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且歌应是还在早朝吧?
整日都那么忙碌的她,也不知在今日有没有抽空用用早膳,清浅在且歌身边伺候多年,想来应也会提醒她的吧。
穆絮轻笑摇头,恐是她多虑了,且歌是一国之君,会有人好生照顾她的。
穆絮牵着马匹,走出城门,就在她欲翻身上马之际,有人在她身后唤道:“驸马爷。”
穆絮扭头,见那人竟是静姝,略感诧异的同时也问道:“静姝?你怎么会在此地?”
静姝向穆絮福了福身,“静姝已在此等候驸马爷多时了。”
莫非且歌也来了?
见穆絮看向四周,静姝便知她是误会了,“是静姝自个儿来的,并非陛下吩咐。”
穆絮道:“哦...原是如此。”
声音中,多少都带着些难掩的失落。
这里来往的百姓颇多,若是就在此地聊下去,恐被人听见,势必会引起些骚动,静姝便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静姝请!”
静姝将穆絮带到一僻静的巷子里,她也不绕圈子,直接道:“驸马爷今日若是走了,陛下恐会伤心的。”
穆絮语塞,她与且歌是一样的,离开了且歌,她亦会伤心。
静姝又道:“陛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若驸马爷肯留在宫中,陛下必然会好生待驸马爷。”
以静姝的身份,她本不该管,也管不着,可想到自己的遗憾,便不忍她二人再受苦,明明互相深爱,却要任由对方离开。
“驸马爷兴许并不知晓,陛下登基后,原先府中的那些个面首,本应也搬入宫中,可陛下却将他们全都遣散了,为的是谁,想必驸马爷也是个明白人。”
作为帝王,不论男女,皆需要权益后宫,以此稳固朝中大臣,她既能做到愿意为她遣散后宫的程度,这又何尝不是出于爱呢?!
穆絮眼中带着些惊讶,且歌从未告诉过她,她一直以为,且歌登基后,即便对她百般宠爱,也势必会纳入三五成群的妃子,只要一想到她要与别的男子分享且歌,且歌甚至还会与别的男子有子嗣,她的心就仿佛被撕裂般,生疼生疼的。
而静姝现下却告诉她,她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穆絮欣喜的同时,更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一直都活在阴谋诡计中,日日躲着明刀暗箭,她要提防,不能与旁人交心,而驸马爷的出现,却让陛下变了,能说的与不能说的,只要驸马爷问了,陛下都一并道与了驸马爷听,未曾有过欺瞒,陛下虽不曾说过,可见到驸马爷时,陛下的脸上多了笑颜,静姝能看得出来,那是陛下发自内心的笑。”
静姝又道:“静姝不知驸马爷的顾虑,也不敢妄加揣测,可静姝斗胆,想问上一句,若陛下还是殿下,驸马爷还会离开吗?”
“我....我....”
穆絮难以回答,这个问题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兴许会,也兴许不会。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静姝略感失望,她轻叹了一声,“驸马爷可曾想过,杨灏不愿扛起这江山社稷,他扛不住了,陛下来替上,陛下若是扛不住了,身后可有半分退路?”
穆絮如鲠在喉,且歌的苦痛,她又何尝不懂呢?!
从来到这个世上,已有十六载有余,可细细回想过去,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对比且歌的心怀天下苍生,她显得过于渺小,渺小到可以完全忽略。
那晚,且歌与她说过,她的宿命是成为帝王,而帝王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活,那么她呢?
她大可留下,在且歌身旁,这样二人都会开心,何况且歌已是皇帝,受万人敬仰,无人敢欺辱她,她也会被且歌一直护着,可这样的日子久了,那样的她,还是她吗?
穆絮吸了吸有些酸楚的鼻子,她道:“多谢静姝为穆絮解了惑,也让穆絮知道,原先的担忧也不过是穆絮多想了。”
“那驸马爷....”
是否可以留下?
