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劝过你,告诉过你钟馗会来救我掀了你的老巢的。”
江雨落淡淡地看着钟夜和屠户像两股旋风毁天灭地互相捶打,不动声色地眼神示意蒜瓣儿钻进床底下避难。
“笑话,你和钟馗势不两立,无鬼不知,指望他来救你?他不趁机给你补一刀都是你走狗屎运。”
阴媒婆掐住江雨落的脖子,尖锐的粉色指甲立刻就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掐痕,江雨落猛咳出声,难以呼吸。
这女鬼是真的对他下了杀心。
“憋得很难受吧?妾身这就让你感受感受何为钻心之痛!”
削铁如泥的指甲撕裂皮肉,带过一串连密的血珠,江雨落白皙的脸上瞬间沾满粘稠的猩血,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疼痛。
“唔……咳咳、咳——”
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喉中涌出,阴媒婆不可置信地看着贯穿自己腹部的金色咒印,眼中的杀意和疯狂还未褪去,骨骼经脉便被金光自内而外填满爆裂,她口中咕咕咕冒出最后几个血泡,哑声喃喃道:
“钟……钟馗……?!你真的是钟馗?!不可能……那可是江雨落!那可是江雨落啊——!”
在嘶哑的尖叫声中,阴媒婆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触土成尘,化作钟馗脚下一抔风吹走沙的落土。
“百鬼恶贼,当我者亡。”
钟馗冷冷道。
其言如律令。
江判擅符咒,与之对应的,钟夜则好言灵,将法术印入咒语,可用律令诛杀邪祟。
他原本不想在江雨落面前展露太多力量,怕一个刺激把他那些不可爱的记忆给激起来,可这阴媒婆和怨屠户修为不低,如果不认真起来恐怕要耗费些时间。
最主要的是江雨落这个拖油瓶实在太菜了。
蒜瓣儿趴在床底下瞪大一对儿狗眼,目睹了刚刚还和钟夜打得平分秋色的巨人屠户在一瞬间如泥人般土崩瓦解,甚至钟夜连气都没有喘,这两只可抵百位阴官的厉鬼就化作了两缕尘烟。
“站得起来么?”
钟夜走到江雨落面前。
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愣在原地,久久无法从刚刚几乎贴着自己的脸死去的阴媒婆带来的阴影中缓过来,那是一张极其扭曲撕裂的面庞,比他知道的任何一部电影里的镜头都要血腥恐怖。
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者江雨落,冥府怕鬼第一人,经历此劫后,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那些阴间东西的好。
“江雨落?”
钟夜看他迟迟不答话,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又喊了几遍。
江雨落一直没有反应,直到钟夜伸出手帮他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不小心蹭到了刚刚阴媒婆的长指甲在他脸上划出的伤口,他才“嘶”地一声重新聚焦视线。
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黑海之中孤寂沉落,突然一只带有他熟悉的体温和味道的手伸到了他面前一样。
“疼死了。”
江雨落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要是钟夜没有及时赶来,就不是划破一道小口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看看。”
钟夜掸开他的手,有些强硬地掰过江雨落的下颚检查他脸上的伤痕。
“问你个问题,”
江雨落疼得紧皱眉头,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流着血,他由着钟夜扭着他的脑袋细细端查。
“问。”
钟夜确认他脸上就一条小口子,虽然不能说是轻微擦伤,但可以用屁事没有来形容。
“被鬼挠破需要打狂鬼疫苗或者破伤风吗?”
