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心中越发不安,他担心他们方才追问木一川身份举动也许令木一川不开心了,他又想起他们从绿萼楼离开时,楼鄢说木一川父亲将要抵达武林盟,那时木一川就有些不安,该不会趁着这机会,他直接从武林盟离开了吧?
江肃不知所措,可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他,他心事重重,只得暂先回了自己屋子,房门一开,他却见屋内桌上整整齐齐放着谢无无名剑,剑下似乎还压着一张叠好纸条。
江肃已明白了。
木一川不告而别,只将这些东西留给了他。
他不由蹙眉,将那字条抽出打开,第一眼看见,却是那字条之中精心压着一朵梅花。
他原先还为木一川不告而别而心情不佳,可如今他拈起这朵梅花,原先烦躁不安心反是静了不少,他微微弯起唇角,小心翼翼将这花放在一旁,方才定睛去看纸条上内容。
纸条之上,只有极简单两个字。
「珍重」
江肃:“……”
他握着无名剑,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回事?他都已经把剑送出去了,这木一川还偏要还给他!
什么人呐,老婆都能丢,过分!
……
翌日清晨,江肃收拾妥当,去和张问雪道过别,激励哭唧唧祁渡要好好习武后,便离开了武林盟。
他还特意带上了那柄无名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接下来路途中遇见木一川,可他想,这江湖不算太大,木一川这样人,走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他总有机会再见到这臭小子,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将剑还给木一川,再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一顿。
怎么回事啊?人跑了老婆丢他这了,剑客能这么当吗?
生气!
他牵马出了城,正要离开时,却见方远洛一路小跑着挥手,大喊着让他等一等,江肃便多留了一会儿,待方远洛过来之后,他还来不及开口问方远洛有什么事,方远洛已喘着气大声开口道:“江兄弟,你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盛鹤臣担心谢则厉多疑,若他们无故直接对外宣称江肃叛出武林盟,谢则厉只怕不会轻易相信,因而他便将这消息压下了,正巧楼鄢就在城中,他可以想办法露出些蛛丝马迹令楼鄢觉察,再让楼鄢将此事报给谢则厉,如此总能让谢则厉多信几分。
江肃知道方远洛不清楚内情,却还要配合盛鹤臣计谋,便只能笑一笑,说:“无妨,我只是出城办些事。”
“论剑之试还没结束。”方远洛很是不解,“木兄弟人也不见了。”
江肃:“……他也有事要离开吧。”
方远洛深深叹气。
好容易认识了这么对胃口新朋友,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跑。
不过江湖儿女,本就习惯了离别,这江湖不大,总归会有机会再见,他抱拳同江肃道别,而江肃看着他欲言又止,停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认真与方远洛道:“方副帮主,你与傅神医之事……”
方远洛:“我会好好努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肃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极为正经神色来,“我想过了,方副帮主,在这种事上,你总归是需要人帮助。”
方远洛觉得江肃说得很有道理。
他没有什么追求他人经验,若是要他一个人来折腾,他根本想不出这么多追求傅神医好计谋,江肃对他帮助颇大,说实话,先前他也在担心,若是江肃有事离开了,那还有谁能为他出谋划策?
他有些感动。
他没想到江肃到了离开时候,心中竟还在想着他与傅闻霄,如此真情实意地为他着想,他今日就要在此发誓,如若他与傅神医最终成了眷属,那他扛也要把江肃扛到媒婆席上,给他封一个大大红包!
“我离开武林盟后,会尽快给你写信。”江肃认真说道,“之后有段时间,我或许行踪难定,可我会想办法将信寄给你。”
方远洛用力点头,握紧江肃手,用力上下一晃,道:“谢谢你,江兄弟!”
江肃松了口气。
还好。
他还以为自己离开武林盟后,方远洛和傅闻霄这对将要到手红缘值就要飞了,所以才努力提出写信指导建议。
他没想到方远洛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么看来,这一对红缘值应当也是稳了,就是不知道魔教内有没有尚且单身武功还高人……
唔,听说邪道喜欢乱搞,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太大,他还是先把方远洛和傅闻霄撮合上再说。
想到此处,江肃不由拍了拍方远洛手,道:“你一定要多多努力,时刻谨记‘反差’二字,让傅神医常看常新,每天都能发现你崭新一面。”
方远洛也拍了拍江肃手,好似有说不出激动。
“江少侠放心。”方远洛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努力!”
