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去哪儿,去做什么,我都与你一道。”
许是她的语气欢快,让穆絮心中的那份顾虑烟消云散,也变得轻松起来。
在穆絮诧异的同时,心中亦有窃喜,她的目光中饱含期待,“当真?”
且歌颔首笑着,宠溺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听闻此话,穆絮更加欢喜。
而这一次,也换穆絮拉着且歌走了,“那你随我来。”
因想给她二人独处的时间,清浅桃花翠竹三人便没有再跟着。
穆絮弃了马车,带着且歌选择步行,她二人像寻常恩爱夫妻一般,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百姓,还有因谋生计出来叫卖的小贩,心情也是格外的好,毕竟她二人能牵着手漫步的机会少之又少。
因二人相貌皆是一等一的,这一路上还是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但因这是长安城,也无人敢来放肆。
穆絮带着且歌来到一家酒楼停下,且歌不解道:“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用早膳。”穆絮接着道:“我猜这几日你连早膳都未用过。”
不得不说,穆絮猜得真准,折子多起来,忙得抽不出身用膳也是难免的,等批阅完了,大臣又来求见,这一耽搁起来,东西也都凉了,待御膳房再重新端一份新的过来时,她也没了胃口。
小二带着二人上楼去了包间,且歌本是不愿,在酒楼用膳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何故还单独去包间,无奈穆絮坚持,也只能由着她。
穆絮下意识拿出手帕,欲为且歌擦擦凳子,好方便且歌坐,可刚拿出,就见且歌已经落座。
赶在穆絮开口前,且歌迅速点了菜,点得不多,也就那么三两道,足够她二人食,既不浪费,也刚好是她二人喜欢的。
知道穆絮心中有疑问,待小二退出去后,且歌拿起茶壶,为穆絮斟了盏茶,笑道:“我说过,今日我不是长公主且歌,也不是陛下,我只是寻常女子杨柳,既然如此,又何须守那些规矩,既无需守规矩,便没那么多的讲究。”
穆絮没有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这顿早膳用得穆絮是面红耳赤,因每当她忍不住偷偷看且歌时,不知是巧合还是且歌算好的,总会被其逮个正着,不过没了往日的那番调戏,却向她投以微笑。
如且歌所说,她这一整日都是穆絮的,穆絮带她去哪儿,她便去哪儿,无半点反对的意思,脸上更没有不情愿,相反还与穆絮玩闹得很是开心。
这一日,她们去戏院了,穆絮虽来长安城有些日子,但却从未去过,也只在路过时,隐隐听到过从里面传出来的唱戏声,二人能在一起看戏,那更是没有。
她们去了茶楼,喝着茶,同时也听着说书人在上面讲述着,那一个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她们去了白马寺,也去了学堂,听着木鱼敲打的声音,还有莘莘学子传来的读书声,回忆着之前的相遇,再说起那时,不禁默契地相视一笑。
也在这一日,长安城中遍布她们的身影,她们一起走了所有走过,与那些还未曾走过的路,而今日的且歌,也像是真的完全挣开了身份的束缚,与穆絮谈天说地,任意玩闹。
时间流逝得很快,一转眼就已近黄昏,也该是时候回府了。
穆絮本想为且歌做上几个菜,可进了庖房一瞧,竟也就几个素菜,连肉食都没有,便想着出去买些回来,“庖房里没什么东西,我去买些来,你在府里等我。”
且歌道:“不必了,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穆絮却坚持,但正要出门时,又被且歌拉住,听她道:“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如此直白的话,且歌从未说过,如今终于听到了,却带有些别的意味,穆絮不愿多想,只能答应道:“那我煮些面食,可以吗?”
“嗯。”
穆絮在忙,且歌也不愿闲着,在她数次强烈要求下,穆絮最终答应她可以帮忙摘洗菜叶,但除了摘洗菜叶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许做。
摘洗菜叶用不了多少工夫,不过片刻的事儿,又不忍穆絮辛苦,想着再做些什么,便频频请示穆絮,跟小乐子请示杨灏时的语气相比,那是有过之而不及,穆絮皆道不用,且歌可不由她,不是递个勺,就是加个柴,要么就是趁穆絮加柴之际翻炒锅里,每回都遭到了制止,但每回就是不歇着。
穆絮加柴去了,且歌只觉得机会来了,又想帮忙,可这手还没碰到锅铲,一道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
“我只是想帮你忙嘛。”
连且歌自己都没发觉,此时她的语气略带委屈,甚至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便越低,无任何底气。
见穆絮不说话,还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脸上及其眼中都有些不悦,她讪讪收回手,像极了被杨灏连累,惹父皇责备她时的样子。
穆絮添了把柴,又瞥了且歌一眼,见其耸拉着脑袋,模样别提多委屈了,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你就站在那儿,不许动!”
