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木出声道:“九邪!圣君可在你这?”
“圣君?”九邪道人看了眼自己的断臂,阴沉笑道:“圣君啊,圣君这会没准正和殿下逍遥快活呢。”
一听此言,繁星怒目:“放肆!”
玄天观号称天下第一道门,观主繁星得天厚爱,五百岁修为已经不俗,一声呵斥,引动浩然道法,仅仅两字破了三层阵法,余下九层在繁木、繁树的攻击下,隐有溃败之相。
九邪咬牙,心里又记了昼景一笔,若非她损了他半身修为,对上玄天观的的人他怎会如此?他早就想杀光玄天观的人了!
两方斗起法来,怜舟冒雨闯进襄王府,便被道人那声暧・昧的「逍遥快活」震得心神颤动。她眸色一定,不要命地往后院冲!
“阿景!”
大雨连绵不绝,遮去了少女用力的喊声。
眼看王府的护卫冲出来拦在面前,妇人道:“怜舟,我和平安为你开路,杀进去,把阿景带出来!切莫不能让李十五奸计得逞!”
平安乃昼景身边的忠仆,亦是江湖上排名前列的刀客,更是打心眼里爱慕家主的人。此刻正邪两道激烈斗法他一个武人帮不上忙,一柄长刀挥舞地密不透风,手起刀落,一步杀一人。
血腥气被雨水冲散,怜舟头脑空白,顺从着本能抖着手打开通灵玉,一声又一声,慌乱无措喊着某人名字,在平安和妇人的披荆斩棘下,踉跄着不断朝王爷寝居靠近。
内室……
在她承认她是「舟舟」后,昼景看她的神情越发宠溺,李十五沉醉在那满目柔情,身子都酥了,披在肩上的薄纱被拂落,虚虚堆在腰间,她笑容妩媚:“景哥哥,我没力气了。”
“景哥哥?”昼景沦・陷在「九霄醉」的药效,只记得这是在梦中,眼前人是她的心上人。
她讶异舟舟何不喊她「阿景景」,而是要喊她不喜欢的称谓,这使她想起不好的人和不好的事,她拢了眉头,手指擒了女子下颌,笑道:“喊错了。要罚……”
素日清直冷傲的人到了床榻竟有如此魅・惑众生的一面,李十五叹为观止,又因她那句罚柔软了骨头。
细观她的景哥哥衣衫齐整,满了禁・欲撩人的意味,她呢,坦诚以对。她蓦地起了羞涩:“景哥哥想怎么罚?”
昼景眸色幽深:“你又喊我景哥哥?舟舟,你是存心气我么?”
「他」喊“舟舟”,李十五体内的热情凉了一半,抬头再看「他」,凉下去的又涌了上来。
她享受和爱慕多年的情郎调・情,左右九邪道人在房间里设了结界,到时候景哥哥想怎么闹她都行。李茗衣软了
嗓子:“求阿景罚我……”
擒在下颌的指节微微用力,她难耐地哼了声,昼景眼里涌动沸腾的星火,没敢想舟舟也会有和她求……
她身子微僵,小声道:“舟舟?”
“是我,景哥哥,不。阿景,是我,我是你爱的舟舟。求你罚我,阿景……”
「他」迟迟不动,李十五身子没了力气,软绵绵的,仅仅看着贪慕已久的人,看着他深情满溢的眸,早已不可自控。
欢・情・的气味在空气飘荡,昼景鼻尖阖动,为她动容至此感到开心,又感到陌生,内心不停升起难言的怪异感。
在梦里,她怎会如此想舟舟?还有这浑浊的气息……
她红了脸。舟舟的极为清冽干净,至清至洁,泛着花瓣深处的甜香,如水如茶亦如酒,她品过几次,念念不忘。
李十五受不得他一动不动,眼看子时将至,她哀求道:“阿景,你看看我……”
昼景眨了眨眼,退开两步,嘴里碎碎念:“唐突,实在唐突!”她摇摇头,打算用自己的方式逼自己醒来——怎么能在梦里这样想她的舟舟?
舟舟定然会生气的罢?
一想到她会生气,昼景打了个寒颤:“不可不可。这是梦,是梦,快醒来,快醒来……”
李茗衣急得手心冒汗,咬破了舌尖恢复了一丝清明,不知哪来的力气倾身上前作势为昼景宽衣,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辨别,将视线胶着在这人衣领内。
少女慌乱无措的哀泣一句句从灵玉内流出。
“阿景,阿景等我,不能……不能上李十五的当……”
“我爱阿景,阿景景是我的人,你答应了,你答应了的!你不能对不起我……求你了,不要碰她……”
四围刀枪剑戟的声音做了少女哭泣哀求的陪衬,混乱嘈杂,可那份心碎直直冲向昼景心窝,灵魂上的震颤让她久久不能平复。
李十五脸色阴沉可怖,撑着不住发颤的腿儿取回桌上的「夺心散」,敛了怒容,装作少女素日说话的温声和气:“阿景,吃了它。”
“阿景……”
“我的阿景……阿景……”
通灵玉中,少女哀求声声入耳,昼景目色一厉:“这不是梦!”