“穆絮不过是一寻常女子,何德何能能让陛下为穆絮做到这个份上,若说穆絮没有动容,那是假的,能遇上陛下,也不知是修了几世才修来的福分,穆絮感激陛下让穆絮知道,原来女子并非只能关在后院,女子也可以做许多以往唯有男子才能做的事,可以上阵杀敌,可以上朝堂,也可以为沧蓝尽一份力。”
穆絮笑了笑,继续道:“陛下也让穆絮懂得,女子并不输于男儿,甚至还更胜于男儿,陛下曾告诉过穆絮,陛下的宿命是成为帝王,相比陛下心系天下苍生的胸怀,穆絮显得浅薄,并深感惭愧,也是陛下,让穆絮迫切地想知道,穆絮能做什么,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而并非只在陛下的羽翼之下安稳一世。”
她的话句句诚恳,而静姝也没想到穆絮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更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阻拦她,毕竟穆絮的离开并非是出于她不爱且歌,相反,她很爱她。
故她想去寻找自己,在她与且歌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如此她们才能毫无怨言地长久下去。
静姝知道她无法再劝阻穆絮,只对其道了一声,“驸马爷,保重!”
穆絮对她回以微笑,“保重!”
话毕,穆絮翻身上马,在出城门时,又扭头看了一眼那繁华的长安城,随后驾马离去。
皇宫的那一边,且歌刚下了早朝,桃花翠竹便来求见,并告知其穆絮已离开的消息,而且歌就像是早就料到那般,十分平静。
桃花壮着胆道:“陛下现下若下旨关闭城门,必定能拦下驸马爷。”
翠竹也道:“是呀,驸马爷应还未走远,即便派人去追,也是来得及的。”
她二人都不想穆絮离开,就算是要离开,也应该带上她们呀。
且歌的指腹临摹着令牌上的花纹,这令牌是那日她回宫时放在桌上的,本意是赠与穆絮,她猜到了穆絮会走,她无法挽留,因为她知道,穆絮不喜宫中拘谨的日子,既是不喜,又何苦强留,这深宫将她一人困住就足够了。
江湖险恶,她想着她虽不能陪着穆絮,但这见令如见圣上的令牌,足够护她一世安好,可没想到,穆絮连这个都不愿要。
“驸马...可有话留给朕?”
桃花翠竹面露惧意,又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瞧这二人的模样,且歌也懂了,她的眼中带着失落,也难免轻笑,而那笑容中却带着自嘲。
穆絮呀穆絮,你怎么敢在朕爱上你之后,就这么轻易地离朕而去?!
你真敢,你真敢!
可尽管如此,朕却不能拦你,不能,不能.....
“退下吧。”
她二人还欲再多言时,又听且歌道:“驸马吩咐你二人的事,务必办妥当。”
“是!”
待那二人离开后,且歌起身,走出了乾清宫,清浅则紧跟在其身后。
且歌背着的那只手上紧紧攥着令牌,像是要用力将令牌捏个粉碎,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许久,也走遍了大半个皇宫。
见且歌这样,清浅心疼极了,“陛下为何不留驸马爷?”
且歌止步,清浅又跪下道:“求陛下下旨,清浅愿出宫去追回驸马爷!”
“不必了。”
“清浅不懂,陛下心中有驸马爷,为何还忍心让她离开?而驸马爷心中亦有陛下,又为何忍心离开陛下?”
既是相爱,应该在一起才对呀。
清浅又道:“驸马爷应该是还未想明白,待清浅将她绑回来,关上几日,她定会知道,陛下乃天下之主,唯有在陛下身边,才是最好的。”
且歌摇了摇头,“若真那样做,驸马不开心了,难道朕就会开心吗?”
且歌转身,将清浅拉了起来,对她道:“事事皆可强求,但唯独情这一字,强留不得。”
清浅怔了怔,强留不得吗?
且歌脚步轻移,她背着手,走在刻着游龙的丹陛石上,又抬首望着天,想起了那天夜里,不禁问道:“清浅,你说何时才会下雪?”
且歌的声音将清浅唤回了神,“回陛下,怕是还得有几月才会到冬天。”
有几月呀...
且歌轻叹了一口气,“那可真是久啊。”
等到了霜雪挂满头的冬天,穆絮真的会回来赴约吗?
她们会一起看下雪,一起到“白头”么?
不过片刻,且歌的眼中恢复了清明,她又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君王,“事情办得如何了?”
声音冷淡,不带有一丝感情。
好在清浅早已习惯了且歌情绪的转变,“昨夜已带桦司去了影子屋里,今日夜里,桦司便会带着影子出城。”
且歌颔首,“派人好生盯着,也配合影子,一旦发现机会,立即将灵溪宫连根铲除!”
且歌顿了一下,又道:“若影子敢泄露半句,必要时,也将她一并除掉!”
“是!”
