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渣,话是这样说的吗?
那守卫听江肃反驳,不由转头看向江肃,还好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般,叹道:“江少侠,他都如此对你了——”
“那又如何!”江肃一顿,补上一句,“我心甘情愿。”
守卫:“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又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某些有心人刻意编排。”江肃瞪了孙蔺一眼,“我就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
孙蔺咳嗽一声,试图暗示江肃,他们是在演戏,好让江肃尽量配合他一些。
而在那守卫眼中,江肃好像已经不是江肃了。
江肃已经从一开始万人倾慕的江湖男神跌下神坛,再不复往昔光辉。
唉。
他想。
这世道啊。
什么迷倒万千侠士的江湖第一美人,还不也是个痴情人。
那守卫方才让人去找寻绝情谷谷主来此,而江肃进谷毕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得等谷主来了后再决定,只不过有了江肃与孙蔺方才那一轮真情演出,守卫们看江肃的心情已经不一般了。
几人主动为江肃搬来了小马扎,让他在此坐着等候,说话间又颇为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令江肃触景生情,再想起了那个令他伤心欲绝的人来。
而江肃还憋着气,守卫在场,他不能直接对孙蔺发脾气,便只是瞪着孙蔺,以眼神威胁,而孙蔺尴尬移开目光,到最后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江湖第一剑客散发出的杀气,果真不同凡响,令人害怕。
半炷香后,绝情谷谷主聂浩渺赶到了。
他收了消息,得知本谷之大敌想要强闯入谷,不由惊慌不已,他深知自己绝不是江肃的对手,难免不知所措,可好在今日……他有绝佳的杀手锏。
止水剑派掌门张问雪,就在此处。
聂浩渺和张问雪结识多年,本算是好友,只不过往年聂浩渺大多守在绝情谷中,而张问雪一贯留在止水剑派守着他的师弟,二人并未有多少时间见面相处,只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二人的朋友关系一直维系至今,而最近一段时日,张问雪似乎颇有空闲,时常来绝情谷中小坐,谁知今日正巧撞见了这种事情。
聂浩渺觉得,一物降一物,一般人总是会害怕师兄的,可张问雪听说江肃到了此处,先是震惊,而后惊喜,恨不得立即赶出谷去,可还未到绝情谷谷口,却又遇见了第二个回来同他们汇报消息的人。
这守卫将江肃与魔教少主李寒山的“纠葛”一五一十同聂浩渺与张问雪说了,再告诉聂浩渺,江肃想要入谷,且江肃所言似乎并不虚假,他好像是真的爱上了那人渣李寒山。
聂浩渺惊呆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这守卫说的话,江肃这种人也能有今天?而张问雪比他更为震惊,因为张问雪知道,江肃说的话,绝对不是真的。
他见过李寒山,知道李寒山的性格,便觉得这显然不是李寒山能做出来的事情,他觉得有些古怪,匆匆随聂浩渺赶往绝情谷谷口,一眼看见江肃,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江肃已先被他吓到了。
……
江肃没想到张问雪会在此处。
若他早知道张问雪在这儿,他绝对不会同意孙蔺编出这种话来,而今他看见张问雪便觉心中发慌,喏喏唤一句师兄,未曾等张问雪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他已主动上前拉住了张问雪,将张问雪一人带到一旁,想要私下同张问雪说清此事的前因后果。
说来说去,他为的不过是绝情谷中的两把钥匙。
张问雪先前并不知道聂浩渺手中有不胜天的钥匙,可江肃所说的孟渡他倒是知道的,他听聂浩渺说过,前几日有几人一同入了谷,其中一人便是那出了名的鬼手邪医孟渡。
孟渡毕竟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且他入谷时不哭不闹,也并无悲伤之态,与其他人并不相同,聂浩渺便多注意了一些,可孟渡并不拒绝进入绝情谷,他便也不曾多想,只不过在张问雪来此时,将此事当成是一件有趣之事告诉了张问雪。
江肃听说孟渡在此处,略微安了些心,而后便请张问雪帮忙,为他寻些可以乔装打扮的衣物,他想早些进入绝情谷。
张问雪却蹙眉问他:“你方才同守卫说的人,应当不是李寒山吧?”