……
江肃告别方远洛,独自一人骑马前行。
其实他是知道谢则厉大致在何方。
他还记得原书之内剧情,书中江肃离开武林盟向北走了不过两日,便在一处小镇撞见了魔教队伍,他武功太弱,被捆着押送到谢则厉面前,听谢则厉说了一通调笑废话后,便被谢则厉硬灌了梅幽宫中艳毒。
可如今不同了。
谢则厉根本就不是他对手,整个魔教就没几个人能与他抗衡,他根本不会被捆着送到谢则厉面前,眼前局势正好,若是可以,江肃真想直接提剑直接杀了谢则厉。
毕竟书中一切根源都在谢则厉,这人身为魔教教主,这些年可没少做过欺男霸女恶事,可若魔教教主暴毙,魔教必将大乱,教中一众虎狼无人看管,全都跑出来胡乱咬人,正道才要头疼。
魔教需要打压管束,却也不能直接杀了谢则厉了事,哪怕他若是想要报复谢则厉,也只能用些其他办法。
至于这办法如何……
不可以杀,不可以弄伤,还得问出钥匙下落。
太难了,这完全不是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事情。
江肃头疼,不想思考。
……
数日之后,江肃终于赶到魔教暂且驻扎城镇外。
他还未进城,已经见到了数名魔教装束打扮教众在城内走动,谢则厉是一点不曾想过掩饰自己行踪,也是,魔教已经足以同正道分庭抗礼,不怪他近年来越发嚣张。
江肃知自己面容引人注意,一时便也不曾进城,在城郊外寻了名阿婆问了消息,大致得知约莫两日前魔教便已行至此处,包了城内最大客栈,谢则厉便不再外出,似是在等待什么。
江肃猜测谢则厉应当是在等候楼鄢从武林盟中带来消息,而若楼鄢和自己差不多时日离开武林盟,那此时应当也差不多要赶到了。
他想等楼鄢先将自己“叛离”武林盟消息告诉谢则厉,便又多在城外歇了一日。
他记得书中江肃去见谢则厉时,谢则厉已经知道他叛出武林盟了,他只需等到消息传到再进城便好,只不过那时他没想到传这消息人原来是梅幽宫宫主楼鄢,毕竟探听线索这种事,好像怎么也轮不到楼鄢这等身份人出场。
事情终于发展到了整本书最关键时刻,江肃却并不觉得紧张。
他在城外露营,坐在篝火边磨好了自己剑,认真想了片刻,又将随身携带无名剑也掏出来磨了一遍,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样大场面,多把剑就多条路,要是真搞不好打起来了,他也能再多一重保障。
他将剑磨好了,又掏出自己随身行囊,将这些年收集各类解毒药收入怀中去,他不怕正面打斗,就担心魔教使诈,用些什么迷药之类下三滥手段,那可就糟糕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他睡了一会儿,到天色大亮,他方才起身,整理好衣冠仪表,提剑进城。
他所料不假,他面容确引人注意,一进城便有不少人在打量他,要不了多久就有一名魔教教众发现了他,可那教众并不知他身份,只是站在远处悄悄打量,可江肃巴不得他们早些发现自己,便自个主动走了过去,直言问:“谢则厉在何处?”
那魔教教众一愣,像是没想到眼前这美人儿竟然直接称呼教主名讳,邪道中人大多不敢如此,难道这人还是正道人士?可正道中人……找教主做什么?
他没有回应,江肃也没有太多耐心,干脆同此人挑明自己身份,道:“我是江肃。”
那名魔教教众更是瞪大双眼,如同不敢置信一般看向江肃。
江湖中谁不知道谢则厉曾放出过话,说自己有朝一日必然要得到这位江湖第一美人,而他所谓“得到”手段绝不会太正当,他以为江肃本该避着教主走,可万万没想到……这美人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知道,若是将江肃送给教主,他必能得到不少赏赐,可他也不傻,听闻这美人武功极高,而且这人就这么直接送上门来了,这其中必然有诈,他才不要轻易送死。
他想了片刻,开始摇头,江肃不由挑眉,他没功夫和这人废话,便道:“谢则厉若知道我在此处,你却不肯带我去见他——”
魔教教众:“……”
好,他明白了,今儿个就是他出门没看黄历点背,甭管他怎么做都有可能去死,那还不如带江肃去客栈,但不能直接带这人去见教主,他得把这锅甩了。
这魔教教众终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带江肃去了那客栈,可他却并不曾带江肃去见谢则厉,而是将江肃带进了客栈内厨房外,小心翼翼敲了敲门,唤道:“贺副使,您有空吗?”