且歌应道:“好。”
且歌规规矩矩站到一旁后,穆絮做饭也做得认真起来。
且歌看着穆絮认真的模样,怎么瞧都怎么欢喜,因穆絮没有分给且歌半点注意力,故即使且歌走到她身后了,她都还没发觉。
锅内的菜与猪油混合,随着柴火的升温,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
也在这时,且歌向穆絮再走近了一步,她的双手环住穆絮的腰,又将头轻抵在穆絮的肩上,因这一系列的举动,她的身子也与穆絮的后背紧紧相贴。
即便隔着衣裳,穆絮也感受到了且歌的体温,她心下一惊,心跳也当即漏了半拍,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低眼瞧了瞧腰间的那双抱住她的手,双颊染上了红晕。
且歌的脸突然贴近穆絮的脖子,又嗅了嗅,在她耳旁轻声道:“好香啊。”
暧昧的语气,以及且歌呼出的气息皆喷洒在她耳畔,使得她的身子软了一分,她还能听到且歌的呼吸声,可又不想在且歌面前失态,只能故作镇定地用铲子翻了翻锅。
小女儿家的娇羞也让穆絮不敢开口问且歌,到底说的是菜香,还是她,只能道:“我...我怎么没闻到?”
且歌轻笑,又将穆絮抱得更紧了,她闭着眼,贪婪地嗅着穆絮身上的味道,却做得不如那会儿那么明显,“我闻到了。”
穆絮低眉浅笑,这话也让她的心中不断泛着甜意。
煮面食倒也快,只是炒菜耽搁了些工夫,待煮好后,二人皆盛上了一碗。
在穆絮期待的目光下,且歌拿起箸子浅尝了一口,见且歌品尝时面色突然变得凝重,她的心也被提起,还仔细回想,是不是自己放错了调料或是煮坏了。
谁料,且歌却突然笑道:“好吃!”
穆絮松了口气的同时,没好气地白了且歌一眼。
接下来,随着且歌抛去以往的形象,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明明只是一个煎蛋与炒的青菜,又混着面食,却惹得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且歌频频夸赞,竟也让穆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待用过晚膳后,二人一起刷了碗,随后则牵着手在府中散步消消食。
走到池塘处,穆絮抬首,望着漫天星辰,嘴角难免浮现笑意,可就在下一刻,她只觉得像是被人拎起,身子腾空,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屋檐之上了。
穆絮满脸惊吓,她看向且歌,想让她给她一份解答,她怎么就上来了?
且歌道:“这样看,会看得更远些。”
那只紧牵的手,像是在无声地安抚穆絮,她顺着且歌望着的方向看去,果真站在屋檐上,能看见平常看不到的,在街道巷子里,有小贩收着摊子;也有小贩坚持叫卖;有行人匆匆路过;也有三五个妇人在交谈;还有孩童在嬉戏....
待穆絮抬首,望着夜空,仿佛她离星辰更近了些。
且歌松开了穆絮的手,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穆絮微怔,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且歌是怎么把她带上来的?
寻常人怎么可能会不借助工具就上来了,除非...
像是猜到了穆絮在想什么,且歌道:“如你所想。”
怪不得且歌能带她上来,原来她会武!
穆絮从未怀疑过且歌,但也因且歌的隐瞒而有些不悦,既是会武,那她还时刻装作不会武的样,每回都是她傻傻地上去想为且歌挡刀,实际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
虽有些恼,可当她想到且歌身处皇家,便也释然了。
可释然归释然,那份觉得且歌并不信任她的情绪,却在心里作祟,让穆絮为之闷闷不乐。
看着穆絮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坐下,且歌轻笑,她往她身旁挪了挪,穆絮本想赌气离且歌远些,还未行动,且歌就已将头靠在穆絮的肩上,并道:“别动!”
且歌说不动就不动了?
平日里命令她也就罢了,今日还这样,况且且歌也说过,今日她不是长公主,也不是陛下,她是寻常女子杨柳,既与她一样,她又何须听她的?
察觉到穆絮要挪动时,且歌却挽住她的胳膊,“让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声音很轻,语气中又像是带着些恳求。
恳求?
一向高傲的且歌,何时这样过?
