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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为何，颜娘越跑越轻松，她心想终于要结束了啊，四百余年，她真的已经完全受够这种生活了。
第107章 临近 是个狠人。
世人只知天宫好, 却不知红尘万丈，已胜世间万千。
颜娘出身不好，从小缺衣少食, 所以她拼了命往上爬, 成为天女的那一刻, 她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她终于成功了，她生得好, 又从小聪慧, 本就该做人上人。
她太喜欢天宫的生活了, 这里锦衣玉食, 除了每天要替贵妃娘娘祈福，她可以做以前想做的任何事。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惧怕入睡, 因为她生怕一醒来，就会回到从前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时间最消磨人心, 一年，两年，十年, 等到百年的时候，颜娘心中已生出了疲倦，或许人就是贪图新鲜，再好的天宫, 也激不起她任何的兴趣。
等到四百年过去，颜娘心中其实已经蓄满了绝望，如果未来的生活还是这样，那她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朱孝廉的出现, 让她死水一般的心境起了波澜，这是她四百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男人，她太高兴了。但很快，朱孝廉的现实打醒了她。
呵，男人啊，不管是过去多少年，依旧是这么自私又卑劣。
可赶走了朱孝廉，无边的寂寞又瞬间包围了她，她想到了那个自称孟龙潭的书生。
然后，事情就忽然脱离掌控了，颜娘大口喘着气，鼻尖再不是天宫平和宁静的气息，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激动，她想活着！她不要平庸地死去！
“醒来！你们醒来！”
“你平日里不是说我小话说得最勤快，现在倒是起来说啊！”
“还有你，我知道你最讨厌贵妃娘娘，那日你心不诚，是平娘向金甲天兵告密的。”
“什么？好你个平娘，老娘今天就撕了你这张嘴！”
叫醒一个，距离叫醒其他四十八个天女还远吗？
燕道长略略沧桑地摇头，一点儿也不远，真不能小看女儿家的力量，特别是四十九个凑在一起的时候。
随着四十九个天女先后醒来，庆恒身上的金甲力量迅速锐减。
本来程晋花十分力能揍个拳头印，现在可以将金甲直接打穿了，要不说能跟黑山做朋友呢，总归是有些相同爱好的。
庆恒被打得七零八落，却是越被打笑得越开心：“好可惜，力量不够了，好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啊，你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灵魂~”
“有趣你个头！”
程晋一拳将金甲的头盔打穿，黑山见此立刻用妖力截住庆恒的神识，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庆恒此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神识这种存在，少一缕都会损伤神魂，轻则法力倒退，重则修为心境受损，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神识被困，有所忌惮的原因。
程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拳头，道：“怎么了，没抓住？”不应该啊，他已经把庆恒的神识打出来了。
黑山展开手掌心，道：“只剩一道记忆碎片了，他刚才自爆了神识。”
程晋：“……是个狠人。”
庆恒的神识消失，地上的金甲残片在瞬间化为无形，原本就被黑山拆得七零八落的天宫此刻更是直接崩塌起来。
“不好，这里要塌了！”
黑山捏紧手中庆恒的记忆碎片，化作一道黑光冲向佛殿之中。
程晋见此，立刻跑向燕赤霞那边，找到颜娘就问：“出去的路在哪里？”
天女们此刻面色惊慌，甚至有人拿着憎恶的眼神看程晋，只觉是此人破坏了她们天宫的安宁生活，听此立刻对颜娘道：“你勾结凡人就算了，男人如何能信，颜娘，你好好考虑清楚！”
颜娘却是一笑：“我就勾搭凡人，如何了？你有本事，也勾搭一个试试！”
程县令：……女人真可怕。
颜娘怼得人没了声，随即便对程晋道：“本来我可以送你们出去，但我现在好像又变回了普通凡人，那里是天宫最脆弱的地方，你们可以试试打出一条路来。”
程晋顺着颜娘的手指看去，正是佛殿前面的广场。
“燕道长，那个广场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燕赤霞：……程大人，您可终于看到贫道了啊。
