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不是最让我难受的,难受的是她当时说的话,她说早知道就让我按照我爸的意愿去学个体育,当个运动员什么的,替她争口气,或许当时这个家就不会散,另外她觉得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还是向着我爸。”
“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向着她的。每年夏天我都悄悄回去一趟,看看她也看看我外公外婆。她的新老公不待见我,我也不去打扰,不过听说那个男人对我妈挺上心的,他们也有了小孩,是个挺漂亮的小男孩……”
陈与同听着这个故事,说话人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和淡然,不知道他在承受这些事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支离破碎的家庭,千疮百孔的亲情,长大成人的过程,原来有如此多的坎坷。
却看到眼前的人温柔地笑着,摸着自己的脸低声问:“陈与同,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可怜我还是怎么着?”
不是可怜,却是真实的,难以消解的心疼。想要分担那份悲伤和孤独,想要用最美好的东西,去填补你曾经缺失的温暖和真情。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好么?”
许逸风说得渴了,从床上起来,去客厅喝水,又给陈与同倒了一杯,端着过来喂他。
“你知道高媛的老爹么?跟我们称兄道弟的,我们都管他叫老高。那可真是亲爸爸。高媛毕业的时候说不想上班,要跟着我自由职业,老高就说行,爸爸养得起你,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过了几年,工作室赚了钱,高媛算是经济独立了,又说不想结婚也不生孩子,要跟李敏过一辈子,老高又说,没问题,你们俩要是搁北京买房子,我出一半首付,只要我闺女高兴,爸爸怎么着都行。”
“下次老高来北京看高媛,你见见,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做梦都想有个那样的爹。可是这玩意能跟人家瞎比么?比不了。”
“陈与同,你知道物质方面来说,你们家这条件超过全中国99%的家庭了,刨去这个不提,我经历了许雯的状况,所以也知道,精神上的压抑有时候比物质上的欠缺更加折磨人。”
“我是想说,每个人的父母都是无法选择的,他们把我们养大,总会抱着这样那样的期待,有时候是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有时候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像老高那样全方位尊重和支持子女的家长有,但是很少,所以才令人羡慕。”
“我小时候也会觉得我爸妈分开了,家没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争气,可是高媛从那会儿就一直在劝我,她说的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所以今天也讲给你听。”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实的自我。你永远也满足不了所有人对你的要求,我知道你不是怕你老爹,更不是恨他,但是你也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他,真的,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你有自由,只是你总觉得你没有而已。”
许逸风的话巧合一般地回答了昨夜陈忠德问他的那个问题:“与同啊,你读了那么多书,去过那么多地方,我问你,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自由么?”
有,可是没有不经争取而来的自由。
那个比他小四岁的笨蛋还在喋喋不休讲人生大道理,陈与同感觉禁锢在他心上的铜墙铁壁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坍塌,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扬起,似乎是被吸入了一个黑洞。怀里的人温热的呼吸挠的他锁骨发痒,他一方面想,回头要好好谢谢高媛。那个美丽的姑娘保护了他的爱人,又拯救了一个懦弱的自己。
另一方面,在他的心里涌起一波一波的海浪,推着白色的波涛扑向细密的沙滩,海天相接处是一轮红日,每一次呼吸,太阳就浮起一小段距离,那束光芒就更亮一些,深绿色的海无边无际,那束光芒却也照的下,整片深色的海面都是粼粼的波光,闪耀着,像是太阳永远不会落下。
许逸风看陈与同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很安详,心肝还是有些发颤,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冠冕堂皇了,狗尾续貂道:“还是你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罪过啊?你是专业人士,那法律都没有规定这件事是违法的,说明这种感情的存在是合情合理的。况且爱能有什么罪呢?以爱之名绑架别人的人才是有错的吧……”
耳朵怕是要起老茧,陈与同只好用吻去堵这个人的嘴,不过只是轻浅地吻着,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许逸风就是那片海上的太阳,他一直那样炙热和明亮,像是能驱走一切寒冷和黑暗。
春节假期是所有假期中过得最快的,一恍惚就又到了上班的日子。节后开张的第一天,许老板夹了个被子来了工作室。
作者有话要说: 都快写完了(放屁)俩人居然还没对对方说过我爱你,我得赶紧找个地方把这仨字插进去。
第51章 栗皮茶
“你和与同哥吵架了?”高媛看许逸风把被子往衣柜里一塞,情绪倒不像是吵过架,反而有点鬼鬼祟祟,揪住他问:“吵架也不至于分居吧?”
“你丫又去酒吧鬼混了?”闫严也走过来搂许逸风的肩膀,却见他神色异常地躲了一下,讶异道:“你能不能长点心,老陈对你掏心掏肺的,你踏踏实实好好过不行么?”
“你们扯什么犊子呢。”许逸风甩开他俩,刨着头发解释:“没吵架,也没分居,更没去酒吧,更更没鬼混……”
“那你拿个被子过来是几个意思?要住这?工作室不是有被子么?”闫严又伸手去勾他的脖子,这次发现许逸风好像是在针对他,明目张胆地躲了他的胳膊。
闫严不知道他抽什么风,还没张口就又听许逸风说:“那被子不是你的么?以后咱俩还是分清楚一点。”
许逸风那副强词夺理的样子直接把他逗笑了,连烟都顾不上点,高媛和周赫听他这么说也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许老板,你这是要跟我分家还是怎么地?别说一床被子你盖过,连我内裤你都借着穿过好么?”
