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江雨落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渐渐明白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了,装模作样放狠话道,“谁敢嘲笑我我就把他绑在警车顶上当警笛。”
“……”
最终磨不过江雨落软硬兼施,钟夜无奈地抱着枕头孤零零地挪去了客卧睡觉,江雨落则十分嚣张地霸占了他的房间,甚至还差点吃光了他买来的点心零嘴。
第二天江雨落起床时,钟夜已经照常去阎王殿上班,还给了他留了字条,说已经帮他向阎王殿下告了假。
“我看他就是怕我又在别人面前乱喊他大哥。”
江雨落看着钟夜留下的纸条自言自语道,不过能不上班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他嗷呜嗷呜吃掉了钟夜府上准备的三角形小糖包,看着差不多到了和孟婆约定的时间,心血来潮随便找了张纸,按照之前钟夜教自己的画符之术写上了大大几个字——孟舟怜定位器。
要不是他这具身体的法力实在足够高,恐怕这张可怜的符纸是无法理解他到底想要干嘛的。
符咒在他手里抖了一抖,随风飞上半空,江雨落紧跟其上,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孟舟怜所说的竹林别苑。
如果此时来到这里的是别人,或者是有记忆的江雨落,一定会察觉到竹林的不同寻常,孟婆这里常年瘴气弥满,方便他饲养穷奇或者食人花,被称为“阴间中的阴间”,可今天这里却阳光铺洒,空气清新,陈年瘴气不知被什么东西全部驱散开来。
“小叔叔,你在吗?”
江雨落扒在别苑的栅栏上,好奇地看了一眼孟婆的花园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差点被满地的骷髅头和兽爪给吓个半死。
他连着喊了几声,屋内并没有人回应,被孟舟怜放鸽子并不让江雨落觉得意外,甚至可以说虽然是情理之外,但完全在意料之中。
“你不在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江雨落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来开门,心想或许孟舟怜不在,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了别苑内传来沙沙声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声沙哑的呜咽,像是被人捏住脖颈,又要极力忍耐,咬住唇齿但却难以抑制而发出的声音。
江雨落屏住呼吸,悄悄绕着栅栏绕到了孟舟怜的楼阁附近,同时他身旁飘忽着的那张符咒因为距离孟舟怜极近而簌簌发抖,江雨落赶忙攥紧它,防止这张纸突然飞入屋内。
“舟怜啊,”
混乱的吱嘎声中,江雨落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像是自远山深处荡来的古钟,天生带着令人臣服的神性。
“都被人喊‘小叔叔’了,难道自己不想生一个么?”
江雨落大吃一惊,什么人敢对孟舟怜这般口出狂言,当真不会被他揉烂了泡茶喂狗喝吗?
但随即,暗藏在刚刚那句话中的笑意和居高临下的宠溺让江雨落立刻明白了屋内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他早该想到的!细碎的喘息、晃动的吱嘎声,还有孟舟怜近乎呜咽却又带着几分情动的“滚”字。
“我积攒了数十年的神力才能找到你这一次,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滚?”
“唔……!”
不知名的男人似乎并不害怕孟舟怜,也不知他是加重了哪里的力气,只能听见孟舟怜更加难耐的喘息声。
这可真是不得了……江雨落捂住嘴,为了不给十年前的自己找麻烦,他觉得这种场合他还是当做没见过没来过的好。
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江雨落红着脸一步一步默声撤退时,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符纸突然挣脱滑落,“唰”的一声直直朝着楼阁紧闭的大门飞去。
我操!
江雨落暗骂一声,扑上前去想要抓住符纸,然而事与愿违,极害怕惹事的江雨落一个大迈步,和符纸一起撞入了孟舟怜的房门。
刹那间星火散花,江雨落觉得自己好像在白天看见了星星,屋内阳光刺眼,晃得他什么也看不清,一切旖旎暧昧的声音都在他闯入的瞬间猛然归于平静,等到视线恢复时,屋内一片空荡荡的,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孟舟怜已经披上了衣服,他整个人坐在日光之中,像是一直在被这灼人又刺眼的阳光拥着侵犯,慌忙之中穿上的外衫遮挡不住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你倒是很准时。”
孟舟怜淡淡道,从声音中可见其疲惫,江雨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每时每刻都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人此刻像是被从头到脚揉烂了又泡进海里的月影,被水波浸软的梧桐,属于鬼神的阴邪外壳被剖开来强行塞入了光热的神性。
“我刚到。”
江雨落尴尬地笑了笑,“打扰你睡懒觉了?”