天宫的崩塌越来越快，燕赤霞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烦乱的思绪压下，这才道：“大人，请随贫道来。”
很快燕赤霞就领着程晋到了广场东南角，他用道符在地上艰难地做了标记：“大人，用你最大的力气击打此处！”
程晋抬头：“一定要最大吗？”
燕赤霞点头，满脸都是认真。
程晋不疑有他，伸手就是一拳，然而……好脆的地面啊，他重心直接一个不稳，倒栽了下去，等他再睁开眼睛，已看到了明泉荒寺的后院。
他出来了？
程晋立刻望向壁画，壁画此刻呈现出一道扭曲的漩涡，上面的图画在一块块地剥落，渐渐染上时光的力量变得斑驳陈旧起来。与此同时，燕赤霞也终于提剑出来。
“道长，你还好吗？”
燕赤霞摇头，没好气地开口：“不，贫道不大好。”
不对啊，燕道长你从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啊，程晋刚要开口，一大堆天女魂魄出现在了后院，好家伙，他差点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刚要求助燕道长，燕赤霞却道：“山下有人闯阵，贫道且去看看。”
程晋：……所以，这就是你丢下本官的理由吗？
好在燕赤霞前脚刚走，黑山酒裹挟着一身肃杀从壁画中出来了，他此刻手上还提着个佛头，佛头面目扭曲，像是受过什么可怕对待一样。
“这……莫不是传闻中的冯贵妃？”这还活着啊？！
黑山随手将女佛头丢在地上，眼睛微微阖起，半晌才道：“她现在已经死了。”
程县令：……可是佛头还在动哎。
“程亦安，本座要离开一段时间。”
“喂——”
程晋都没来得及挽留，黑山就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了。
……会瞬移真的好了不起啊，程县令有些酸溜溜地想。
四十九个女魂戳在院子里，外加一颗无比扭曲的女佛头，蔺文书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头疼到想去黄泉里清净一下。
“蔺文书你来得正好，这佛头你拿回阴间泡一泡，我怀疑里面进水了，都不咋会说人话了。”
蔺文书：……
到最后，蔺文书心情复杂地一手提佛头，一手牵了一串女魂回了酆都。
等鬼走得差不多，后院终于空了下来，燕赤霞这才惊讶地发现：“大人，您竟然不是生魂状态？！”
程晋：……总觉得这一趟下来，燕道长暴躁了好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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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晋最近两天有些害怕对上燕道长，其实也不是害怕，就是燕道长那眼神吧，怪让人内疚的。
于是，程县令就跑去欺负猫猫。
“你别捣乱，本喵正在帮阿从起草年夜饭的菜单呢。”
程晋闻言一愣：“这么快就年夜饭了？”
猫猫一把夺过毛笔，伸手又写下一道鱼食：“当然，再过五日就是除夕夜了，上次咱俩上街，好些个商铺都关门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发现了，本官不过是感叹下时光荏苒罢辽。”
猫猫心里呸了一声：“我看您啊，就是日日离魂离傻了。”
程晋立刻开始撸袖子了：“潘小安，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你那全鱼宴快收手吧，阿从绝对不会做的！”
“做猫就要有梦想！那离庸还写了全鸡宴呢，怎么不见你阻拦啊！”
程县令：……我这造了什么孽啊？！
猫猫见程酸酸没反驳，当即笑着道：“还有那竹子精，写了好多素菜，这年头妖怪谁还茹素啊，当即就被本喵和离庸镇压了。”
程晋：就同情陶醉三秒钟吧。
“不过有酒倒是极好的，大人你也快点些，不然等阿从采买完，你就只能跟着我喝鱼汤了。”
程晋眼见猫猫得意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截过猫猫头就是一顿乱rua。
“一个个翻了天了，这县衙可是本官做主的！”阿从也是他家的书童！
“晃开窝！晃开！”
阿从打后院出来，看到自家少爷难得不忙于公务，立刻笑着跑过来：“少爷，您年夜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猫猫立刻求救：“阿从，救窝！”
“你看着做吧，别太劳累，别听潘牢头和离庸瞎讲，就这么几个人，做多了也吃不了。”
阿从却摇头道：“不行，这是咱们第一次在汤溪过年，少爷你得听我的。”
程晋难得语塞，不过这是小事，顺着阿从也无妨，便道：“那你看着弄吧。”
