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可以继续开心。但你要保护我,还差得远呢。”驽尔冷冷地回答,逮住他的下巴的手轻轻晃了晃,“你没有副武器,也没有哨子,连主武器都用不好。甚至连一个宣誓仪式都没有,这可真是几千年以来,最弱的一名暗影行者。我不明白为什么末日柳枝会在这种情况下承认你……要知道,它们可向来是宁缺毋滥。”
“因为我是小天才!”塞罗得意洋洋地笑着,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乔纳森说,我有这个天赋。所以他教了我一些口诀,和怎么应对的方法。典狱官看见乔纳森在教我,就把我给弄出来了。真是有点可惜呢,本来乔纳森还说带我去见一个叫‘耶梦伽罗’的家伙。”
“看来他是有意为你主持仪式,”驽尔说,“耶梦伽罗吗?我当初也见过,可我不能为你主持仪式,你也不需要发誓。你将永远是不完整的,就像三只脚的猫,不管是动作再怎么灵活迅捷,爪子怎么再尖锐锋利,牙齿再怎么尖利……你都只有三只脚,你是不完整的。”
“驽尔这个小气鬼!说我是三只脚的猫,还不让我变完整!而且,驽尔你也没有副武器啊!至少我没有看见!”塞罗不服气地挥动小拳头,示威一般地鼓着小脸蛋,“你的哨子还在我这里呢,你送给我了,可不能拿回去啊!”
“不,我不会拿回去。”驽尔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我的哨子可以给你,让它们来保护你。但是,如果没有主武器、副武器以及哨子,三样东西在一起,你没有办法让来召唤和控制暗影野兽,更不要说是兽群了。”他压低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样,或许你能够……逃过一劫……”
“有伤害?”塞罗没有听见驽尔最后一句话,反转手掌,疑惑地看了又看,“我没有受伤啊!我说驽尔,你的副武器是什么呢?”
“上一任‘疫病蝴蝶’白沙尔死亡的时候,把副武器给损毁了。”驽尔皱紧眉头,凝视着自己布满纹身的手,“我……成了新的‘容器’。他们把副武器的暗影能量,都纹在了我的手上,就是这些纹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体。除非,有人剥掉皮肤,否则……再也难以分开。我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本身就是一柄致命的武器……”
“驽尔……”塞罗不知道驽尔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他的心脏瞬间好似被一只大手揪扯成一团,“你这样说让我好难过。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比如说,我遇见了你,你也遇见了我。我听说——命运之轮安排好了一切。我们的名字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谁说不是命运之轮的安排呢?”
“傻瓜,既定命运无法改变,这就是我的既定命运。”驽尔伸出双臂,用力振臂,那些缠绕着他胳膊得绷带飞扬而起,仿佛被飓风吹散,露出驽尔那双布满蝴蝶纹身的双手,“我永远无法再摆脱‘疫病蝴蝶’的身份!直到死亡将我带入暗影深渊!”
那些绷带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它们仿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飘扬飞舞。周围一丝风都没有,它们却没有一丝一豪将要垂下的迹象。
塞罗有点被吓到了,不管是驽尔那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还是那些绷带,以及绷带上的蝴蝶。黑色的蝴蝶纹身,已经不足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
它们就是活的!
那些黑色的蝴蝶,在驽尔白色得胳膊上飞舞。它们煽动翅膀,在驽尔的皮肤表面游走,有的还从平面的画当中飞舞而出,变成真正的蝴蝶,在驽尔身边舞动。
蝴蝶围绕着驽尔,那景象看上去既美丽得让人感动,有可怖的让人颤抖。
塞罗轻咬嘴唇,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暗影蝴蝶。他的手指穿过了它们。
它们根本就没有实体!
“这是什么东西?‘暗影深渊’又是什么东西?”塞罗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咬住手指怯生生看着驽尔,“人死后,要么去充满圣光的天堂,要么去漆黑一片的地狱。你为什么要去什么‘暗影深渊’?”
“因为——我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驽尔的面孔僵硬得好像历经风霜的上古石雕,“看看这双沾满罪孽的双手吧,它让我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你听见了来自于匕首当中,那些人的呼唤了吗?那些是曾经的暗影行者,每一代暗影行者,死后都会回归于匕首。”
“我也会?如果是我有了仪式,并且发誓了的话?”塞罗吃惊地叫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呀?我想我可能不会喜欢那里!”
