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屁话?”
“催人成婚,天打雷劈。”
……果然就是程式屁话。
“离庸,你现在说话好粗俗,再也不是本官刚认识你时的风流贵公子了。”
就这么会气人的性子,圣人都想动手,更何况是离庸了。但令妖可恨的是,这货居然是他的恩人,他就是想动手,都只能随便比划下花架子,还不能伤了对方。
离庸:毁灭吧,累了。
“怎么不劝了?”
离庸扭头就走,并且越走越快,看方向,应该是去找陶醉喝酒去了。
成功把八尾大妖气走,程晋看着天边的斜阳落日,准备等夜深之后,一个人去趟地府。
这判官老爷可真不老实,框了他死后007不说,还隐瞒这隐瞒那,程晋可不信偌大一个地府,真什么都查不出来。
从上次出了京城破庙画壁那事后,他就一直让聂小倩多待在地府收集消息,但从女鬼小姐姐每周传来的消息看,瞧着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但这可是阴司地府,没稀奇事才是最大的怪事。
“啊!这杀星怎么好端端又下地府了!快逃!”
“你跑那么……卧槽,是这位!新人看什么看,看多了折寿,赶紧跑!”
“……”
每次来地府,谣言都有新变化呢,都是鬼了还折寿,要被他逮到是哪只老鬼在坏他名声,他定要打得其三天三夜聚不起魂!
“程大人,您怎么来了?”蔺文书有些好奇道,前几日先帝鬼还在阴司跳脚呢,这怎么忽然就下来了,没听说人间出事了呀。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了吗?判官老爷今日可在殿中?我来找他喝茶品香。”
蔺文书:……这话您自己信不?
但判官老爷早有言,若程晋下来,不必阻拦,直接请进去就行。
“自然是在的,程大人还请随我来。”
程晋来地府,当然也不是空手来的,先头还给聂小倩带了些京中时兴的头饰花样和糕点,这会儿还给蔺文书和周霖送了点酒,至于里头那位嘛,自然是送香。
“哟,稀客呀,上回你下来可都没来看我,这提的什么呀,莫不是什么歉礼?”判官老爷依旧是那幅老样子,殿内也依然燃着好闻的香,偏木质调,有种独特的冷然感。
“京城馥郁斋新出的九梦香,老爷可喜欢?”
判官老爷立刻来了兴致,接过闻了闻,脸上显然是喜欢的:“听闻这九梦香能引人好睡不复梦,京中一香难求,你这里居然有?”
程晋当然没这本事买到,但谁让他有个享誉京中的师兄呢,馥郁斋对别的人高冷,对无殊公子可不是,但凡有了新的熏香,都巴巴地会提前送到师兄府上。
“没那么神奇,不过是味道好闻些,能让人心情宁致罢了。”
判官老爷笑着收好,一副颇有深意的架势:“可本官看你,却睡得并不宁致啊。”
呵,你还好意思提,他这次来,不问到点什么,他就赖在这判官殿不走了。
“亦安你这表情,着实让本官有些害怕啊,说说,是做了何许噩梦啊?地府九梦香是没有,但轻神安眠的安魂草却遍地都是。”判官老爷非常慷慨地说。
……这是盼着他早点死呢,还安魂草,那是给鬼安魂用的。
“老爷,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您能不能给句痛快话,我那梦,还要做多久?”程晋直接打了颗直球。
这球也确实非常之直,判官老爷是有猜到程亦安会问,但没想到会问得这么直接:“程亦安,这可不是聪明人的问法。”
“启禀老爷,在下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自不需要用聪明人的问法。”
好一个不是聪明人,判官老爷看着程亦安,当真是越看越满意:“其实也不会太久啦,当初你来汤溪,可是你自己亲自选的,没有任何人逼你哦。”
“程亦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下地府时,本官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程晋记性甚好,很快就想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记起来了,本官同你说过,如果你不来汤溪,活着的时候定不会见到我。”判官老爷忽然换了副很有深意的表情,至少程晋从没在吊儿郎当的判官老爷身上看到过这么认真的表情:
“所以,你后悔来汤溪了吗?”