自那次知晓李寒山的身份之后,张问雪便明白了,他对江肃的感情绝不会有任何结果,倒不如早一些抽身而出,往后也能恢复得更快一些,他看得出来江肃对李寒山是不一样的,那李寒山干脆就对江肃一片痴心,这二人在一块,只要江肃能开窍,张问雪便觉得,他们往后绝不会有这等感情纠葛的时刻。
果真江肃不住摇头,道:“那是孙蔺编出来的谎话。”
他说完这句话,略有些苦恼,小心翼翼看了张问雪一眼,尴尬道:“师兄,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张问雪一怔:“怎么了?”
江肃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闭上眼,回忆起自己在魔教中看见的温青庭留下的笔录,喃喃道:“我在魔教内,看见了师祖的书信,他与我所想的……实在很不一样。”
张问雪倒不觉有异,只是微微点头,道:“我说过,你将他想得实在太过端肃严厉——”
“比那还要不一样!”江肃深吸一口气,道,“师兄,你可知道门中师祖留下的那本习剑的心得笔录,根本就是谢无所写的!”
张问雪一怔,道:“这……”
“全门上下,只有我一人看着谢无的笔录习剑,也只有我一人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江肃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不好直说,只能尽量委婉一些,道,“而今我同当年的谢无并无多少不同,虽能有情——”
他稍稍一顿,将目光转开,看了不远处的李寒山一眼,却又不免叹气,接道:“却不可有欲。”
此事困扰他许久,而他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这事若不解决,他只怕永远都得为此纠结。
张问雪一向善解人意,又极能领会江肃的意思,江肃如此一说,他几乎一下就明白了江肃的意思,再往细处去想,他竟还觉得……师弟的想法,实在有些可笑。
张问雪轻咳一声,忽地提起了一句与此事并无多大关系的事情来:“师弟,你可还记得山门之下,有位卖包子的阿嬷。”
江肃怔了怔,点头,道:“我记得。”
“她今年年逾古稀,是高寿,而她夫婿多病,常年卧榻在床,比她还要年长半轮。”张问雪问,“你觉得他二人感情如何?”
江肃想了想,答:“很好。”
张问雪又问:“你觉得他二人之间,除开情外,还能有欲?”
江肃:“……师兄,这不一样。”
张问雪又道:“你见过双峰门的大长老吧。”
江肃将方才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见过。”
“他早年受了重伤,几乎将胯骨劈断,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可你该知道……”张问雪稍稍收声,他不好意思直言那位大长老的境况,却又轻声同江肃道,“可他后来遇见了惠雪峰的蔺女侠,而蔺女侠并不介意他如何,二人至今相守了二十余年,夫妻伉俪情深,也是江湖中的一段佳话。”
江肃:“……”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问雪道,“你若是真喜欢他,只要能在一起,便能让他觉得开心快乐。”
江肃:“……”
张问雪温和亲切地说完这句话,可江肃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便浮现出了乌歧的画。
张问雪的意思是,一人不可人道,并不影响二者之间的感情。
江肃想,嗯,对,乌歧好像画过,就算那什么不行,也可以靠着专门定制的道什么具来行。
张问雪说,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便能觉得开心快乐。
江肃想,哦,对,乌歧好像也画过,有些事,并不是要到那一步才能开心快乐的——
江肃:“……”
等等,他一定是被带歪了,他到底在乱想什么东西!
第99章 情动
江肃惊恐想要打住自己脑中的想象,可他越不愿去想,他在乌歧书中看看见的画面,反倒是一件接一件在他脑中冒了出来。
张问雪道:“两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相敬如宾,如此方能长久。”
江肃想,对,两人相处,最重要的的确是理解,乌歧画过——呸呸呸!!!
张问雪终于察觉到江肃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很疑惑,蹙眉问江肃,道:“师弟,你怎么了?”
江肃深吸一口气,道:“魔教的人,真可怕。”
张问雪:“?”
张问雪不知江肃这突然的感慨来自何处,他二人已在一旁叽叽咕咕说了许久,是时候该回去了,张问雪便拍了拍江肃的肩,问:“师弟,你可曾同李寒山说过这件事?”
江肃:“……说过。”
张问雪:“那他在意吗?”