意识到陷入旁人算计,她怒不可遏,自我意识与「九霄醉」霸道的药效互相撕扯,掌心噌得冒出一团火:“滚开!”
李茗衣骇然倒地,「夺心散」的粉末洒在地上飘荡半空,她暗道九邪道人不愧是修炼至邪道的存在,炼制的药物仅仅散在空中都能被这些来历不凡的大人物吸收。
昼景愤怒的神色渐渐变得茫然,她松了口气:“景哥哥,你脖子上挂的那块玉给我。”
来不及思考,思绪似是被冥冥之中的力道掌控,呆滞地将通灵玉从身上取下。
拿到这块玉,李十五起了摔碎的心,转念一想,不如就让宁怜舟亲耳听着,彻底心碎。
玉被她放在一旁,她道:“景哥哥,抱我。”
怜舟脚下发软踉跄倒地,不等妇人将她搀扶起,摔得膝盖流血的人爬起来继续跑,被挡在一扇门后,门如何也推不开,平安以凌厉的刀法试图劈开此门反被震伤。
妇人道:“设了结界,轻易——”
她话没说完,怜舟夺了平安手上长刀,不要命地劈向结界!
心头陡然升起漫天的恨意。
她恨李十五,恨她卑鄙无耻要夺走她心爱之人,阿景是她的,谁都不能抢!
“景哥哥,抱我啊。”
昼景眉心焰火忽明忽暗,隔着一层结界她听不到外面声响,可有通灵玉在,那声声刀劈撞击的声响像是砍在她心上,心快要撕扯成两瓣,她烦躁地皱眉,甚至对眼前催促她的女子生出一股强烈的恨。
“怜舟!不能再劈了!”
隔着一道门,门内就是她
佩戴在身前的护身符受不住消耗眼看要破碎。悲凉愤怒的气息笼罩着纤柔的娇躯。
天地间,一股圣洁的水意自遥远的虚空而来,带着力量与安慰,一寸寸漫入怜舟血肉。
她再次举刀。
轰地一声!
九邪道人引以为傲的结界被刀刃劈得粉碎!
她冲进门:“阿景!!”
昼景抬眸望去,眼目生辉。
混乱撕扯的意念刹那间归于平静,所见,即天地。
她粲然笑开。属于长烨圣君的伴体星辉从心尖汩汩而出,焚尽一切污邪。
结界粉碎,正在斗法中的邪道一口血呕出,反噬之力侵入五脏六腑,他气得大骂:“该死的天上星主!这来的又是哪位!?”
与此同时,风雨忽止,晦暗苍穹亮起无数星子。
漫天星河,终究还是向着他们的圣君。
一道火光犹如利剑刺穿九邪心脏,昼景牵着少女的手踱步而出:“邪道,还不伏诛?”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会醒过来!
道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临死前似乎才想通长烨圣君为何是星主之主。
光辉明耀、邪不可侵。
还是……大意了。
九邪的身体自爆空中,被星芒焚尽污浊,消散于天地。
玄天观的道人被观主领走,几乎在满天星辰亮起的一瞬,观主便带着繁木、繁树隐匿避开。
九邪身死道消,昼景从李十五体内唤回那道「欲・火」,子时过去三刻钟,李十五虚弱地不成人样,趴在地上,如同死狗。
“景、景哥哥……”
昼景后悔了。她应该早在李十五对舟舟下手时,就要了她的命。否则哪里的这许多恶心事?她收回那把火,连夜带李十五入宫。
今夜异象突生,搬进帝王寝宫的新帝睁眼不敢入眠。
直到有宫人来禀家主请求面圣,李乘偲激动道:“爱卿回来了?!”
昼景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勾结邪道暗害先帝的真凶。
李十五蔫蔫地倒在地上,无力地看着神情冷冰的情郎,发出一声苦笑:“为什么、为什么,我都离你那么近了,为什么还是不成?”
没人回答她。
当着新帝,襄王认了自己的罪。她疯癫大笑:“凭你?你还想当帝王?皇兄,大周交在你手上,你有那个本事治理好吗?心机、手段,你哪样比我强?不过是运气好,生了男儿身,占了嫡长。”
许是知道活不久了,李十五讽刺完兄长,扭头责备昼景:“把那把火还我,让我带着它死去!景哥哥,你太狠心了!”
