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问江肃:“你一定要走?”
江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寒山又问:“那你要离开几日?”
江肃还是摇头。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这何止是虚无缥缈?这简直就像是渣男即将要逃跑之前的凭空杜撰,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太靠谱。
可李寒山听他说了这些话,反倒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江肃:“我……”
“只要你能回来就就好。”李寒山认真说道,“我等你回来。”
江肃:“……”
同方才难以言语解释当下局面的沉默不同,江肃一时竟难以说清自己心中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而后他二人仿佛心照不宣一般,再也不提起这件事,反是谈论起了前往不胜天后需要做的事。
到了此刻,江肃自然得先同李寒山通通气,他怀疑盛鹤臣,此番必须对盛鹤臣多加防备,可他与张问雪等人还仅仅是怀疑,如今并未有多少实证,对其他人也不该松懈防备。
他们既然要从落雪崖下前往不胜天,那想来也该回一趟止水剑派看看。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江肃却故意支着下巴同李寒山道:“你要同我师兄敬茶吗?”
李寒山:“……”
江肃笑吟吟道:“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寒山:“……好。”
江肃倒没想到李寒山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正要说话,李寒山却抢在他之前,反问他:“你这是要归宁吗?”
江肃:“什么归宁?你莫要胡说——”
李寒山:“好,当我陪你一道回门。”
江肃:“……”
江肃忍不住了:“你都是同谁学的这般满口胡言乱语、油嘴滑舌。”
李寒山理直气壮:“你啊。”
江肃:“……”
第123章 宣战
江肃说不出话了。
李寒山说得很有道理,他根本无法反驳。
要知道早些时候李寒山还是个愣子,莫说是油嘴滑舌,让他多说几句话都困难,这才过去多久?李寒山又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如今李寒山性格好似突然便有了天大的转变,那除了是他带坏了李寒山之外,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江肃深深叹气。
自作孽,不可活,反正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后果,李寒山再油嘴滑舌,他也都只能受着。
可还好,有些事情,李寒山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
江肃伸手去勾李寒山的脖颈,还想故技重施,引李寒山到床上去,可不料这一回李寒山的反应远比他要快,在江肃伸手之时便已顺势揽住了江肃的腰,却并未将江肃抱到床上去。
他想,床上堆着那一沓杂乱无章的书册瓷盘,实在不方便他做什么事,好在这些事情,倒并不一定是要躺下在床上做的。
他揽着江肃的腰,下意识将江肃托高了一些,令江肃半坐在那桌案上,正要动手去解江肃身上的红衣,却又迟疑,道:“你师祖……不会还跟着我们吧?”
他这话说得可实在不合时宜极了,江肃微微挑眉,反问:“你不觉得你有些扫兴吗?”
李寒山小声道:“……他一直跟着你,我就是担心。”
他知道江肃吃了温青庭的亏,因而对温青庭难免有些厌恶之感,哪怕这几日温青庭试图补偿他与江肃,送了他们许多东西,他却始终难以对温青庭改观。
更不用说如今温青庭好像还一直在跟着他们……李寒山只要想一想这人或许在某个角落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便觉得极为不适,而若再往深处想,而今两人在此处亲热,若是温青庭还留在附近,岂不是便要见着江肃惯常只对自己一人展示的隐秘模样。
他绝不能接受这种事。
可江肃好似忍不住笑,道:“他是有些离谱,可你们谢无教主是个正经人,会拦着他的。”
说出这话之后,两人都不由微微一怔,有些莫名的错乱之感。正道前辈不要脸,魔教教主反而是难得一见的道德楷模。
江肃又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凑在李寒山耳边,同他低语,道:“你还记得温青庭的那几本图册吗?”
李寒山点头。
“那书册纸页都泛黄了。”江肃低声说道,“这种书,不是什么名家画作,内页粗糙不堪,他却能保存这么多年,说明了什么?”
李寒山迟疑许久,想起江肃那一屋子藏剑,犹豫道:“说明他很喜欢?”
