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猛悍风雪,搜寻遍了整座山,最后跪在几乎冻结成冰的土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地将那具面目模糊的尸首给挖了出来。那时,应千歧已完全察觉不出寒冷,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一起死了。
可是他却得继续活着,哪怕再怎么痛苦。
男人刚刚收回目光,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了开来。沙如雪顶着一头雪沫,颇为狼狈地对他说:“师叔,天色已晚,而且又开始下雪了,印月觉得我们应该停下来避一避。”
应千歧道:“那便找个可以遮风挡雪的地方吧。”
燕山广阔,也不清楚那绿云草具体生长在什么地方,他们也许要在这里找上好一阵了。
于是,赶在风雪加大之前,三人找到了一个能够暂且栖身的山洞。
生起火后,印月又将干粮拿出来串在树枝上烤,边烤边问应千歧:“楼主,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如果觉得太过勉强的话,明日让我和沙少侠两个人出去寻找就好了。”
男人摇了摇头,“你们俩轮流驾车也很累,我并没有大碍。况且还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若是天气一直这样恶劣的话,我们恐怕都出不去。”
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燕山地处极北,气候比起七江郡来说要冷得多。
“印月,关于那绿云草,大夫还有没有给出其他线索来?”沙如雪问道,“我们好像连那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盲目地找也太困难了。”
印月想了想,“大夫说绿云草根系交错复杂,只在冬季开花,多生长于岩缝之间。我只粗略看了一眼那张图,记得画在上面的绿云草开红色花朵,枝叶稀疏,根茎细长。现今的燕山大概不会有其他仍在开花的植物,所以只要我们找到红色花朵应该就是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若今夜的雪一刻不停地下,就算他们明天能够出得去,要在雪堆里寻找绿云草,想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将烤好的干粮递给应千歧和沙如雪,印月又语气轻松地说:“楼主,沙少侠,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吧,让我来守夜就行。”
闻言,应千歧就道:“那样不行,我在车上的时候已经休息得够多了,我守夜,你们两个睡。”
生怕他当真守一整个晚上,沙如雪立刻道:“师叔,我们轮流来吧。”
外面风雪交加,山洞内火焰还在安静燃烧着,一片暖意融融。三人安排好了守夜顺序后,沙如雪也觉困倦,便率先睡了。
拨了拨火堆,印月低声道:“楼主也去休息吧,等到待会儿轮到楼主时,我会叫醒你的。”
隔着跳动的焰火看了他一眼,应千歧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当时青年附在自己耳边说出的那句话,他一直无法理解,后面诸多事件接踵而来,也没有机会再次询问。
而那句话......应也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才对。
“印月。”
听到男人唤了一声,青年遂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楼主,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看,应千歧又觉得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只能含糊其辞地问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一直未曾见过你的母亲。”
笑了笑,印月解释道:“我娘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听我爹说,她在世时曾是一等一的美人,在家时也极受父母宠爱。可惜福薄命短,我也没机会能够见到她一面。”
应千歧怔了怔:“......抱歉,我并不知此事。”
“没关系。”印月毫不在意,仍是朝他微笑着,“其实我很开心,因为没想到楼主也开始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我的事了。”
又是这样暧昧不清的话。男人顿时皱了皱眉,这回总算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印月,先前我们在七江郡游船之时,你是不是曾经对我说......想要让我一直把你当成月似钩?”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洞外忽然传来风声呼啸,焰色跟着颤抖起来,面前青年的脸也在明灭闪烁的火光中变得模糊不清。
隔了许久,男人方才听见印月轻如细语的声音:“抱歉,楼主,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的。”
“什么意思?”应千歧闻言更觉错愕。
对于他的不解,印月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即又道:“虽然清楚楼主已过而立之年,但不知为何,有时候却总是会带给我一种单纯的感觉。楼主,若还是不明白我那句话的意思,便也不用再问我了。”
他的回答让应千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同时心里也产生了某些奇异的预感。
难道......他所说的,真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正想开口再问,眼角余光却见身边的沙如雪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低低呓语一声后就翻了个身,这一动也令盖在身上的外衫垂落到了地上。
见状,男人立刻伸手重新掖好,犹豫半晌后,还是假装不经意地又帮沙如雪梳理了一下被他睡得乱糟糟的发丝。
对面的印月默默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随即出声问道:“楼主......我想知道,为何沙少侠对楼主来说就是那特别的一个呢?”