江肃摇头:“不在意。”
张问雪叹了口气。
“师弟,虽然正邪不同,可我看得出来,李寒山是真心待你好的。”他低声说道,“可你该要记得,他喜欢你,因而才一直在等你,你不该一直让他等下去。”
江肃:“……”
“更何况你所担忧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问雪道,“人生的快乐并不局限于此,就算你确实心中无欲,也可以同他在一起。”
江肃:“……”
江肃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一贯温雅的师兄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什么叫做人生的快乐并不局限于此,难道师兄也被这海棠文的世界给同化了吗?!
可江肃仔细想来,却又莫名觉得……张问雪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人生的快乐,的确不该局限于此。
人既然不能够拥有快乐,那就只能自己制造快乐了。
……
江肃同张问雪一道返回众人身边,张问雪也并未戳穿江肃的谎言,他请聂浩渺为江肃准备能够乔装进入绝情谷的衣物,却又未曾将话说死,只是同聂浩渺说,江肃或许需要在绝情谷内小住些时日,而他不想要江肃加入绝情谷,因而江肃或许仅仅只是在绝情谷内小住几日。
聂浩渺还怕江肃在绝情谷内呆得太久而引起谷中混乱,他巴不得如此,连忙点头答应,一面匆匆令人找来衣物,等江肃披衣将面容身形遮挡住后,他方才亲自在前领路,带着江肃进谷。
这绝情谷谷内还有一处深谷,深谷之内有无数深窟洞穴,绝情谷也算就地取材,他们在洞窟中修建了不少隔间,作为那些需要断绝情欲之人的住处,在绝情谷内,这些人的日常起居几乎如同苦行僧一般,直至聂浩渺认为他们真的忘却了自己心中惦念的人之后,才会让他们从绝情谷中离开。
也正因出谷之路只有一条,因而这绝情谷进来容易出去却难,聂浩渺也不希望江肃见到那些因为他而进入绝情谷的人,他便将江肃的住处安排在外谷,江肃却也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只要等时机一到,他自己就能偷溜进内谷之中,寻找孟渡的下落。
可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师兄说得没有错,他与李寒山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就算是快刀斩乱麻也好,他必须要让此事早些了结。
可话虽如此,临到实处,江肃难免还是有些莫名的胆怯。
他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而这种事,可远比临阵对敌要可怕,江肃难免略为不知所措,可好在他已经把握住了一件能令他勇而无畏胆气上涌的事情——喝酒。
不必同前几次那般喝到意识不清,他只需微醺,便能如同开启了什么隐藏开关一般,变得更为直率坦诚,能够鼓足勇气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一股脑都说出口,甚至……他还记得师兄所说的话。
人若天生不能拥有快乐,他还可以想办法去制造快乐。
几杯酒下肚,江肃觉得自己悟了。
他起身,强行抑下心中紧张,装着冷静万分出了门,张问雪请聂浩渺为他们几人安排房间时,特意让李寒山住在了江肃隔壁,想来是为了让两人能够有些亲近机会,而他与孙蔺则在另一旁,因而此刻江肃不过转身出门走了几步,便已站在了李寒山屋外。
江肃站了片刻,忽而觉得,自己的酒,可能还是喝得不够多。
他还是很为难。
只是人都已经到了此处,他也并未隐藏自己的脚步行迹,他相信李寒山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总不能再这么转头回去,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而后抬手敲门,道:“李——”
房门一下就开了。
李寒山显是听见了他来此的脚步声,却又不知江肃是不是来找他的,因而不曾开门,只是站在门后,而今听江肃开口唤他,恨不得立即拉开房门,想也不想,便急忙应道:“我在。”
江肃:“……”
江肃敲门的手还在半空,他缓缓将手收回,咽了口唾沫,抑不住紧张,道:“我有事找你。”
可李寒山一开门便嗅到了江肃身上的酒气,虽不及那日江肃醉酒时那般浓烈,他却也能觉察江肃必然是喝了酒的。
李寒山知道,江肃很少喝酒,因为江肃觉得自己是名剑客,喝酒这习惯会令他的身体反应不复往昔,他今日见江肃微醺,不由有些吃惊,下意识开口询问江肃,道:“你喝酒了?”
江肃点头。
“出什么事了?”李寒山皱起眉,“你为什么喝酒?”
江肃却并不直白地去回答李寒山的这个问题,他只是抬首,定定看着李寒山,而后低声道:“今日我没有喝醉。”
李寒山:“……”
李寒山不明白江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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