“你是个聪明人,”
孟舟怜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拆开过,酸得发疼,他无心再去探究江雨落到底听到了多少,或者说他该庆幸今天来到这里的是江雨落这个知道分寸的,而不是其他管不住嘴的东西。
“祁利叉那里我去过了,但想要发动法阵,只能依靠十年后的他,你就安心在钟夜那里等着吧。”
“谢谢你帮我。”
江雨落看着孟舟怜这幅模样竟也生出了几分怜悯,良心大发地帮他倒了杯热茶,当然,他看到茶壶里泡着的穷奇手指时差点吓得把杯子扔出去。
“足够强大的人是可以窥伺未来的,”
孟舟怜接过茶杯,“虽然只是模糊的直觉,但我此次帮你并非因为我是个烂好人。比如,你小子下次遇见我遛穷奇没拴链子就给我当做没看见,一天天的就知道罚款罚款。”
“……知道了。”
江雨落敷衍道,这他哪里管得着,他又没办法控制十年前的自己。
“知道了就滚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孟舟怜挥挥手送客,江雨落很识趣地帮他把门带上,一直到离开,他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那个神秘男人的踪迹,总觉得那已经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的东西了。
江雨落撕掉手里那张挑事的符咒,决定晃回钟夜家去吃他昨晚上没吃完的花生酥。
-
“臭钟夜!江雨落!不得了了!”
祁利叉大叫着从储藏室里跑了出来,把路过的高达给撞飞出去,“就在刚刚,小爷的记忆发生了变化!我脑子里突然就有了逆回法阵的画法!”
“这么突然,靠谱么?”
正对扫地机器人地宝感兴趣的不得了,坐在沙发上认真盯着它看的江雨落抬起头来,“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拖出来揍。”
“爷巴不得和你打一架呢!”
祁利叉手舞足蹈道,“是孟舟怜那个大魔王告诉我的,我猜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你身上的法术痕迹,等我收集够了血就能送你……呜哇?!你干什么?!”
“血还不好找?你的不够屋里不还躺了个陈莫海吗?钟夜,拿碗来接。”
江雨落抓着祁利叉的胳膊,只见这可怜小鬼王的胳膊上已经被纸鸢划破了一道口子,哗啦啦正流着血。
“钟馗!救命啊!”
祁利叉哭喊道,相处这么些天他算是明白了,比起恶魔江雨落,钟夜简直算得上是一尊佛。
“怕碗不够,我拿了个盆。”
钟夜端着一个巨大的洗脚盆过来,祁利叉见状哭得更大声了。
“我把屋里那个抬过来了!”
凑热闹的高达嘿咻嘿咻把多次苏醒又被打晕过去的陈莫海扔了过来,连蒜瓣儿也嘿咻嘿咻摇着小尾巴帮他们这群“杀人凶手”拉上了窗帘。
角落里的波司登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血腥惨案,汪都不敢汪一声,这藏在人间万家灯火中看似温馨和谐的一间公寓,实际上是一个杀鬼王放鬼血的黑心作坊啊!
从此,地府之中关于江雨落何其惨无人道的说法又多了一个,据说他饿极了连鬼王都不放过,人送外号,地狱刑男。
第43章 蜻蜓点水
大浪淘沙之阵实际上对其大小和绘制血量并没有要求,之前祁利叉把江雨落送过去时画那么大一个只是单纯因为他喜欢巨大和华丽的东西。
“这么多应该够了。”
江雨落看血放的差不多了,才松开祁利叉,祁利叉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正准备要嚎啕大哭,被江雨落瞪视一眼后只得委屈地闭上嘴,打了个奶嗝:
“呜呜呜,用这些我、我今晚就能把法阵准备好……”
祁利叉的委屈得嘴一撇一撇的,十年前的小江判实在是太恐怖了,再不把他送回去,恐怕自己早晚会死在这间不知名的人类公寓中。
“宝宝别伤心,哭太大声了会被邻居举报扰民的哟。”
高达及时地拿来急救箱,良心大发地想帮他包扎伤口,结果还没走到祁利叉旁边,医药箱就被钟夜顺手夺走。
“啊?”
