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暂时也不必取什么徐卿言的心头血了,大祭司让人为他解开手上桎梏,将徐卿言唤醒,其余人便上前帮忙,只是那荆棘已扎入了大祭司的手上去,取下来时着实疼痛难忍。
那大祭司便皱着眉头,略红了眼眶,闭目咬唇不发一言,江肃在旁看着,莫名觉得美人如此,着实引人怜惜。
他不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缠绕白纱的伤口。
他好似克制不住便在心中将自己与大祭司对比了起来。
他不一样。
他背着那所谓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可行的却实在不是美人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手上划开这么大一条血口子,他竟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好似压根不觉得疼过。
想到此处,他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古怪难言的情绪,再看向大祭司时,便忍不住去想,这才是真美人。
他叹了口气,将手放下,不再去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可一抬头,却看见了李寒山的目光。
李寒山也正蹙眉看着他的手。
只是李寒山不言不语,只是看了他几眼,却一句话也不曾同他说,江肃便别开目光,心中想李寒山或许也想到了他伤手时的反应,觉得美人温婉,而他可能是个铁汉。
那边大祭司已收拾妥当,几人正取下徐卿言头上的那只大虫子,而大祭司收拢袖口,转头看向二人,略有局促不安,却仍是开口同李寒山道:“少主,我有些事,想私下与你谈一谈。”
江肃一僵,下意识转身,想要给两人留出私下交谈的空间,不想李寒山却拽着他的胳膊,令他留在原地,而后认真同大祭司道:“江肃是我好友,我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江肃:“……”
那大祭司稍稍一怔,倒也不曾排斥江肃留在这个地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请两人走到一旁。
大祭司身体虚弱,扶着墙步履艰难,江肃看着都觉得心有不忍,李寒山却看也不看他,一直到其余人听不见他们几人谈话之处,三人顿住脚步,李寒山才问:“你要说什么?”
大祭司回身,看了看尚在那石台上昏迷不醒的徐卿言,稍稍一顿,方才下定决心,回过头来,看向李寒山,认真说道:“少主,我想解除你我二人的婚约。”
李寒山:“……”
江肃:“……”
江肃实在没想到大祭司想说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其实他看得出来,李寒山是真不认识这位大祭司,两人之间所谓的婚约,不过只是当年双方长辈之前随口敲定之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本不必将此事当真。
“我知道,少主一心向剑,心无他物。”大祭司低声说道,“而我也心有杂念,早有所属,你我二人,着实不相配得很。”
李寒山还未答应,江肃已蹙眉追问:“你喜欢徐卿言?”
大祭司突然被人直白点破心事,不由略睁大双眼,面上微红,片刻之后,方才肯定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当初我又何必用什么双生蛊来救他性命。”
江肃强忍心中激动,认真询问:“大祭司,你……会武吗?”
这问题实在突兀,大祭司压根没想到江肃竟然会问他这种问题,不由一怔,而后蹙眉,道:“若你说的是拳脚功夫,我并不太会,可若能用蛊术,我想,我应当不输给你们中原江湖的那些高手。”
江肃:“……我明白了。”
江肃很失望。
他还想着眼前就有一堆困难重重但两情相悦的苦命鸳鸯,那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红缘值?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大祭司竟然只会蛊术不会武,那江湖排名铁定没有在前百之内……啧,做人可真没意思。
江肃不说话了,李寒山终于逮着了机会开口,却并没有立即答应大祭司的请求,而是摆着满面严肃,道:“我有一个条件。”
大祭司:“少主请说。”
江肃没想到李寒山竟没有立即拒绝,难免略有些好奇,甚至还带了些五味杂陈的奇怪情绪。
他觉得有些糟糕。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去想,可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些匪夷所思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他甚至忍不住思考,李寒山还要提条件,难道他就这么不想结束同大祭司的婚约吗?
“我知道,当年温青庭与谢无教主,曾在厌罗沙那儿留了一件东西,若无意外,这东西应当正在你手中。”李寒山看着大祭司,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想解除我二人之间的婚约,而我,想将那钥匙拿回来。”
第79章 钥匙+1
大祭司稍怔片刻,方才迟疑回问,道:“少主想要不胜天的钥匙?”
李寒山点头。
大祭司有些迟疑:“您要那钥匙做什么?”