程晋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京中选官时的场景,那时师兄给了他很多选择,汤溪不是里面最差的,但也是差的那几个之一了。他是大儒亲传弟子,又有傅承疏这样的师兄,自己更是探花,翰林的工作也做得不错,便是外放去做知州也是可以的。就是做县令,也有那些个较为富庶的县可以选。
可那时候他就跟被鬼迷了心智一样,就觉得这汤溪人杰地灵,合该他走这一趟。
第204章 实在
“怎么样, 你后悔了吗?”判官老爷见程晋沉默不已,又重复问了一遍。
程晋这才回神,抬头就对上判官老爷带着十足戏谑的眸子, 他干脆就凝视对方开口:“后悔?那倒没有。”
“那你沉默这许久, 是为了什么?”
程晋只是在反思而已, 或许换一个人在这里,可能是会感慨类似于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这样的文艺说法,但……很奇怪。
“我只是在想,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判官老爷就低低地笑了起来:“这当然什么都说明不了, 但很玄妙不是吗?程亦安,你已经入局, 且对此并不后悔,想知道什么,不妨自己去找,如何?别人施舍给你的真相,你肯定不会相信,对不对?”
程晋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并不服软:“我信呐, 如果开口的人是您的话, 我是非常愿意相信的。”
这就是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才肯甘心的意思了。
判官老爷闻言,立刻作出一副头痛的模样:“你这么叛逆的属下, 本官很是难办啊。”
程晋一听,当即道:“这如何难办?老爷既然不喜在下, 撕毁约定不就成了,我这人本就生有反骨, 顶撞上司这种事, 绝对不会少的。”
谁知判官老爷不怒反笑, 甚至到后来演变成了开怀大笑:“亦安啊亦安,本官就欣赏你这张谁都敢说的嘴,既然你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本官自然不好随意搪塞过去。”
……所以你刚才说得那么玄之又玄,果然就是随便敷衍他的吧。
“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只要本官知道,就如实答复,怎么样?”
这种对答,一听就很坑,但程晋也明白,话聊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庆恒的存在,是不是跟您有关系?”
问这话时,程晋的眼神一个不错地落在判官老爷脸上,然而对方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带着几分玩笑:“诶?亦安何出此言啊?”
程晋无意多做解释:“老爷就当我突然失心疯,胡乱发问便是了。”
判官老爷:……你这样都失心疯,那全天下就没几个脑子正常的人了。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赞叹程亦安这份心性了,毕竟世间从不缺聪明人,但有如此心性又聪明的人,却少之又少。人或多或少都会被私欲掌控,程亦安也是如此,但可贵的是,这人竟能在如此情绪中保持理性。
世人当真没眼光,那位天纵奇才的无殊公子确实当得上人中龙凤,但那样的人更适合当弄权玩势的臣子,反倒是程亦安,心性坚韧,更适合掌控一方。
判官老爷越看越满意,当然也就不吝啬于回答这个问题了,程晋得到了答案,也就没有死皮赖脸在判官殿撒泼打滚。
第二日,程晋从床上醒来,回想昨夜的谈话,忽然就有些感谢判官老爷的慷慨。哎,幸好对方回答了,不然他真撒泼打滚起来,下次去地府他的谣言可能会传得更加离谱。
“大少爷,您可终于醒了,阿从让人送来的早餐都热了两回了,你这都算是回锅菜了。”
程大少爷吃着回锅菜,漫不经心地怼回去:“既然你如此心疼本官,下次送过来的早餐,你就帮本官用法力热着呗。”
“你做梦!”他法力本就不多,给人吹头发已经是极限了!
程晋依然悠悠闲闲地吃着,他今日起得迟,衙门里都没什么人了:“这人都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呢,不过今日难得天晴,听说那陆静雪陆大公子知道那离梦阁的《女伶记》出自温姬之手后,今天邀了不少同窗好友前来汤溪捧场,都是一群公子哥,好大的阵仗,燕赤霞他们便去维护秩序了,还有城外的桃林似乎开得不错,陶醉就带不弃过去看着,以免有那不守秩序的毁坏桃林。”猫猫说完,一脸嫌弃地开口,“倒是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有没有一点一县之长的觉悟?”
程晋:“这么一听,好像本官确实有些失职。”
猫猫刚要痛批过去,却谁料这人话锋一转,竟自得起来:“这不恰好证明汤溪衙门人人都很能干嘛,再说了,师爷也不在,有人陪本官失职。”
猫猫:……凑不要脸。
“你在背后,说本座失职?”