“……”
“诶你别走啊,你拉我一把。”
江雨落看钟夜起身就走,才慌忙拽住他的衣摆,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来。
钟夜这才看清楚,他身上那件老土的粉色旗袍早就被那屠户暴力地撕成了拖把条,海绵宝宝袜子也被踩得黑不拉几,唯一可以说还算完整的上半身……上半身也被屠户拆开了扣子,大敞着领口,露出泛着月白的皮肤。
“和你说了多少次,好好穿衣服。”
钟夜终是看不下去,亲自上手扯过江雨落的领子帮他把盘扣扣好,顺带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番他身上是否留有别的鬼的痕迹。
看来他来的正是时候,鬼屠户只来得及撕烂他的衣服,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
连钟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
一提到这声诡异的衣服江雨落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阴媒婆变成的那摊骨尘搓回去做成鞭炮炸。
“回去吧。”
钟夜叹了声气,好在这次高达和蒜瓣儿及时找到了他,他没想到这么快这些连钟馗印记都防不住的厉鬼就找到了江雨落。
“你慢点走,等等我,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江雨落顺手捞起蒜瓣儿,揉着腰一拐一拐地跟上,看来是刚刚躲阴媒婆的指甲时拉伤了腿。
“这是位于阴阳两界之间的混沌,高达在入口处等着我们。”
“喔,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要谢就谢你养的好狗,要不是它,你现在就是阴媒婆的盘中餐了。”
“谁说我要谢谢你……我靠。”
江雨落一个没注意,大拇脚趾指撞上了石块,疼得他一句脏话脱口而出,吸着气弯腰查看有没有流血。
“你真是……”
钟夜停下脚步,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和以前一样让人放不下心。”
江雨落垂着脑袋一心担忧自己的脚指头,并未听见这句小声的低语,只是猛地感觉腰上一暖,整个人被悬空倒过来,打横抬在了怀里。
“钟夜……?”
“你走得太慢了。”
钟夜并没有分给他目光,并且又补充道,“而且你的鞋跟着阴媒婆一起化作了灰。”
“……那可是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款。”
“节哀顺变。”
“……”
江雨落唉声叹气,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轻轻靠在钟夜身上,裹紧身上那件大衣,不想让那件可笑的旗袍露出一星半点。
“其实你走之前在我身上下了保护咒的吧?”
“嗯,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办,至少会被扣工资。”
“谢谢你。”
江雨落轻轻闭上沉重的眼皮,小声和钟夜道了句谢。
钟夜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是将来江雨落恢复记忆,想起他不仅喊自己钟馗哥哥还给自己道谢,会不会拎着刀闯到钟馗殿里要和他决一死战。
“但是你这保护咒好像没什么卵用啊,连个品位这么差的破媒婆都防不住。”
“……”
钟夜忍住想给他一拳头的冲动,这王八蛋嘴里果然吐不出来任何好话。
第15章 一切都是为了结婚
“不过你能亲自来救我,我是没想到的,”
江雨落顿了顿,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钟夜的领带,“仔细想想还有点感动。”
“我的职务罢了。”
钟夜并没有因为领带被人扯着挽成花而慢下脚步,甚至因为步子太大,步履生风,导致盖在江雨落腿上的大衣边随风翻起,露出因为受冻而微微泛着红的膝盖。
“以后像这样的邪祟只会越来越多,甚至不会留给我找来救你的时间,你想要好好活着,只能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
钟夜边说边状似无意地帮江雨落盖上了腿。
“所以我上次才说让你教我一些防身的魔术嘛,我看那个画符就不错,不瞒你说,我的字写得可比你好看。”
“这和写字好不好看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夜果断回绝,“但你的字写得确实不错。”
“小气。”
江雨落撅了撅嘴。
“你别乱晃脑袋,头上的花掉渣。”
“哈?我头上居然还留了一朵花?”
江雨落一把将自己头顶那朵艳俗的花球薅了下来,灵机一动,顺手插入了钟夜胸前的口袋,“礼轻情意重,小小花朵,以表谢意。”
“这是芦藜花,生在混沌之中的芦藜千金难求,可以药白骨医百病。”
“我上一次见这玩意儿还是在植物大战僵尸里头。”
“僵尸?”
钟夜闻声一顿,江判确实曾经以一人之力包围了上百只僵尸,只手平定了尸潮风波,只是这僵尸不该出现在现在这个江雨落的记忆里才对。
“是植物大战僵尸,用豌豆打僵尸的。”
“你是指号令树木生灵?”
