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听就是嘴里叼着烟斗,含糊着回答:“那饺子馅还和多了呢,总不能炸丸子吧。”
周赫进门一抬眼看到陈与同,乐了:“小媛,看来饺子皮没买多。”
高媛也看到了陈与同贤惠的成果,料理台一尘不染,高兴地笑道:“哟,老板娘来啦。”
然后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闫严的背后发愣。收了笑意,探寻的目光望向陈与同,似乎在问刚才的话有没有什么不妥。
陈与同面色如常,叫了朱越一声,又向周赫跟高媛介绍,说这是他的同事。
朱越走到餐桌旁,很有礼貌地跟两个人问好,他刚才发了一会儿呆,没太听清高媛对陈与同的称呼,不过扭头发现画家还是一动不动地陷在画里。看到他的水杯又空了,走过来的时候就顺手拿上杯子,再次添了水放在画架旁边。
高媛叽叽喳喳地拿了面板和箅子过来,让大家一起包饺子,朱越洗了手,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进来。陈与同看着他随手一捏包得飞快,很是惊讶:“越哥,你手艺不错呀。”
周赫也笑道:“看来许老板的厨神地位不保。”
被夸的人有点不好意思:“谬赞了。”
他像又想起什么似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说这种话合适不合适,犹犹豫豫道:“我们,会不会吵到他?”
高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闫严一眼,觉得这人的心思也太细腻了,和陈与同很像,是那种会默默做事,却不愿意张扬地表现的人。
周赫一边捏着饺子一边摇头:“不会,那人已经入定了,除了他的音乐,什么也听不见。”
又对着沙发抬了抬下巴:“都住这好几天了,对了。”
他像是试探,又像是不经意,笑着对陈与同说:“他穿的好像还是你对象的衣服。”
陈与同也笑了,怪不得他总觉得闫严今天有哪儿不对劲,以前一直都是黑白灰三色系,今天却罕见地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潮牌卫衣,这样骚包的颜色和样式,显然就是他家那个人的风格。而朱越,陈与同回想着刚才他站着看闫严画画的样子,好像是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个不怎么现实的念头悄然生根,陈与同觉得不能怪直觉世界大同的感染力,毕竟还有周赫这么一个拖家带口的直男,他正在感谢许老板这次的创收,让他爱人带着孩子和两家的老人,早早去海南过冬了。
于是想起自己是带着事来的,指了一下餐椅上的纸袋:“许老板让我给你们带了东西,早该拿过来的,今天正好顺路。”
高媛本来也是在玩面,没干正事,听了这话,擦了手,兴高采烈打开袋子,抽出来的是上海博物馆近期展出的《美术的诞生》画册,笑道:“这是给闫严的吧。”
她跳着去给画画的人送惊喜,朱越的眼光追随着她雀跃的脚步,看她亲昵地握住画家的手,让他停了笔,搂着他的脖子窃窃私语,那个人转过身来,翻看画册,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逐渐浮现的笑意好像比身后几盏落地灯发出的光芒,都要明亮。
高媛就那么环着闫严的脖子,整个人像个树懒搭在他背上,让他背她过来一起包饺子。闫严推说他手脏,可树懒还是耍赖挂在他身上,闫严只好把画册搁下,因为一手黑,没托着高媛的腿,怕摔到她,腰就弯的很低,晃晃悠悠走到餐桌下。
高媛落地的那个瞬间,陈与同发现朱越手里的那个饺子多捏了很多下,都快被他捏成一个包子了,原本闲情逸致的眼神也有点落寞。
缘分总在不期之间悄然而至,想到曾经的自己也因为这个丫头万念俱灰,陈与同邪恶地想让他的好友也体验一场刺激的心灵之旅,当机立断决定配合高媛演出。
闫严洗了个手,朝朱越笑了一下,一点都没有见到陌生人的局促。拿起桌上一个水果糖拆了包装吃了,舌头把糖块在口腔里划来划去,说话也不甚清晰:“与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位是?”