嘿,这人也太不禁念叨了,程县令当即换了副面孔:“哪有,师爷你肯定是听错了,本官说的是……”
“说的是什么?”
“本官只是话还没说完,应该是有人陪本官使之利益更大化。”
猫猫听不下去了:“呸,你这是狡辩,妖王大人您别信他!”
谁知道黑山还真闭着眼睛相信了:“哦,本座便信你一回。”
猫猫原本伸着手激情慷慨,一听这话,他顿时缩了起来: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没一会儿,他就觉得气氛太虐猫,干脆变作原形,逃也似地窜走了。
“哈哈哈,师爷,逗猫猫是不是很好玩?”
黑山微微抿了抿嘴,给出了答复:“还好。”
黑鹿鹿语十级解读学者程晋当即明白,还好其实就是很好玩的意思,他刚要再调侃两句,却没想对方比他先开口:
“程亦安,你昨晚上是不是去地府了?”
……程晋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闻:“这都能有味道?妖族法力也太作弊了吧。”
“没有,判官应该帮你抹掉了,是本座昨晚回来过。”
程晋:……本官刚才原来是不打自招啊,黑鹿鹿你终于还是学坏了。
“那说不定本官是跟离庸去京城看狐族的热闹了呢,为什么猜我去地府了?”
黑山很是坦白地开口:“本座昨夜还去了趟京城。”
合着昨晚他就短暂地去个地府,黑鹿鹿已经来回汤溪京城一趟了呀。
“你去了京城?那只小狐狸现在可是越狱成功了?”
“没有,他被离庸封了法力,哪里都去不了。”黑山回道。
程晋忍不住对离庸竖起了大拇指:“好法子啊,不愧是狐族大长老。”
“程亦安,你在逃避本座的问题。”
“哎呀,被你发现啦。”程晋其实真没想好怎么说,就像判官老爷说的那样,或许时机真的还没到来,“我不想骗你。”
黑山自问不是什么多聪明的妖,但他了解程亦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程晋陷入了沉默。
“你不信任本座?”声音已经渐渐冷凝起来。
这咋还上升到信任问题了呢,程县令当即矢口否认:“我当然相信你。”
“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晋想了想,也觉得恼人:“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知道我的,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跟我打哑谜,好好的话不说,非要云里雾里地绕,判官老爷就是这种鬼。”
“他对外面有所隐瞒?”黑山立刻就明白了程亦安的意思。
“隐瞒的不止一星半点,地府是个庞然大物,你我单枪匹马就能查到不少关于庆恒的线索,当然也有他主动现身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判官老爷着实是深不可测。”程晋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师爷,你和离庸加起来,能打得过判官老爷吗?”
这问题,可真是够刺激的。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个问法,腿肚子都要发软了,黑山却真的实实在在思考了一下:“恐怕很难,你问这个做什么?”
“哎,好可惜,试问这天底下谁不想走捷径呢。”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拉上黑鹿鹿和离庸去地府套麻袋哦,“那如果再加上我呢。”
黑山已经站了起来,程晋连忙把妖拉住:“师爷你要去做什么?”
“去京城,把那只秃毛狐狸抓回来,然后去地府。”
……哇喔,好心动哦。
“走不走?”
真的好心动哦,程县令只犹豫了一下,便披上外衫跟上去:“走走走,先去京城看看。”
然而此刻的京城,离庸正在和姬长侓大眼瞪小眼。
说起来,姬长侓打从无罪释放后,本来失去的荣誉就一点点回来了。他被冤入狱的消息也渐渐传开来,有人开始向他道歉,当然也有人死撑着不说。
不过姬长侓对此并不关心,他办理绶官后,就准备回乡祭祖。不过在这之前,他准备先去赴那场与妖定下的约。
谁知道那位半遮面的妖没出现,却出现了一位身披红衣的俊美男子,是那种不似凡人的俊美。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地?难不成,你也是妖?”姬长侓率先发问。
离庸皱眉,程亦安到底跟着凡人说了什么:“这个你不必知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姬长侓神色如此戒备,离庸觉得自己可能会白费唇舌。也是果不其然,姬长侓根本不信他的话,就像判官老爷说得那样,世人根本不信别人施舍的真相,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亲手调查到的,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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