钟夜疑惑地试探道。
“无神论者是不会有这种超自然能力的,”江雨落无语,像看一跺被时代抛弃的糟粕一样看着钟夜,“这是个单机游戏。”
“……”
钟夜替刚刚认真听江雨落说话的自己感到羞愧,为自己在江雨落身上浪费的十几秒感到不值。
“到出口了。”
他们走了不知多久,布满黏液的白丝的洞穴终于到了尽头,眼看着钟夜一脚踏入了月明星稀的旷野,江雨落却被无形的墙壁拦在了洞内。
“有事吗?”
江雨落微微惊讶地看着缓慢缠绕上自己脚腕的红色丝线,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在心底升起。
“汪!”
蒜瓣儿焦急地咬住钟夜的裤脚。
“你刚刚在阴媒婆的术法中和那具干尸行过大礼?”
钟夜有些不耐地回到洞穴内,燃起一把鬼火,准备将江雨落腿上越来越多的红线烧个精光。
“行个屁,我腰都还没弯呢那鬼东西就把我扛起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阴媒婆没有死透?”
“你不是亲眼看见她化成了灰么,”
钟夜一脸绝不失手的吊样,带着嫌弃地挑起了一根红线,“这是她百年的怨气形成的诅咒,也是冥婚的规矩,你既在她手下结过缘,就算新郎和媒婆都死光了,你也不能离开。”
“……我还得守死寡是吗?”
江雨落不悦地抽了抽嘴角,“明儿我就买本男德给这大哥烧过去,哦,不好意思,他已经灰都不剩了。不对啊,我和他结个锤子缘!我不干净了!”
“你还知道男德呢。”
钟夜奚落道,能从这成天醉倒在秦楼楚馆的江判嘴里听到个“德”字,老阎王听了恐怕都要乐开花。
江雨落一个人不断呼啦掉缠上双腿要将他往回拽的红线,累得气喘吁吁,可惜效果杯水车薪,他腾出手来有些不满地拽了拽钟夜的衣摆。
“钟老板,你看戏呢?”
“不是什么好戏,”
钟夜蹲下身来,抓住红线,“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
江雨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钟夜这个脑瘫切开来看一定是黑的。
“你是想和这位屠户结婚,还是想和我结婚?”
钟夜淡淡道,甚至还能听出几分笑意。
虽然那绝对是讥笑。
“我能不能选择单身?其实我不仅不信鬼神,我还爱无能,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加单身主义者……”
“那就请这位坚定的无神论者和独身主义者留在混沌之中,守死寡度过余生。”
“不是!你别啊,”
眼看钟夜真的要走,江雨落泪眼汪汪地抱住他小腿,“我们有事好商量不行吗?”
“你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钟夜挺直腰板,“至少要结了婚我们才算有一点渊源。”
“你怎么就执着于跟我一个没有胸没有屁股只有一点点美色的男人结婚呢!”
江雨落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质问钟夜。
“选屠户还是选我?”
然而钟夜不为所动,“给你三秒钟,不选我走了。”
“不是,你不觉得这个选项都太偏激了吗?”
“三,二,一……”
“选你选你!选你!”
江雨落暗骂一声,“选你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钟夜弯了弯唇,笑了起来,没想到江判逗起来这么好玩儿,不,应该说是失忆了的江判逗起来真好玩。
“别差不多了大哥,再不出手我就要被这红线拖走了。”
江雨落可怜兮兮地扒着钟夜,胡乱蹬腿企图甩掉自己腿上的绳*。
“一点弥留的怨气而已。”
钟夜甚至不屑用咒术,一弹指烈烈鬼火便避开江雨落,顺着红线噼里啪啦蹿到洞穴深处,将阴媒婆最后的怨念烧成灰烬。
霎时间阳和启蛰,山洞暗穴都化作空中尘埃,万物归于寂静混沌,用来举办阴婚的大红花球子孙尺在刹那间都风化成灰石,江雨落用了三秒钟来接受这一事实,然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想说服自己这又只是一场梦。
只不过他的双腿已经刚刚被细绳缠得供血不足虚软无力,撑不起他的上半身,导致他哎呦一声不偏不倚地歪在了钟夜身上。
“腿……有点麻。”
“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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