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应千歧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道:“印月,你究竟想说什么?”
抬头对上青年幽深如湖泊的眼睛,应千歧只是稍一晃神,就听得他道:“楼主你......早就已经喜欢上沙少侠了吧?”
他的语气无比笃定,让男人一时难掩脸上震惊的表情。
“其实那次的相遇,我就知道你是江山业火楼之主了,所以后来才会在你们被神兵恩赐台为难的时候拿着金制金牌出来现身解围。”望了眼应千歧,印月继续道,“顺利被楼主带入江山业火楼,我又知晓了自己长得很像楼内的某位前辈,而他又恰好是楼主你的挚友......这让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楼主每次看到我时总会露出那副哀伤的样子来,所以我才会在心里偷偷希望,我能因为这张脸,得到别人所不能得到的楼主的关注。”
一口气就将所有真话都讲了出来,青年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无论我与那位前辈生得多么相似,楼主在看到我时也只会短暂地难过一会儿,而不会像是看着沙少侠那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说完后,他便坦荡地看向了眼前还未回过神来的男人:“楼主,今日之言,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应千歧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虽然印月的话里没有半句真正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也已足够令到应千歧无法回应。
为何......他会对自己产生那样的情愫呢?
男人心绪纷乱,此时沙如雪亦有了要醒过来的迹象,他也只好避免去看印月,于是洞中便又安静了下来。
“唔......师叔,我起来了,你快睡吧。”沙如雪边打哈欠边揉着眼睛,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身上的厚衣服披到了男人身上。
应千歧嗯了一声,拉好衣服后便默默躺下去。
拨弄了一会儿火堆,沙如雪这才觉得清醒了,他回想起了方才睡觉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遂下意识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
印月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楼主问了问我的身世而已。”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想说话,于是沙如雪也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很快到了,风雪虽然仍是未停,但好歹没有昨晚那么大,勉强也能够跋涉。三人吃完早餐,穿好大氅后,便踏上了寻找绿云草的路。
“楼主,我们要不要分开找比较好?”印月提出建议,“毕竟燕山太大了,这样也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分开找会比较快一点。”
虽说如此,但分开的话,危险也会相应增加。考虑到这点,应千歧还是没有同意:“不可,我必须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印月闻言,也不再坚持。
三人一路边走边找,但都没有发现任何红色花朵的踪迹,很快就从山脚下来到了半山腰。此时男人已有些累了,沙如雪看出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便强硬让他停下来休息,自己和印月则继续搜寻。
两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扫开雪堆,甚至还试图砸开岩石看看其中有没有隐藏着绿云草的根系,但不论他们如何努力,直到双手都冻得通红了也还是一无所获。
沙如雪不免有些泄气:“万一就连燕山也没有绿云草了,那该怎么办?”
印月安慰他道:“沙少侠,不要灰心,我相信楼主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绿云草的。”
说罢他就又走到了一旁,沙如雪休息了一下后,也重新投入了搜寻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直埋头寻找的沙如雪再次直起酸痛的腰来时,他忽然就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环顾一圈后,青年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印月他怎么不见了?
第92章
“印月!”
以为对方只是走远了而已,于是沙如雪便喊了几声。然而等了半晌也没有没听到回答,青年这才皱起眉,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满地都是几乎快要齐膝深的雪,哪怕轻功了得的人恐怕也没办法走出几里地,而印月离开的时候周围好像也悄无声息,难道他的武功如此高超吗?可是既然要走远,为何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一片没有变化的白,站在原地的沙如雪犯了难,这样他根本无法得知印月刚刚究竟往哪里走了。
也许......他找得累了,所以回应千歧身边了?
想到这,沙如雪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顿时惊觉时间不早,于是便立刻原路返回。
好在他心细,一路上都留了可供辨认的记号,这才得以没有迷路,顺利找到了男人。
“师叔,印月去哪里了?他回来过吗?”