江肃:“说明有人不喜欢他多买这些东西。”
李寒山一下便明白了江肃的意思。
譬如江肃,有一屋子的剑,可那些剑每一把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名剑珍品,路边售卖的破铁剑是断然不可能进入他的收藏之中的。
而一个人若连一把品质粗糙的破铁剑都要珍藏多年,那不是因为这东西上承载了他的什么特殊回忆,便是因为——他没办法再拿到更好的剑。
温青庭珍藏这些多年之前品质又粗糙春宫图册,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无法买到更好的图画,而他不缺钱,春宫图也不是什么难以买到的东西,那便也就是说,应当是有人阻拦了他,不许他再扩充自己的收藏。
至于那个人……除了谢无,还会是什么人?
“他如此宝贝这些东西,应当也不会轻易将东西送出。”江肃低声说道,“我看了他留在魔教中的笔录,也不觉得他是个会对自己所为之事懊恼至此,又拿出这么多东西补偿的人。”
李寒山:“你的意思是……”
“谢无在里面夹了字条。”江肃敛眸轻笑,道,“我觉得,这应当是谢无送给你我的贺礼。”
李寒山:“……”
若照江肃如此说,谢无连温青庭看个春宫图都不太高兴,他为人这么正派,那自然不可能长久地让温青庭在外偷偷观察江肃与李寒山的举止。
“你放心吧。”江肃揽着李寒山的脖颈,主动屈膝抵住了李寒山的腿,再缓缓上顶,动作轻缓,却极尽暧昧,“没有人会听你我的墙角。”
李寒山按住江肃的腿,以手往下穿过他的膝盖,想要将江肃抱到桌上,也想要让江肃消停一些,江肃却勾起腿压住了他的手,眨着眼睛看他,道:“春宵苦短——”
李寒山已按住了他的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极为谨慎,仔细防备着他开口说话,一面认真道:“今日不练那什么双修功法。”
江肃:“……”
江肃舔了舔李寒山的手心。
李寒山顿时一僵,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还是坚持着未曾将手移开,他实在怕江肃再口出惊人之语,毕竟在扫兴这件事上,江肃可实在比他强得太多了。
屋中红烛摇曳,连桌案都被带着动荡不安,而捂着嘴的喘息低吟,好似更为暧昧动人,江肃抑不住自己的心动,他好似从未有这般的感觉,他看着李寒山,只觉那一刻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身外的一切都已飘忽远去,他只能看见李寒山,也只能觉察到李寒山的呼吸动作。
他头一回想和李寒山说些暧昧肉麻的话,什么钟意爱慕,好像都无法表达出他此时心中那股几乎满溢出来的情感,他忍不住想要开口,话语却被闷在李寒山的掌心之后,除了些许喘息闷哼,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他想,他与李寒山早已如此亲密,有些话就算不说也并无大碍,李寒山心中清楚,他自己也很明白,既是如此,那就算略过这个步骤,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眼下,他不需多想,也不该去多想。
他与李寒山的时间,很可能已经不多了。
……
那试图偷窃钥匙的黑衣之人,还是没胆子再回来尝试一次。
那些人已知道了江肃和李寒山在此,若他想要留得命在,自然不敢再跑来此处闹事,而江肃想,他们的目标是钥匙,只要自己将钥匙带走,花时清就不会再有危险,他也只能嘱托花时清一路小心,早日返回苗疆,而后便同李寒山一道动身,想要尽早返回止水剑派。
临别之时,花时清思来想去,也不知还能对江肃再有什么嘱托,他只能握着江肃的手,认真同江肃说道:“江少侠,你与少主二人情意深重,我本已没什么需要更多说的了。”
江肃点头,正要同他说一句珍重再会,却不料花时清轻轻叹了口气,忽而又冒出了一句话来。
“江少侠你那日问过我,两人既为爱侣,究竟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做的。”花时清道,“我思来想去,觉得爱侣之间必须要做的事,着实因人而异,若是一定要说……除了理解与坦诚之外,应当并无其他。”
江肃一怔,他认真琢磨花时清这句话,想着自己好像对李寒山并不坦诚,至少系统与红缘值一事,他觉得不好解释,便一直瞒着李寒山。
“理解一事,不必过多解释,江少侠应当明白。”花时清微微皱眉,“反是这坦诚二字,并非是要你二人将所有秘密都告知对方。”
江肃不明白花时清的意思。
“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花时清道,“我说的坦诚,是希望你二人能不隐瞒自己的心情想法,有许多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江肃一怔,点头,一面思索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事不曾同李寒山说过,可他思来想去,想到的却还是那该死的系统。
他叹了口气,同花时清道过珍重,而后便牵马同李寒山离开了此处,他不敢在路上有所耽搁,想着能省一日便是一日,几乎是日夜兼程赶回止水剑派,还想着节约下来的几日,他可以请师兄想想办法,帮他找出此时他还需同李寒山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江肃离开止水剑派已过了许久,那守门弟子见着他,一时几乎未曾回神来,等认出了人,便兴高采烈要跑回去同掌门汇禀,路上的弟子见着他,也欣喜不已,跟着他一道朝里走,一面同他道:“小师叔,您回来得正好,盛盟主也在此处,说要见一见你。”
江肃脚步一顿,蹙眉回首,问:“谁在这儿?”