朱越手上有面粉便没主动伸手,对上那双无邪的目光竟有些恍神,陈与同见状便替他做了自我介绍:“比我还大两岁呢,你也得叫他一声越哥。”
“人家都给你倒了两杯水了,你还问人家是谁。”高媛沾着面粉往闫严脸上戳,又把自己面前的饺子皮都堆在他面前,让他快动手。
看他也不躲,只由任性的女孩随意折腾,却垂着头跟自己道歉:“对不起啊越哥,我一画画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朱越勉强笑了一下,说:“不碍事。”
闫严笨手笨脚地捏了一个饺子,饺子馅都在皮外面,朱越便伸手拿过高媛推给他的饺子皮,很快,那一摞饺子皮见了底。
“人多力量大,我来煮吧。”陈与同看包差不多了,起身去烧水。周赫帮忙收拾餐桌上的战场,闫严看到椅子上的纸袋里还有两本画册,便没挪窝,抽出来翻看着。
那种很投入的专注的模样,让朱越移不开眼睛。不过他听见高媛在叫他。
“朱越哥,你帮我拿下调料吧。”她踮着脚,把高处的橱柜门打开。
“好。”朱越转过身,从橱柜里挑了饺子醋、香油和蒜泥,又听高媛说:“还有酱油。”
“吃饺子还有蘸酱油的?”朱越有点奇怪。
高媛笑着的模样像是寒冬温室里里的娇花,妩媚动人,她的声线也是稚气的小孩子,娇滴滴的:“我们这儿有两个儿童口味,一个是与同哥的对象许老板,一点苦都不能吃,咖啡只喝得下焦糖玛奇朵,另一个就是闫严,一点儿酸都不能吃,橘子这类的水果避之不及,闻到醋味都要流眼泪。”
她拿着一个精巧的小碟子,单独给闫严倒了点酱油,加了一勺蒜泥放在他面前,又坐在他旁边,探过头,看他手里捧着的那本国画画册,闫严伸手把挡了视线的,垂下的黑色长卷发,轻轻撩到她的耳后。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我媛姐,永远的神
第41章 韩红花
朱越的心里平静了下来,又转为寂静。心动转瞬即逝,他不是不理智的人,又早已把一切看淡。哪怕这个年龄还不算老,可是不强求和不勉强是他长时间以来的人生信条。
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令人放松的氛围,陈与同应该是把他当自己人才带他来的吧。那个叫许逸风的人,看起来和陈与同格格不入,却建立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朱越一边想着陈与同是怎么认识的许逸风,一边把其他人的蘸料碟子摆好,分别倒好了醋和香油,又问了大家,说都吃蒜,才给每个碟子里舀了蒜泥。
把调料收拾到橱柜里的时候,锅里的饺子已经滚了两滚,陈与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顺手把笊篱交到朱越手中,让他关火捞饺子。
他发现五个白瓷盘子边缘都印了个很小的银色字母,在“Y”的那个盘子里多盛了一个饺子,知道“Z”那个盘子是周赫的,于是把最后剩下的“X”留给自己。
视频那头是直觉的许老板,舀着一个汤圆怼在摄像头前颠来颠去:“与同啊,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南方人冬至居然吃汤圆,我们点外卖都点不到饺子。”
又看了一眼陈与同所处的环境背景,立刻把黑芝麻馅的汤圆塞到嘴里,烫的连台词都抖了:“哎哟我草,你,在工作室呢?替我慰问员工呢?快给我瞅瞅,你们吃什么呢。”
陈与同切换了一下摄像头,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我替你多吃两口。”陈与同坐下,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手机侧到一边:“我同事,朱越哥,你见过的,也来这蹭饭了,今天的饺子80%都是他包的,终于有个人的厨艺能和你一拼了。”
朱越看着视频对面那个黄色的脑袋,笑弯了的双眼,满心满谷的羡慕。
他偷偷瞅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画家,戳着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吃得很认真。尘封已久的心,便又有些躁动。
“越哥,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美食家,不过你瘦了好多啊。”许逸风没多想,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主要是担心他另一半的面子身份,不过既然陈与同能把这个人带到直觉,说明他有所准备。
朱越笑着点了点头,又说:“不好意思,这里是你的地盘,没打招呼就来了,见谅,还有头一次见面的时候……”
许逸风最受不了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直接打断了对方:“越哥,别这么客气,我不在,还得劳烦你包饺子喂那几头猪,等我回去了,请你吃大餐。”
他对大家的称呼惹了众怒,高媛站起来夺了陈与同的手机,戳着屏幕说:“许逸风,别找抽啊,我看你也不用回来了,朱越哥手艺一绝,工作室准备特聘他接任你的大厨之位。”
闫严也在一边附和:“越哥半小时就包了五个人的饺子,虽然你炒菜还行,但是你包饺子的技术跟我是半斤八两,不对,还不如我呢。”
这句话也没有什么称赞的词汇,语气也是平淡的,更多的情绪是在嘲笑和他视频的许逸风。自作多情也罢,朱越把这当做对他的夸奖。
陈与同看着他们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样子,早就习惯成自然了,只是朱越的眼神不断在闫严和高媛的身上移来移去,他开始有点心疼这位老兄。
接过电话安慰没饺子吃的人:“别理他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死你了。”
“元旦前争取吧,我草,冷澈天天在老子面前秀恩爱,老子都快被狗粮撑死了。”听他说想念,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逸风有点害臊,急三火四地说了句“快吃你的饺子吧。”就把电话给挂了。
陈与同没理其他人的鄙视,咬了一口饺子发现里面有一块水果糖,乐道:“哎?越哥,你包了糖饺子?”
