中大多都是农家和牧民,生活简单,没有很富裕,赚的钱能勉强维持一家老小活着,齐殁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农户里。
能住进城镇中的几乎都是有财有势的大户,有着四通八达的财路,开着各种种类的商铺,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偶尔有些大户厌倦了城中奢华的日子,还会在周围村落中建造别府,更是极为偶尔的,会带上自己的情妇或是小妾,喝水的杯子,洗脸的盆子,擦手的帕子能带都带上,跑去住上几日。
一座城与数万万只村落合在一起还有个统称,为“域”。
而这世间共有八个庞大的“域”,域与域相连,组成了现在齐殁踩在脚下的广袤岛屿,名为“悯生界”,意为怜悯众生。
为这个“界”取名字的便是高居在上的八位君长。
这八位是真的住在天上,偶尔会被悯生界的人们看到空中岛屿群的一角,这个空中岛屿群名为“众君界”。
八位君长各自独占一岛,那岛上便是他们的居所,单是想想就知道那必然是连大户们都望尘莫及的优渥生活。
而齐殁,一介流浪街角的哑巴乞丐,心中有丘壑,怀中有大计,命中有大仇。
在悯生界靠着一张大户们都望尘莫及的俊脸,摸爬滚打一年,不畏艰难困苦,为的只是要上那众君界搅上一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的发展时间在齐殁进入众君界之前,
仍做乞丐时,与严律的相遇,以及准备入众君界的事。
因为是最先写的,故事讲述可能会与正文略微有差,但影响不大,可以当做正文补充。
☆、前言一·初遇(二)
齐殁,饿了。
齐家城内的街上共有三家包子铺,齐殁晃晃悠悠的在路过了前两家包子铺后,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往第三家包子铺贴过去。
至于为什么是这家包子铺,因为只有这家,卖包子的是个黄花大姑娘,好骗。
而且,他爹跑的慢。
齐殁的头发乌黑柔顺,随手束在后脑的发髻有些挂不住,歪歪扭扭的偏在那里,反倒衬得齐殁一脸的少年青涩。
齐殁默默站定包子铺前不远处,略微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铺子门口的黄花大姑娘,脸上挂了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那黄花大姑娘正给一桌客人摆包子,一个偏头,目光便与齐殁对上了,毫无防备,极为突然。
齐殁不离开也不上前,只看得那姑娘脸臊的能滴血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殁怀里多了一筐热腾腾的肉包子。
那黄花大姑娘似是有话要说,低头站在齐殁面前哼唧。
这反应,着实有些刺|激到齐殁犯贱的本能,存心想这个大姑娘羞得背过气去,于是伸手轻轻勾了一下她下巴,手指似有似无的轻轻滑过那姑娘的嘴唇。
黄花大姑娘登时倒吸一口气,猛抬起头,瞪着包子大的眼睛,遥望齐殁跑走很远的背影,僵在原地,那口气儿好久都没出来。
齐殁撩完就跑,眯着眼睛回味着大姑娘的手感,心满意足的嚼着大块猪肉的包子,往破宅子走。
七拐八拐的穿了几个巷子,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忽然有些动静,吸引了注意。
这悯生界每两年都会召开一次大会,其名为“试徒大会”,是由众君界的八家君长坐镇的极其盛大的民间大会。
这个大会只有两个作用,其一,是为八家在悯生界选拔可塑之才,收入君长门下,作为门外弟子修习,这也是一般俗人能够进入众君界的唯一途径;其二,则是为测试门外弟子是否有资格成为入室弟子的考核。
而每届大会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其一,必定在这众君界八家之首的齐家城内,清江城,举办。
因此,外域别家欲参与比试的人员大都都会提早赶来,整个城镇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活络不少。
但齐殁不一样,独树一帜,干脆在清江城蹲守了一年。
而这其二,约莫就是齐殁现在看到的状况了。
参与比试不需要报名,只要人在便可。因此,正式比试前的私斗,也是被允许的。
毕竟,对手越少越好。
齐殁捧着包子筐站原地,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争斗声确实有,可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灵力波动,难道是在纯肉搏?
齐殁突然就有点好奇了,一只手搂着包子筐,一只手向上伸起,脚下轻轻点地,前伸的手在墙上稍稍扒了下,随后齐殁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房顶上,微微欠身,瞧着那边的好戏。
看衣着应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人,且这群人的数量也是惊人,乌压压的一片头顶在靠近墙的位置空了一小块。
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的孩子被堵在墙根儿了。
齐殁手上拿个包子咬了口,饶有兴趣的嚼着。
也不知道那墙根儿的人说了些什么,那群人突然骚动起来,一名男子极为震怒,大吼道:“莫要不识抬举!”
那声音传的极远,齐殁又往前挪了挪身子,便听那男子紧接着吼道:
“要不是你长的水灵灵的甚是好看,我家小公子才懒得看你!”
.........
人群里又有人跟着架起架势,添油加醋道:
“我家小公子说了,你若是从了他,宅子,车子,祖业都能给你!随意挥霍!”
“没错!你进了门就是永远的大房!无人能争宠!”
......什么情况,说好的肉搏呢?
“抱歉,请放我离开。”
被围住的人话语颇为镇静,且带着无奈,只是那声音太轻了,齐殁估摸着应该是个女弟子。
“你!——”
“大哥,要不咱直接绑回去算了!”
“是啊,大哥!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咱哥儿几个人多势众的,用强的抓回去得了!”
齐殁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是他,做点坏事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图个吉利。
这群纨绔子弟本事没看出来有多大,脑子没多好倒是真的。
若那人真是个柔弱的,早就吓哭了,还能那么镇静自若的与他们周璇?
齐殁一下子就失了兴致,起身就要离开,忽听那名女子开口道:
“不必,我随你们去便是了。”
齐殁惊呆了,猛然转头,果真,那人群动了起来。
那个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人走在最前面,看背影确实是一个亭亭玉立,身形修长的好模样。
齐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窜上来的一股邪火,就是觉得不能这么放任这姑娘自甘堕落。
于是,抱着包子筐,轻巧在房檐上翻个身,落上另外一个房檐,拿起手上的包子,“嗖嗖嗖”,朝那群人后脑勺砸去。
这包子被齐殁拿起前是软塌塌的,但飞出去的时候,坚硬如顽石,砸的那群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巷子不宽,并排能走七八个人,一筐包子全砸光了,巷子松了不少,齐殁挑了个空地,从房檐上轻飘飘的跳了下去,刚好挡在了那名女子身前。
方才怒吼的大哥捂着后脑勺,横眉怒竖,朝齐殁吼道:“什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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