阿从忙应好，又道：“哦对了少爷，黑师爷呢，他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晋一愣，说起来打从明泉荒寺一别，黑鹿鹿就一去不回，也不知道过年回不回来。唔，要是不回来，他刚好可以省下一笔年终奖金。
“放他假，回乡去了。”
阿从也不疑，很快就又回后院去了。
猫猫这会儿借着阿从挣脱束缚，窜得老远，但到底还是没抵过内心那该死的好奇心：“大人，师爷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回乡放假，猫猫作为一同掉入黑山幻境的倒霉妖，对黑师爷的来历再清楚不过了。程酸酸这话搪塞阿从还行，可瞒不过聪明又机智的他。
第108章 无用 无用又奇怪的知识。
“你出事, 他都不会出事，少操些没用的心。”
程晋倒并不担心黑鹿鹿的妖身安全，毕竟这世上能伤得了妖王的存在并不多, 他怕就怕师爷又瞎钻牛角尖, 也不知道庆恒留下那枚记忆碎片里记录了什么。
猫猫一听, 觉得也是，那可是妖王般的存在，他确实没必要操这闲心：“那你这几天, 到底在愁什么？那道士也是, 整天眉头紧皱, 人间不是说不能将旧历的烦恼留到新年吗？”
“噢哟, 你还挺懂嘛。”
猫猫骄傲地挺了挺小身板，道：“那是, 我们金华猫可是最亲近人间的妖了, 说起来，那只小狐狸说要今年把欠你的钱还清, 这距离过年也就五日了，怎么还不来还钱？”
十两银子就能报恩，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容易的报恩方式了, 猫猫想想就嫉妒，如果他也只需要还个十两银子，他早拍拍屁股走妖了。唔，最多隔三差五来找阿从打个牙祭, 程酸酸这张脸他绝对不会再见。
可惜啊，他不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为难他一只小猫咪呢。
“诶，你不提她, 本官差点都忘了这茬，上次你说她在绣房做活？”程晋想了想，才道。
潘小安闻言就点头：“是在府城一家绣房工作，她们女狐惯会些人间女子的活计，不过府城开销大，她又爱臭美，上次我去府城买鱼，就看到她在跟卖胭脂水粉的小贩讨价还价。”
……听上去，狐生挺艰难的样子。
程晋细细品了品，忍不住道：“离庸也是狐狸，他怎么就这么有钱呢？”不说上次挖出来的那些金条，就是每次来提的酒，都不是什么便宜的。
“活得久了吧，那小狐狸才几百年修为啊，哎，真羡慕这些老妖怪，家底丰厚啊。”猫猫适时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程县令同样表示羡慕：“哎，倘若本官要是能有花不完的钱，这官真是不做也罢。”
“你们凡人，就总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你们妖不会吗？”
猫猫是只诚实的妖，他很快点了点头道：“会。”若是有取之不尽的小鱼干，他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程晋闻言一乐：“你看，其实人与妖都一样，不是吗？”
“你想得开就好。”猫猫故作老成地说了一句，见阿从不在，直接纵身变回原形跳上屋檐，“我去府城看看那只小狐狸，毕竟同是天涯报恩妖，哎。”
作为报恩对象的程县令：……
没了猫猫rua，程县令又回去办公。临近年关，汤溪的公务倒是不多，但明年开春他有不少计划，师爷不在，零零碎碎的事情就得他来处理了。
入了夜，潘猫猫并未回来，倒是聂小倩从地府上来了。
“你不是在地府陪着审女佛头，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聂小倩便道：“审得差不多了，这次这么多人魂逃脱轮回转世，连判官老爷都惊动了，很用了些法子，那女佛确实是前朝冯氏贵妃。”
哦豁，并不出所料呢。
“那她转生之前，是何身份？”
“大人若不猜猜？”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知道有这么个存在，程晋细细想了想，试探着猜道：“当初兰若寺一事，淮娘是得了槐树妖的全部法力才由人成妖，现在一想，那槐树妖为何会心甘情愿献出全部法力，恐怕是有人给她画了更大的饼，对吗？”
聂小倩：……
“看来本官猜对了，冯贵妃就是从前在兰若清修的槐树妖本尊，对吗？”
“……大人英明，她从前的确是槐妖，且她托生人胎，并未饮下孟婆汤。”
哦豁，所以果然陆判还瞒着其他事呢，地府真应该再好好审审陆判。
“是画了什么大饼，竟能让清修多年的槐妖轻易变节？”
“成仙。”
程晋心道果然，那缕庆恒的神识说画壁是他替冯氏选定的成仙之所，恐怕是当初槐妖并不十分信任庆恒，两方应该还订立了天道契约。只是槐妖没想到的是，庆恒居然敢耍这种花招，甚至严格来讲，庆恒在某种意义上也完成了这个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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