厨房门一开,从里头漫出一股极为古怪气味,呛得江肃不由咳嗽了一声,捂着口鼻往里一看,便见得一名年轻男子系着绣花围裙手握锅铲守在锅旁,另一手中不知拎着不知什么药材,正在往咕嘟咕嘟冒泡大锅里放。
江肃:“……”
这画面有些说不出熟悉,若不是此刻身在魔教,他真会觉得眼前此人,是他掌门师兄。
那人一面回答一面回过头,目光往江肃身上一扫,便忍不住目光中惊诧,干脆一把将那药材丢进锅里,再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讶然道:“你是江肃?”
江肃不认识他。
“贺灵城。”这人微微抿唇与江肃一笑,又挥退那名魔教教众,道,“贺某见过江少侠画像。”
听闻这名字,江肃不由微微一怔,点头,答:“对,我是江肃。”
江肃听说过贺灵城的名字,也在书中看见过他。
江湖传闻中,他是执掌魔教大多内务副使,在魔教那一干妖魔鬼怪之中,他好歹还算温柔和善,随和到有些不像是魔教中人,邪道中人大多也都受过他人情,不少人都很敬重他,可在书中……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同江肃一般,成为谢则厉戏耍发泄玩物,最终不堪受辱自尽于教中,那结局,或许比江肃还差。
想到此处,江肃不由皱眉,在心中暗骂起谢则厉来。
这人怎么回事,都得有四十了吧,怎么还玩这么乱,也不怕肾亏吗?
哦,对不起,某棠世界里,可能没有这种病。
“江少侠不该出现在此处吧。”贺灵城请他进了厨房,主动为他搬了椅子,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肃直言:“谢则厉在何处?我有事找他。”
“这可不是什么好决定。”贺灵城蹙眉,似乎是想要劝阻他,“江少侠若是现在想回去,应当还来得及。”
江肃:“……”
他看着贺灵城,见贺灵城神色诚恳,倒像是真在好好劝阻他莫要自个踏入深渊,他有些慌神,不由便又想起了书中贺灵城结局,越发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偏偏他又不能杀了谢则厉,到头来他好像也只能救自己一个人……他转过头,看着灶台上那口还冒着气大锅,心中五味杂陈,脑中过去,却全是书中谢则厉接下来会干事情。
被谢则厉毁掉人究竟有多少,江肃一时间竟有些数不清,他想,谢则厉是时候该遭些报应了,最好这报应……还能让他以后再也做不出这等恶心人事情来。
贺灵城见他看着锅里炖汤,觉得他或许还是心有警惕,无法相信自己,因而不肯听自己劝告,他想让江肃卸下心防,便故意说些家长里短话,道:“那是为少主备汤。”
江肃沉思不言。
“少主离教许久,前些时日方传了信,终于要回来了。”贺灵城道,“江少侠,你与少主差不多年纪,我实在不忍心看你——”
江肃打断贺灵城话:“你相信我。”
贺灵城一怔。
“不会出事,我只是想见一见谢则厉。”江肃道,“以我武功,他动不了我分毫。”
贺灵城:“……”
贺灵城终于叹了口气,从袖中摸索许久,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江肃手中,道:“进教主屋中,必然是要解剑。”
江肃点头,答:“我知道。”
书中该看过他都已看过了,这么重要细节,他当然还是知道。
“这是复醒,药仙谷药。”贺灵城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江肃与他二人才能听见声音他道,“能解这世上大多迷药。”
说完这句话,贺灵城后退些许,低垂眼眸,好似自己方才什么也不曾同江肃说过一般,他熄了炉灶中火,起身走到门边,道:“若是江少侠执着如此,贺某现在就带少侠去见教主。”
江肃握着那瓷瓶,一时之间,只觉心情万分复杂。
这东西,他也带了一份。
那是多年之前他随师兄去医仙谷时,谷主赠予他礼物,说是此物贵重,能以千金换之,他没想到他们不过除此见面,贺灵城竟眼睛也不眨地就将这药送给他了。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为何在这邪道之中,竟会有那么多人敬佩贺灵城。
他也跟着贺灵城起了身,离开厨房之前,他转过头,再看了那灶台一眼。
不知为何,他好像想起了掌门师兄。
他不能重蹈覆辙,那他应当也能令其他人结局不再重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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