高达保持着双手抱着医药箱的姿势,眼里闪过一丝直白的疑惑,她寻思今天祁利叉有记得吃饭前洗手,也吃光了盘子里的青菜,甚至还自觉地擦掉了弄到桌子上的酱汁,总而言之表现得非常乖巧,如此努力做人的祁利叉居然连被包扎的权力也没有吗?钟老板果然名副其实,是一位对阴间生灵非常严苛的大人!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鬼王连这点伤口都自愈不了的话早该死了。”
钟夜解释道,同时打开了医药箱。
“那您拿棉棒和酒精干什么?”
“因为这位不怕疼的只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钟夜淡淡拉过江雨落,此前江雨落掐祁利叉脖子时被鬼王之血反噬受的伤还未愈合,手掌心里依旧一片沟壑伤痕。
江雨落张了张口,本是想拒绝的,但想到大约今晚就要离开这片他并不熟悉却觉得温馨不已的人间,便没把“不要”说出口来,而是垂着眸默默坐在了钟夜身旁。
掌心的伤口因为刚刚用力拽着祁利叉又裂开来,血珠不断涌出,钟夜托着他的手低下头去帮他清理血污,刚才还因为给祁利叉放血而热闹不已的客厅霎时间变得寂静下来,昏暖的光晕渐渐沉淀,连冷面钟馗的眉宇间都显现出一二分柔和。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波司登你干啥啊?放开小爷!喂!”
说话从不看时机的祁利叉刚要跳起来吵闹就被他的爱犬波司登咬住后衣领叼回了储藏室,免得自家主人又因为说错话被外面两尊大爷给混合双打。
“轻一点,嘶……你是趁机在报复我吗?”
酒精在伤口上擦拭时伴随着参差刺痛,江雨落疼得往后缩了缩,奈何钟夜抓他抓得紧,没让他把手给成功抽出去。
“这不是怕疼的吗?”
钟夜原本还想再使劲戳戳他,好让他长长记性,下次别再像找死一样不管不顾地糟践自己身体。
“笑话,区区一道小口子。”
江雨落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愿意在钟夜面前示弱。
“有的人之前破了点皮都还嚎的要死要活的。”
“怎么可能。”
江雨落震怒,虽然他也搞不明白十年后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但至少不可能,也不应该因为破个皮而在钟夜面前撒娇!
“骗你我明天就被召去陪阎王殿下踢足球。”
“……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江雨落回想了一下和阎王殿下踢足球的场景,不能说是惨绝人寰,只能说是生不如死,他老人家大腹便便地跑也跑不动,又不甘心落后,你不仅得照顾他的心态,还不能太敷衍,总而言之,十分痛苦。阴曹地府里成千上万的鬼官魔神,没有一个人和阎王殿下踢一次足球后能笑着从球场走出来。
“那你想怎么办?”
“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
江雨落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没你这么大只的狗,那如果你骗我,你就是大狗。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当狗的机会。”
“那你呢?”
钟夜用碘酒帮他消好毒,一圈一圈缠上绷带,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冰凉的指尖总是轻轻略过江雨落手指上的那道咬痕。
明明只是一道咬出来的痕迹,却牢牢地印在他手指上,有时候江雨落都怀疑钟夜是不是每晚趁他睡着了就把他手指塞嘴里咬。
“我怎么了?我骗你?”
江雨落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你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你……”
江雨落愣了愣,默不作声却眼神慌乱,不停地在钟夜的手指和自己的掌心之间跳跃,这个呆子怎么这时候这么会说话?
“哦呦,没想到钟老板你还是很有些浪漫细胞的嘛。”
一直闭嘴飘在旁边看戏的高达终于没忍住,捧着脸揶揄他俩,“三两句话就把我们崽……不是,把江大人的耳朵给说红了。”
“一派胡言,”
江雨落一把拽过高达的本体,将她砰的一声扔进医药箱,紧紧盖上箱盖,“什么浪漫细胞,浪漫细菌还差不多。等一下,你……”
此前小江判并未触摸过高达所寄生的天珠,也就没察觉到怪异之处。
“怎么了?”
钟夜看他表情便知他哪里不舒服,只见江雨落看着刚刚碰过高达的手,刚刚被唤醒的思路突然被一阵欲裂的头疼阻断。
“唔。”
江雨落捂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地将关着高达的药箱往远处推去,依旧觉得头疼得不行,只得直直起身将自己关进房间。
被留在沙发上的钟夜若有所思地看着茶几上还未收起来的碘酒棉签,轻声打开药箱放出了高达。
“嗨呀,十年前的崽简直和现在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把我往盒子里锁往外面扔!诶?江雨落呢?”
高达还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看向钟夜。
“他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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