其他人早在他视频聊天的时候都吃到了,只是都不想理他们这两个用电话发射爱的信号的贱|货。
朱越笑着说:“包了五个糖的,都吃到了,看来来年大家都会很走运。”
他没有说其实包的时候,有糖的饺子和其他的形状稍稍有点不一样,在盛饺子的时候,特意给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放了一个。
闫严夹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饺子,惊讶地发现:“诶?这个也是有糖的,我怎么吃到两个。”后知后觉尝出来是个橘子味的糖,立刻被酸得龇牙咧嘴。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酸到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包饺子的人相对沉静很多,只是在笑声的尾巴上说了一句:“那你来年有双倍的运气。”
黑胶唱片机停止了转动,一张碟片已经播放完毕,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说话的人红了脸,闫严把嘴里的糖飞快地嚼了咽下,又灌了一碗饺子汤漱口,问:“想听点什么?”
有句话叫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陈与同收拾了碗筷,果然看到高媛去吧台拿了一瓶红酒和几个高脚杯,不过他要开车,拒绝了,倒是鼓动朱越来一杯:“越哥,你想喝就喝,一会儿我给你当司机,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家。”
包饺子的过程虽然麻烦,但是要洗的碗却不多,陈与同擦了灶台,发现周赫给他沏了一杯大麦茶,对他道了谢,决定拯救一下有个消化不良的大兄弟,说:“高媛,李敏呢?”
“她去巴黎时装周了啊。”高媛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拿着酒杯要和朱越干杯,歪着脑袋的样子魅惑十足:“朱越哥,你有女朋友么?”
朱越抿了一口酒,脸上仍温和地笑着,听到一首缠绵悱恻的钢琴曲从身后传来,看到播放的人走到餐桌旁拿起酒杯,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闫严站着喝了口酒,又从高媛手上把燃着的烟拿过来吸了一口,把烟灰轻轻弹到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回答:“《silent eye》。”
高媛不高兴地噘着嘴,get了陈与同频频让她手下留情的眼神,看在饺子的份上,决定放大厨一马:“越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大不了我先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她把脑袋靠在闫严的肚子上,拱了两下又说:“我们这里只有这一个单身汉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脱单。”
闫严缕着她的长发,笑道:“操,你这话说的,跟我嫁不出去了似的。”
陈与同在一边搭腔:“还真是,闫严,上次你说你没谈过,是真的么?”
“嘿,你们今天都怎么了?另一半不在,就都围攻上我了?”闫严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看见大家环绕着他,全都是戏谑的眼神。
“与同哥,前两天许逸风跟我们说,他明年可能要去法国一段时间,是么?”他不想说自己的事,再说许逸风的事确实关乎到工作室下一步的安排。
“我们仨的打算是,工作室不解散,法人也不做变更,运营模式不变,许老板出国留学的两年,社保会给他接着交,用工作室结余的资金,但他走以后,后续的盈利就没他那一份了。”周赫敲了敲烟斗,很坦率地看着陈与同:“与同,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直说。”
这是把他当许老板的内人,陈与同自然也不能再把自己当外人,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定就行,好歹也是我们家的人出去深造,吃喝拉撒的开销我会负责的。”
周赫又说:“还有之前给他攒的钱,你看要不要……”
陈与同想,那个笨蛋既不会理财,也不怎么在意钱的事,而自己的职业限制,既不能投资,也不方便炒股,倒不如放在工作室账上,让周赫帮忙打理着。
他其实想打听一下另一件事,琢磨了一会儿张了口:“小媛,你知道本科毕业的时候,许逸风为什么不愿意去留学么?单纯是因为经济压力么?”
如果许逸风想去,这些人肯定会想办法帮他,他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自己还有很多事被蒙在鼓里。那个笨蛋,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高媛和闫严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错间的犹疑证实了陈与同的猜测,不仅仅是因为缺钱,但他们却没有给出答案。
“与同哥,这个事情你还是问风哥自己吧。”
他们不愿意说,倒也没错。两个人之间的事,其他人关系再亲密也是外人,多说无益。
离开的路上,陈与同有些落寞,朱越像是看出了什么,安慰他道:“我看许逸风是个挺单纯的人,你没必要想这么多,不管什么事,都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多沟通才好。”
32/47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