李寒山只能回答:“我想进去看一看。”
大祭司觉得这理由勉强,可却也并非那么无法令人接受,当初谢则厉也想要这钥匙,他给出的理由更为荒唐,他想要靠着谢无留在不胜天中的秘籍一统江湖。
可他好像不知道,谢无最讨厌什么一统江湖,他更喜欢逍遥洒脱,若是可以,只怕这魔教教主的位置,他都不怎么想要。
大祭司听李寒山如此说,微微蹙眉,小心询问:“少主,您想进去看什么?”
“自然是剑谱秘籍。”李寒山想也不想便开口回答,“我想看看止水剑派的剑法。”
江肃:“……”
到了此刻,江肃才终于从方才的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李寒山竟会如此直接对着大祭司提出这种要求,他原本打算先同大祭司搞好关系,而后再想些办法让大祭司同意将钥匙给他,李寒山倒是开门见山,也不知道这大祭司究竟能不能答应。
“止水剑法?”大祭司更为不解,将目光朝江肃身上一晃,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便蹙眉喃喃道,“少主,你看正道的剑法做什么?”
李寒山回答:“好奇。”
他在与大祭司说话,可吐出好奇这两个字时,却看向了身侧的江肃,那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我想知道那温青庭所修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剑法。”李寒山道,“那究竟是不是断情之剑。”
这寥寥几语,再对上李寒山看江肃时的那种眼神,大祭司便觉得自己应当是懂了。
他想,若他没有猜错,少主想要不胜天的钥匙,是为了止水剑派的江肃。
他也记得,父亲曾同他说过,温青庭将钥匙交给厌罗沙,是为了魔教的谢无。
厌罗沙曾嘱咐过他们。
多年之后,总会有人来取这钥匙,哪怕是魔教教主,他们也不可轻易将这钥匙出让。
这钥匙锁着天大的秘密,还有江湖中人最向往的秘籍经典,密室若被不当之人开启,必将引来无数后患。
可大祭司却觉得,将钥匙交给李寒山,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少主心里只有剑,似乎也不像教主那般野心勃勃,更何况……大祭司觉得,他已经累了。
这钥匙本就是谢无的东西,而今回到谢家人手中,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他生来便被赋予看管这钥匙的任务,可这一切,本该是与他无关的。
大祭司终于点了头,答应了李寒山的请求。
“只是如今不胜天的钥匙,并不在我身边。”大祭司蹙眉说道,“这东西太过重要,而我对中原又不太熟悉……我不敢将它带离苗疆,若是少主想要,只怕要等我回到苗疆之后再说。”
李寒山这才略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便等你回去之后再说。”
他与江肃需要七把钥匙方能开启不胜天,而今算上大祭司的这一把,七把钥匙仍缺三把,他根本不知道这三把钥匙究竟在何方,那么他倒也不急于此刻便要拿到大祭司手中的钥匙。
他与大祭司定下约定,待大祭司重回苗疆,便立即会将那钥匙送往中原。
说了这么多话,那大祭司早已累了,还是江肃想他毕竟抱病,劝他早些回去休息,他方才转身要重回那石床,偏偏李寒山还不知道扶一扶他,只晓得站在江肃身后,睁大双眼,好似看热闹一般,盯着那大祭司看。
江肃不想说话。
方才他听李寒山和大祭司说完了话,便觉自己心中那股古怪不安的感觉顷刻便已消散了不少,而今看着这大祭司时心中的想法,也只单纯剩下对貌美体弱之人的怜惜罢了。
除此之外,江肃再无其他感受,而今见没人体弱难行,江肃只犹豫了片刻,便不计前嫌,决定出手相助。
江肃跨前几步,到那大祭司身边,道:“我送你过去吧。”
大祭司好宠若惊,不由将目光转向江肃,在江肃脸上停留片刻,他好似更加激动了,好容易才没有令自己点头的速度过于直接,道:“麻烦江少侠了。”
只不过大祭司面上神色风云变化,江肃已隐隐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可而今大祭司如何,已与江肃没有多少关系了,他并未多想,待将大祭司送回到那石床边上之后,便又转头走了回来。
他有些话想同李寒山说。
而今他到手的四把钥匙,除了白家送给武林盟的那一把外,剩下的三把钥匙,算来可全都是李寒山送给他的。
江湖百十年来无数人想要,却抢破头也寻不得的开启不胜天的钥匙,李寒山却眼睛也不眨地全都给了他。
江肃终于开始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一开始他到魔教,目的明确,为的就是魔教中的那两把钥匙,因而得知木一川就是魔教少主李寒山时,他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还有一丝窃喜,觉得若木一川便是李寒山,那他想要取得魔教的两把钥匙,也就更容易了一些。
可他与李寒山相处时间越久,便越难有最初的感觉。
他很难再有任何利用李寒山的想法,甚至到了如今,江肃见李寒山直接同大祭司索要不胜天的钥匙,想将这钥匙送给他时,他心中竟会隐隐有种对李寒山亏欠许多的感觉。
江肃走到李寒山身边,他不太会掩饰,便开门见山直接道:“若算上这一把,你已给我三把钥匙了。”
李寒山一怔,点头,道:“是哦。”
江肃:“……”
是哦?啊?这是什么回答!