沧蓝可不需要一个势力大的门派,即便它从未与朝廷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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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两心如一
三年后。
“吱——”
破旧的木门随着女子的推开, 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女子从屋里走出, 她身后跟着一老妇人。
佝偻的身子让老妇人只能抬头仰望女子, 那双浑浊的双眼中透着感激,她拖着她那沙哑的嗓音道:“穆神医,这次又麻烦你了,也怪我家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了, 还逞强,硬是要拖着病腿上山砍柴,这下好了,摔了,只能瘫在床上, 还打搅了神医歇息。”
那女子嘴角泛着柔和的笑意,“大娘,可切莫这么说, 救人本就是医者的职责,我这儿的药材带得也不齐,有几味药, 恐还需得到镇上去买, 等到明日,我再让人将药材给您捎来。”
见穆絮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 更是感激了, 她连连点头, “好,好,劳烦神医了。”
老妇人掏出一个破旧的麻布来,里面包裹着这个家里仅有的几枚铜板,她一边打开,一边道:“我这儿的银子也不多,剩下的,我过些日子再...”
还未说完,就遭穆絮制止,穆絮握住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大娘,这银子就不必了。”
“老身知道穆神医心善,可也不能回回都不收银子吧?”
几月前穆神医便到了他们的村子,自从见识过她高明的医术后,大伙儿有个什么病痛,都来找她,在这村子里,年轻的都出去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哪里有什么银子,这穆神医也是个心善的,竟回回都不收银子,可再怎么心善,也不能总都让人吃亏吧?!
“大娘,我瞧您这儿有不少菜,正巧,我那儿的菜都吃完了,可否给我一些?就当作药钱了。”
“这....”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菜,这哪儿够呀,老妇人又瞥了一眼家里正下蛋的老母鸡,心一横,拿起旁边的竹篮,并对穆絮道:“穆神医,你等等。”
穆絮颔首,待那老妇人去后,她才拿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随后便快速离去。
过了一阵,老妇人左手提着一筐菜,右手则提着一只老母鸡出来了,“穆神医,让你久等了。”
话音刚落,却无人应答,再看那院子里,哪儿还有穆神医的踪影。
老妇人拿着那筐菜进了屋,想着第二日托人给穆神医送去,因上了年纪,放下后又觉得累得慌,便撑着桌角坐下,哪成想却摸到了些冰冷的东西。
老妇人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细瞧,竟是碎银,也知是穆神医留下的,一想到手头拮据的处境,顿时老泪纵横,真是活菩萨呀。
穆絮背着药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她走在小道上,这条路她早已走习惯了,即便灯笼中只透出微弱的光,她的步子还是又快又稳。
一阵风吹过,冷得穆絮打了一个激灵,她微怔,离开长安城已三年有余,转眼间又快到冬天了吧。
而这三年,她都没有赴约。
那年她离开长安城,途中听闻渊国染了瘟疫,渊国陛下正贴皇榜寻求名医救治,常道医者仁心,救人乃医者的职责,哪儿管他是哪国的人,穆絮便去了。
谁知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个冬天,这也正好错过了与且歌的约定。
但让穆絮意外的是,渊国的羲和王妃竟也染上了瘟疫,而其与羲和殿下她竟也见过,就是那日她与且歌大婚时,来祝贺的渊国使臣。
羲和殿下不顾染上瘟疫的风险,也要贴心照顾王妃,二人之间的感情,让穆絮颇为感动,难免也想起了且歌。
经历了瘟疫,也看过太多生死,穆絮感触良多,愈发觉得在心爱的人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待瘟疫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回了沧蓝。
这一路上,她一边给人瞧病一边赶路,本是小半月的路程,竟然硬生生地拖到了好几月,临近秋分时,才抵达长安城。
后来穆絮一想,反正也快到冬天了,不如就等到下雪那日再与且歌见面吧。
只可惜冬天还没到,她就等来了一则告示,上面写着且歌立了刚出生的杨昱为太子。
刚出生的孩子呀...
一年多未见,且歌竟已有了子嗣!
这与静姝所告诉她的完全相反,她甚至偏激过,也想过,帝王是否都是这般薄情寡义,连自己说过的话都无法兑现。
可等她冷静过来,又理解且歌,且歌虽是皇帝,可女子的身份改不了,皇帝也注定是要立储的,没有孩子,朝中的大臣恐怕也不会答应。
明明能够理解她,但穆絮始终无法面对且歌与别的男子相亲相爱,甚至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或许是她懦弱,故她选择离开。
这一两年她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过许多人,许多事,神医之名也越传越开,可她去的地方越多,就越想要那份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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