“是暗影行者的归宿,使用过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驽尔冷冷地说,“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等价交换。你今天凭空获得的好处,终究有一天会让你偿还的,男孩。我不知道住进匕首里面的感觉如何,但他们已经成为永远行走于暗影当中的英灵,永不得片刻安宁。”
“那……我不要仪式了。”塞罗拼命地摇晃小脑袋,“驽尔也不要去什么鬼暗影深渊,我们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是的,我们会活着。”驽尔的声音轻柔而又哀伤,他打了个响指,让飞舞在他周围的蝴蝶重新回到他的手上,那些残破的绷带重新缠绕上手臂,“这是个示范,男孩。用你的想法和意志,传达给认可你的武器当中。我想你听见也看见并且感受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吧!寻求他们的帮助吧!”
塞罗发誓他确实是在想,并且很用力地在想。可是不管他如何伸手,如何挠头,都没有任何可见可闻可感受的该死的“暗影能量”来回应他。就在他几乎以为昨天晚上只是一个偶然,只是那些暗影认为的错误而放弃的前一秒,从废墟当中弹出一块空心木头,打在他的额头上。
“嗷——!”塞罗捂住红了一小块的额头,委屈巴巴地看向驽尔,“他们欺负我这个新来的!”他抓住末日柳枝的刀鞘,恶狠狠地用力把钢针塞回去,冲着武器吼叫,“你们这些混蛋!这就是你们欢迎新人的做法吗?我记住你们啦!”
“一般不会这样。”驽尔伸出手轻轻揉弄塞罗额头上的红印,看他小猫似地眯着眼睛,用脑袋在自己手中磨蹭,“以后要多加练习。好了,你的东西也找到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不,等一下!”塞罗一瘸一拐地走到倒在地上的衣柜旁边,拍掉上面的灰尘,“我们如果不想再遇见什么麻烦的话,你不能穿着这种衣服走。”他从衣柜里面掏出几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这些衣服的品味真糟糕!凑合一下,就算是他们对我们图谋不轨的惩罚吧!”
塞罗从一大堆衣服里面东挑西选。这里的衣服什么都有,男女老幼的服装,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很可能是那些在这里遇害的人的衣服。不光是有罗河冈镇附近农民经常穿的衣服,还有凯拉尔城的流行款式,以及城市工人的工作服,甚至还有一套上好面料制成的礼服。
“这套礼服真漂亮,可起码得有个三百磅体重才能塞满它!不然我还真想看驽尔穿。”塞罗把昂贵的礼服丢在一边,为驽尔选择了干净的白色衬衣、红色羊绒外套、亚麻长裤和羊皮筒靴。“这样就好,既不会太华丽,也不会太寒酸。”
他学着镇子里在为丈夫挑选衣服的妻子模样,把衣服放在一脸阴沉的驽尔身上比划。“看来尺寸有点不太合适,驽尔的腿太长了,裤子太短,用长筒靴遮盖一下吧!”他专业认真得像名家庭主妇,一边比划,一边喋喋不休,“等我们到了城市里面,或者安定下来,我会让裁缝来为你量尺寸,让他为我的妻子做一套漂亮衣服。”
“妻子?”驽尔的脸上终究还是挂不住了,他那副冷硬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男孩,你会因为你今天的话而付出代价!”他一抓拽住塞罗的衣领,把那小家伙像提小猫咪一样给提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你的脑袋给劈开,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塞罗惊声尖叫,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个不停,“我,我只是……我认为我们要逃亡,一点伪装还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我不知道驽尔要打算去哪儿,出了罗河冈镇,会有很多关卡。如果驽尔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办成夫妻,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哦?”驽尔危险地眯着双眼,“所以说,你打算让我穿女装?”
“是啊!”塞罗飞快地回答,很快又因为自己的最快而后悔,“那个……那个……驽尔不是,咳……我是说,现在这里没有驽尔这样高大的‘女人’穿的女装嘛,今天先我来穿。下次换你,这样才公平。”
“我要是说‘不’呢?”驽尔冷冷地说。
“不?你不能说不!”塞罗抓住他的胳膊,脸鼓得像河豚,“如果你说不,我……我可是会生气的!你明明都一点男性的雄风都拿不出来,凭什么要扮演丈夫的角色啊!”
“……”驽尔低下头,强忍住将要喷发而出的怒火,把塞罗放在地上,“男孩,你能不能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要管什么妻子不妻子的了,该死!就算你要伪装,伪装成兄弟不行吗?”