无人理会,她心弦顿时崩溃,狼狈道:“求你了,把它还我……你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这是你唯一送给我的……还我,还给我……”
“疯子……”
“是,我是疯子,你不要我,然后我就疯了。”
她又哭又笑,看着君臣二人转而念叨起如何毒害先帝,面目狰狞,心思缜密狠毒。
新帝痛心疾首:“为了见喜欢的人一面,你就要害了父皇,为了光明正大回一趟浔阳,你就要害了这世上最疼你爱你的人?李茗衣,你还是人吗?”
“是啊,我怎么不是,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可怜人,拥有所有,得不到最想要的,父皇疼我?爱我?那他为何不将景哥哥送给我?
他疼我,为何还要听李十七的收回那道赐婚圣旨?他爱我,为何要我就藩离景哥哥千里远,他明知我喜欢景哥哥,喜欢的要疯了!
他疼爱的人太多。疼你,疼十一,疼十七,他想做所有人眼里的慈父,可笑!他——”
长剑刺穿她身体,李乘偲握着剑柄的手不停发抖:“你太、你太可怕了,李茗衣,你太可怕了……”
天家骨肉相残,一幕幕闹剧上演。昼景冷眼旁观,喟叹
着迈出寝殿。
此刻,她只想穿过星夜,穿过晚风,回到她心爱的姑娘身边。
少女提着一盏灯笼守在宫门外,她面色苍白,笑容甚为欢喜:“阿景,我们回家罢。”
第102章 说爱
上界。
一身华裳面容甚美的女子冷眼望着星盘上的两道本源星核。
水玉星核异动,竟有一缕本源之力疯狂飞向下界。看在她要救长烨的份上,道姮并未阻拦。
只是,水玉如水的性子也有被逼到这一天的份上,她实难想象两人在下界结合是如何如胶似漆。
姻缘石上仍旧刻着「长烨」的名,那便意味着,长烨才是她命定的道侣。
道姮长叹一声。
指腹温柔抚过石面上的」长烨「二字:“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回心转意呢?你伤我至深,在我道心殿点了一把不灭火,我看到这把火就会想起你当初的愤怒,水玉陨落,你是该愤怒的。
但你弃了星河,摔了星河令,放弃了独属于你的尊荣,以至于下界随便一邪道也能欺到你头上来,长烨,你要我怎么办?
这里还是太凄清了。没有你巡视星河,与我饮酒作伴,这界主当着甚是无聊。”
她低声絮语,习惯了强势,却又被突然的脆弱击中。
姻缘石摊放在掌心,她叹:“你我结合,方为正理,才算符合天道安排。你去找其他女人,可在意过我会怎么想?”
当日她确实气得失了理智逼死水玉,可她不悔。再来一次,她还会如此。
长烨是她的人。她顺应天道而生,也该顺应天道寻找道侣。可她不肯。不肯,就要受罚。
她不忍罚长烨,只能选择逼死水玉。
谁料,却把在意的人逼走。
“长烨……”
下界,大周,浔阳城。
新帝登基仪式刚过,“襄王殿下受邪道「引诱」暗害先帝,事发,自知罪孽深重,自裁而亡”的消息传遍茶楼酒肆。
仅仅睡了一觉,醒来,臣民被皇室给出的「真相」炸得头晕脑胀不知如何反应。
士子楼鸦雀无声。
众人脑海齐齐冒着一个念头——先帝竟然死于十五殿下之手?
皇家事端真真假假永远教人猝不及防,然人已经死了,再去深究也无用。
李十七得知真相气得半夜不睡将未下葬的李十五挫骨扬灰,骨灰飞扬,她木讷地坐在夜空下,心道:果然天家无情。十五害了父皇,我撒了她的骨灰,九泉之下,不知父皇做何想?
新帝一身丧服安静地站在已经凋谢的桃树下,脑海中的想法与李十七不谋而合,暗道:我杀了十五,十七将其挫骨扬灰,父皇英灵未散,若看到这一幕该是何等痛心疾首,愤怒悲哀?
他隐在暗处没有露面,看着十七皇妹抱膝无声流泪,也想着再痛痛快快哭一场。
为父皇,为自己。
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要和李茗衣这样的人做了父女、兄妹。
沈端今夜打着安抚殿下、指导学业的名头,仍旧留宿在宫。李十七哭成小花猫,她拎着裙角慢悠悠走过去,坐在石阶,轻轻揽了她的肩膀:“往事已矣。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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