莫名的,穆絮不再动了,而且歌也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寂静,晚风吹来,也甚是舒畅,最重要的是,穆絮还在她身旁。
二人就这么坐在屋檐上,而穆絮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打扰到且歌。
就在穆絮以为且歌睡着了时,她开口了,“当年父皇留下的遗诏上,所传帝位之人,是我。”
穆絮并不惊讶,因这个传闻她也曾听到过,且歌的才能她更见识过,确实是帝王人选,只是没想到现下且歌会将实情道与她听。
“你可知为何我会改了遗诏?”
按照且歌的性子,绝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穆絮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因为你的弟弟?”
且歌笑了笑,“是,也不全是。”
穆絮不解,“嗯?”
“因为我怕。”
这是第一次,且歌向人吐露心思。
“怕什么?”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且歌又似是自嘲道:“没想到吧?我明明那么心狠手辣,却还害怕成为孤家寡人。”
她没说的是,在她意识到穆絮能左右她的情绪时,这份害怕也被扩到了无限大。
虽说当年如果没有母后的遗言,即便她恐惧,她还是会登基,但母后的遗言,也让她有了些退路,所以她自私地把责任分了一部分给杨灏,杨灏走,她不怨,她对杨灏始终是感激的,感激他为她承担了六年。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
穆絮明白,身处那个位置,且歌不得不那么做,不然会有更多的人被牵连,也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
且歌笑了笑,她知道穆絮是在安慰她,毕竟穆絮不知道,她杀过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她轻叹了一声,“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我,想来这就是我的宿命。”
一时间,穆絮竟也词穷了,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且歌,又觉得且歌并不需要安慰,只重复着“不是”。
穆絮不傻,二人对对方的感情虽未明说,但也都能从举动中会意,且歌需要的是她跟她说,她不会是孤家寡人,她会一直陪着她。
但话到了嘴边,穆絮又说不出来,因且歌说的那番话,也让穆絮开始自问起来,且歌注定成为皇帝,注定孤独,那么她呢?
她的宿命又是什么?
穆絮挣扎了半响,也未能说出那句话来,且歌也知自己等不到了,她嘴上的笑容有那么一刻定格,可随后又展开了笑颜。
且歌的头离开了穆絮的肩,她坐直了身子,又仰头望着星空,一改那会儿的语气,略带轻松道:“真美,只可惜没有下雪。”
穆絮心下一滞,想起了那番话:
——寂寥霜雪落满头,也算齐肩共白首。
穆絮看着且歌,心里百味杂陈,那句话却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
可一想到且歌坐在龙椅之上,孤独地俯瞰天下,身边再没了知心人,穆絮便揪心的疼,那句话呼之欲出。
却又见且歌看着她,嘴角满是笑意,“今年一起看下雪吧?”
穆絮只觉得一阵恍惚,她似乎看到了且歌眼里的失落,可等她仔细寻找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穆絮将那句话咽了回去,道了声,“好!”
这一夜,且歌紧紧将被她点了睡穴的穆絮抱在怀中,一直到天快亮了,清浅在屋外禀报时辰,她还舍不得松开。
清浅恐且歌没听到,将声音放大了些,再次道:“陛下,该上朝了。”
且歌的目光还未从怀里的人身上移开,“朕知道了。”
且歌再看了穆絮一眼,她俯身,在其唇边轻轻落下了一个吻,便轻手轻脚下了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门的同时,一滴泪从穆絮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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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待君归期
且歌走后, 穆絮没有去寻且歌, 而是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整整一日,惹得桃花翠竹都担心不已,好在当晚, 她出来了, 并与往常无异, 该看书看书,该用膳用膳, 该歇息也歇息。
但于第二日清晨,桃花翠竹打好水, 欲唤穆絮起来梳洗,可敲门却无人应答, 等她二人察觉不妙, 推门而入时, 发现屋里空无一人,穆絮不见踪影,而桌上留下了一枚令牌,令牌压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桃花翠竹亲启。
拆开看过后才得知, 穆絮走了,没有说去哪儿, 但将穆府交于她二人, 命她二人好生打理, 等她回来, 而这桌上的令牌,也托她们交还给且歌。
穆絮肩上背着包袱,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宏伟的皇宫,她不得不承认,这里面住着她心爱的女子。
在临走前,她不是不想与且歌辞行,可她怕,怕即便且歌没有说挽留的话,她也会在见到且歌的那一刻,不忍再走了,所以她只能老远地看上一看,即使她根本望不到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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