“不要!”塞罗飞快地脱掉上衣,蹬掉裤子,把从衣柜里面找出来的少女衣裙往自己身上套,“我不想和驽尔做兄弟!而且我也不喜欢‘兄弟’这个词,让我想起来你和你那些刺客同伴……他们都嘴里说着你是他们的‘兄弟’,背对着你的时候,都干的些什么勾当,我不要做驽尔的‘兄弟’!”
驽尔抬起头,看见塞罗正在系帽子下的绳子。
这一身说起来还挺适合他,朴素的蓝色长裙,白色围裙和帽子——典型的凯拉尔城平民少女打扮。他所有的头发都规规矩矩地塞进了帽子里,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白帽子把他琥珀色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明亮,明亮的浅色衣服也将他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
“驽尔也换衣服啊!”塞罗一边系绳子一边催促,“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长袜。”
驽尔犹豫了片刻,还是换上了那套衣服。塞罗说得对,他们需要避免不必要的战斗。驽尔脱下那身穿了很多年,象征着他标志的服装,将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久久地凝视着。
没有了这些,驽尔感觉好像脱了一层皮。没错,就是像一条蜕掉外皮的蛇,把它的蛇蜕留在了原地。连同他的过去一起,留在了原地……
“该死,这些袜子怎么这么粗!”塞罗把一堆袜子给搅得乱糟糟,丢得满地都是,“啊!要命!难道要我光着腿吗,在这样冷的秋天!驽尔,我说……”他扭过头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驽尔,瞬间明白了一切。
对于塞罗的行动,驽尔向来难以料到。这名男孩总是不按牌理出牌,总是给他意外。塞罗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掀起裙子全部塞到了自己肚子地下。
“好了,这样就不冷啦!”挂着一脸嬉皮笑脸的笑容,塞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身衣服还值不少钱呢,就这样丢掉也很可惜。驽尔如果打算不要它,就送给我算啦!”
“男孩……”这一刻,驽尔那一向冰冷凛冽的的眼神,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了。“谢谢你。”
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塞罗觉得他的脸在发烫。身体贴着驽尔的衣物,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他们的距离因为这件事情,又略微拉近了一些。“还好啦,我只是怕冷。”他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吐出粉嫩小舌头,“再说这样也不错啊,多一样掩盖!”
塞罗低下头,爱怜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我好像怀孕了一样。是我和驽尔的孩子哦。嗯,我们很快就会有小宝宝了!”
“你又来……”驽尔简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转过身背朝下蹲下,“来吧,‘怀孕’的男孩,让我们离开这里。”
“嗯!”塞罗开心地扑在驽尔背上,脸还在他脖颈里蹭了蹭,“走吧!亲爱的!”
驽尔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背着他离开了一大片南瓜田里的孤独小木屋。在木屋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内时,塞罗回头看了一眼。
那栋房子,在他的眼前,倒塌了。
塞罗趴在驽尔背上,心中美滋滋。实际上他的腿早就没有剧烈疼痛,可以下地走路——如果不是太远,应该没什么个问题。可是他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每次驽尔帮他用蒸馏酒处理伤口,他都叫得很大声,动作和表情格外夸张。
看见驽尔因为心疼而皱起的眉头,假装痛得要死的塞罗都会哈哈大笑。
然后,被狠狠地弹脑门。
变装之后的旅途格外顺利,他们在普通农家借宿,顺利通过城镇的关卡。每次看见通缉布告,而他们又可以在卫兵眼皮子地下轻易通过,塞罗每次都暗暗地觉得想笑。
事实上,这两个多星期以来,他每天都哼着小曲儿,心里乐的直冒泡。因为,凡是他们途径之处,不管是农家还是旅店,人们都把他和驽尔看成是一对夫妻。光是这个想法,就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所有事情都好,就只有一样不好——他们自从那天早上过后,就再也没有接吻过。
塞罗也不是没有明里暗里地暗示过驽尔,可是驽尔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离开罗河冈镇的第二十天晚上,他们在山坳的避风处过夜。驽尔弄了食物和清水,小心地拆开塞罗腿上的绷带。营火温暖的光照着他的脸,柔和了他面部的棱角。
透过火光和从口中呼出的白雾,塞罗似乎能够看清楚驽尔那张历经风雨的面庞少年时期的模样。他着魔般地伸出手,轻抚上他幻想中男孩的脸颊。
“怎么了?”驽尔抬起头,火光为他冰冷的蓝色眸子镀上一层暖黄,“我弄痛你了?”
“是,是啊!超痛的——!”塞罗害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说出来,会被驽尔嘲笑他的幼稚。他立即皱起脸,夸张地喊,“我觉得我的皮肤都要给你撕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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