闻言,应千歧略有些诧异:“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印月居然没有回来过?沙如雪的心一沉,当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完他的讲述后,应千歧的眉头便皱起来了:“没有半点声音就不见了?他该不会是走得太远,结果不慎迷路了吧?天马上要黑了,这样太危险,我得去寻他。”
沙如雪立即道:“师叔,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当机立断,按照先前他们出发的路线又走了一次,边走边时不时呼唤印月。然而就这样兜兜转转搜寻了许久,直到本就阴沉的天彻底暗下来后,仍是没有发现半点印月的踪迹。
白雪已掩去了所有痕迹,哪怕是有人经过或者在此做了什么事,要辨别出来也十分困难。
找到最后,应千歧也越来越担忧了,只因他还想到了别的可能性——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突然失踪要么是被野兽叼了去,要么就是踩空掉下了悬崖。
万一印月当真出了什么事,他必然无法向印更弦交代。
望了一眼模糊的天际线和乌沉沉的厚实云层,沙如雪道:“师叔,不能再往山里走了,这天气......恐怕暴风雪要来了。”
无奈之下,男人只得与沙如雪就地找了个能够栖身的荫蔽山洞,然后便待在洞中静静等候暴风雪的来临。
也不知印月现在在哪里......他有找到可以暂时遮蔽的地方吗?应千歧没办法停止忧虑,只能尽量让自己往好处去想。
见他愁眉紧锁,沙如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师叔,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才把印月给弄丢了。”
之前他急着为应千歧寻找救命药草,所以根本没有分出多余心思去留意印月的动向。认真说起来,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男人叹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依旧凝重:“不必说这些,眼下我们也并不清楚印月到底出了什么事,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还是安心休息,等待暴风雪过去吧。”
沙如雪本来想说什么,却张嘴打了一个喷嚏。
两人这才想起来火石放在印月身上,如今他们身处冰冷山洞中,外面更是有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风雪,这个夜晚想必会非常难熬了。
“师叔......你坐过来些。”
青年忽然低语了一句,应千歧以为他冷,于是便也依言与他紧紧靠在了一起:“很冷吗?要不要我把衣服给你披上。”
赶紧说了声不用,沙如雪找到男人同样冰凉的手握住后,另一只手顿时就在半空中擦出了一小朵火焰来。
火虽小,好歹也能带来些许暖意。望着那抹跳跃在青年指尖上的焰色,应千歧也不由目光微动:“我记得一开始遇到你之时,你就在我面前展示了这个术法。”
他这么一说,沙如雪也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还一片懵懂,也丝毫不知自己身世有多离奇。”
而且当时的他也完全没想到,之后自己竟然会与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产生如此深刻的羁绊。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又往应千歧的大氅底下钻,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总也能驱散不少寒意。
外面的大雪也已降临了,风声呼啸不断,仿佛把天穹也给一并撕碎了那般,扬下了许多大如鹅毛的雪片。
而此时此刻的洞中,只有两人互相依偎,就着那点微弱的火焰怀抱在一起取暖。
“师叔......”
应千歧刚刚低下头去,就被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的青年吻了个正着。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正想退后离开,手臂却已被对方钳住,一时间竟也动弹不得。
火焰骤然熄灭,沙如雪已反客为主,将应千歧牢牢地困在了自己怀中。原本裹在身上的那袭大氅也随之滑落,沉重地劈头盖下,轻而易举地就把两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困在一片沉闷的黑暗之中,唇舌还被青年控制着与之不断纠卐缠,应千歧在越来越高的温度下逐渐感到了燥热,与此同时生起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欲卐望。
他的心沉寂已久,如同一个冒着风雪行走遍了漫长路途的疲惫旅人,在终于找到了那蔟能够温暖自己冻僵身躯的火苗后,便再也做不到将之舍弃。
沙如雪就是那蔟火,足以再次燃烧他曾经犹如死灰般熄灭了的心。
“师叔、师叔......你看看我好不好?”
放过那对被自己吮卐得通红的唇后,青年又一声一声地唤了起来,手也不安分,沿着男人劲瘦的腰身一路抚卐摸下去,蠢蠢欲动地试图解开腰带往里面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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