那弟子答:“盛盟主啊。”
江肃:“……”
“小师叔,他说来此处寻你,我们还觉得有些奇怪。”那弟子说道,“这江湖谁不知道您不在门中啊,不过也真巧,他早上刚来,小师叔你下午就回来了。”
江肃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又找了个借口,让跟着他的几名弟子去忙自己的事,而后看向李寒山,神色凝重,道:“只怕不妙。”
盛鹤臣是再清楚不过他不在止水剑派的人,而盛鹤臣又是他们最怀疑的那个人……如今盛鹤臣来此处找他,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分明是上门寻他宣战来了。
李寒山沉默不言,只是握住了江肃的手,道:“你放心,我在此处,他讨不到什么便宜。”
江肃笑了笑,道:“此处是止水剑派,他当然讨不到什么便宜。”
他觉得有趣。
若是在武林盟中同盛鹤臣相见,他或许还有些害怕,那是盛鹤臣的地盘,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多少埋伏,可止水剑派就不一样了。
怎么说止水剑派也是当今江湖的第一大剑派,盛鹤臣来此处闹事,那胆子可是真的大。
于是江肃又回握住李寒山的手,冷静说道:“你放心,他在此处,我能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第124章 护短
回到阔别已久的师门,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见见掌门。
江肃问了张问雪所在,得知张问雪在议事堂中,可待他到了地方,方才明白那名弟子同他说的话,多少还是有些不对。
盛鹤臣并不是独身一人来到此处的,这议事堂内坐了十数名武林盟中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各门派青年翘楚的弟子,正在同张问雪闲谈说话,茶水也已续了数次,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江肃心觉不妙,还未想好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即转身偷溜离开,那里头已有人看见了他。
“江少侠回来了。”有人笑道,“张掌门,你看,盛盟主说得没有错,江少侠果真已在回来路上了。”
张问雪神色勉强:“他并未同我说过他今日要返回师门。”
盛鹤臣微微一笑,道:“肃儿就是这个脾气,年轻人办事冲动,根本不会考虑到师门如何。”
他这句话是同张问雪说的,可他却看着江肃,那目光之中的暗示意味再明白不过——他今日确实是来同江肃宣战的,不仅如此,他还在以江肃的师门威胁江肃,希望江肃行事不要太过冲动,以免不小心连累了自己的师门。
江肃明白他的意思。
可若江肃真能听他的威胁行事,那江肃就不是江肃了。
他大方拉着李寒山进了议事堂,寻了个离张问雪近些的位置坐下,那处又正好是盛鹤臣对面,二人目光相对,再难有半点避闪掩饰时,江肃方才开口,道:“盛盟主来得倒是赶巧。”
盛鹤臣不同他废话,直白道:“肃儿,我听闻你已找齐了不胜天的钥匙——”
江肃:“你是从何处听闻的?”
盛鹤臣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未有半点惧怕变化,淡淡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短短几句话间,江肃已确认了盛鹤臣的身份。
他与师兄的猜测果真不假,这盛鹤臣,便是一路来想要夺取不胜天钥匙的那个人,如今盛鹤臣见江肃已拿到了所有钥匙,自然要担心江肃独自一人开启了不胜天,独占了所有宝贝,他不能直接同江肃起冲突,二人私下针锋相对,他又不是江肃的对手,便只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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