江肃吸了口气,道:“这些东西未免太过贵重……”
李寒山眨了眨眼:“不过是钥匙而已。”
“这钥匙,江湖中人无数人百般争抢。”江肃叹气,“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不过而已’。”
“不过是要钥匙而已。”李寒山却认真看着他的双眼,重复完那一句话,他忽而又补上一句,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江肃:“……”
江肃可没想到李寒山竟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不由一怔,好似心跳略快了一些,却又好像同方才并无不同,那种悸动,几乎如同是他的错觉一般,虚幻不已,并且……令人难以觉察。
李寒山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咳嗽一声,只当自己方才什么也不曾说过,重新解释自己方才的举止,道:“你送过我无名剑,这钥匙便权当是回礼吧。”
可江肃自己也清楚,这江湖上的剑成千上万,他自己的藏剑也有近千把,无名剑实在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兵利器,不过是因为谢无曾经用过,方才能在这江湖上留下几分名气。
那也便是说,拿无名剑去与不胜天的钥匙相比,江肃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寒山又再度改口,道:“其实我也很想进去看看。”
他那么敬佩谢无,自然想弄清谢无最后为何要心甘情愿解剑进入不胜天,他也很想进去看看不胜天的情况。
可李寒山这么一说,江肃反倒是想起了刚才李寒山所说的那句话。
江肃微微蹙眉,试探回复:“你想看看我师祖所修的究竟是不是断情之剑?”
李寒山:“……”
李寒山忽地便脸红了。
他方才同大祭司说了这么一句话,略有些随口胡诌的意味,却也算得上是对江肃的试探,那句话本是说给江肃听的,只是……他对大祭司说这句话时尚且还好,江肃对他提起这件事,他便止不住心中羞赧,只能匆匆别开脸去,重重咳嗽上一声,道:“你……你莫要胡说……”
“不是方才你自己说的吗?”江肃挑眉,“怎么如今你还先开始不好意思了?”
李寒山在心中小声辩解,想说自己其实并未觉得不好意思,可他还来不及开口,不远的石床处一阵喧闹,两人齐刷刷回过头去,便见徐卿言已捂着头坐起了身。
大祭司与其余几人就在他身旁,那大祭司满面关切,其余人却各自警醒,似乎是在防备那徐卿言突然逃走,江肃见徐捕头已醒了,便也不再继续同李寒山说话,干脆快步走上前去,同徐卿言道:“徐捕头,在下江肃,奉周捕快所托,特来此处救你回——”
“不行,他不能走。”苗疆众人中有一人忽而提高音调,匆匆打断江肃的话,“若你的办法不成,他又走了,那大祭司要怎么办!”
江肃一怔:“若你们取了他的心头血,他还能有命在吗?”
“他是最后的办法。”那名女子也蹙眉低语,“他不能走。”
江肃一时抑不住有些微恼,他实在不明白这种以命换命的救人方式,这些人张口闭口便是心头血与人祭,而他着实厌恶这种事,他转头看向大祭司,正想看一看大祭司对此事的态度,却猛地听见徐卿言开了口。
“江少侠,你与周洲的好意,徐某心领了。”徐卿言神情憔悴,轻声说道,“将心头血给他,本就是我自愿的事情。”
江肃:“你说什么?”
“我甘愿为他去死。”徐卿言认真说道,“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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