他的话让许逸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事实如此他也没法不承认,明知道他对象不可能此刻出现,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瞅了瞅身后,惊慌失措道:“闫严,我求你了,这话你可别让陈与同听见。”
闫严笑得手抖,半天才打着火,吐着烟圈继续对许逸风动手动脚:“老陈家教这么严啊?连我都防着?还是你这个傻逼自作多情啊?!”
许逸风既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傻逼,也不想显得陈与同小肚鸡肠,一面抵挡闫严对他的上下其手,一面叫高媛救他。闫严看起来比他瘦,可是过了个年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大力丸,把他箍在沙发上咯吱个不停,外强中干的许老板毫无还手之力,第一百零八次立志要重拾健身器械。
高媛不知道许逸风闹哪出,看他被压制得一脸屈辱,闫严在他背上的姿势又很是暧昧,觉得机会难得,一本正经道:“闫严,你成天这个样子,别说与同哥有想法,就是李敏也吃过你的醋,谁叫你还单着,又跟我们不清不楚的,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找一个吧,省得大家都不安心。”
催婚也能在这里发生,闫严被自己的烟呛了一口,看许逸风也是一脸赞同,哭笑不得:“操,那老子以后离你们远点,行了吧?”
“不行呗。”高媛过去从背后薅闫严的腰,把他拽了起来:“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
“为了钱你俩脸都不要了是么?”闫严抠开高媛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弹了弹烟灰,又嬉皮笑脸:“要不我把你俩都收了得了,天天看你们一帮人为了我争风吃醋的,也挺有意思。”
他平时不开这种玩笑,左右两边的人相视一笑,纷纷凑到他身上讨嫌,许逸风刚才被一通蹂|躏,和闫严这么闹也有快十年了,要来电早来电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
高媛就更直接:“财神爷,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要钱到位了,我们都能满足你。”
“我真不知道啊,没谈过,要不都试试?”闫严的笑容冷了下来,已经不再是开玩笑的语气,那样子分明在说,别问我也别管我,一直以来他的感情问题都是个禁区。别的事怎么折腾他都不会生气,唯有恋爱一提就冷场。
旁观已久的周赫叹了口气,喊许逸风到办公桌前跟他讲工作室近期的业务和财务情况。高媛也很有眼力见地适可而止,让闫严去给新买的咖啡机开封,她要喝卡布奇诺。又指挥许逸风一会儿煎几个蛋,烤几个牛角包,凑一桌豪华brunch。
许逸风翻了一遍合同,又习惯性地拍了照给陈与同发过去让他帮忙看看。
闫严端来的咖啡味道不错,他发现不加糖好像也不那么苦。想着等袁老板从美国回来给他结了账,也在家整一个一样的咖啡机,买点豆子。又觉得给自己买个那玩意浪费,陈与同只喝绿茶,而他要想喝咖啡来工作室喝不就完了。
咬着酥软的面包,又想着周末在家给陈与同来一套一样的早午餐,像星级酒店一样端在床上吃。昨天的欢|爱有点激烈,最后一刻他恍惚听见陈与同在他耳边模糊的呓语,没听清是什么,却悬梁不绝,挥之不去……
陈与同,陈与同,陈与同。两分钟不到他居然想了他三次。许逸风觉得这样下去好像不太行,都没精神干正事了,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好在开始铺底色之后脑子里的黄|色思想就退散了。到了做晚饭的时候,闫严这个贱人居然要周赫教大家包饺子,好像是上次朱越来一展身手后发现了许大厨的短板,硬要让他补上。
许逸风刚给自己洗脑完不能对陈与同这么牵肠挂肚的,此时没嫌包饺子麻烦,居然想让周赫拌个茴香肉馅,包好了冻起来等陈与同回来吃。不过拌馅的不锈钢盆子不行就丢了,那味道他是闻不了。
“这几天你真的要在工作室住?”闫严的饺子还是馅在外面,估计煮完了就是一锅面片汤,但他包得专心致志,让人不忍吐槽,他又揪了张饺子皮盖漏出来的馅,说:“那我是不是不能睡这了,得避嫌,要不老陈还不把我给逮进去?”
许逸风看他满手的馅就来气,可惜自己手里的也不怎么样,扁扁的立不起来,只好憋着火:“避什么嫌啊,那被子是陈与同让我拿过来的,说上次来的时候看你那个还是夏天的,虽然现在有暖气,再过一阵停暖了,那被子就薄了。”
周赫已经决定就吃自己包的那一盘饺子,也懒得说他们,不过闫严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室呆着,还脱个屁的单。他因为有家有口,年龄又大几岁,总是不自觉地就代入了长辈的身份,这时候也忍不住劝到:“闫严,你又不缺房子,老在工作室住着干嘛?这沙发比家里床舒服?”
闫严在东三环有一套面积不小的三居室,是他父母在他上高中的时候买的。不过他一年也不回去住几次,大学寒暑假大多和许逸风在宿舍混着,开了工作室以后,大部分时间也在工作室就寝,房子晾在那里,也不出租,也不卖,搞不清他怎么想的。
估计是觉得自己呆着太孤单吧,连许逸风这种没心没肺的怂货都不知道是祖坟冒青烟还是踩了狗屎运,居然捡着陈与同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闫严比他条件好太多了,还单身简直天理难容。周赫心里纠结了半天,还是张了口:“你还是得赶紧找个对象,要不家里冷冷清清的,你也不愿意回去,是吧?”
“你们仨今天都吃错药了是么?”闫严果然怒了,把饺子丢到箅子上站起来想走,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这些人明明都是在关心他的,连陈与同都记得给他拿床厚被子,于是又坐了回去。
“学长,对不起。”他不好意思抬头,声音也不大,又对旁边的人说:“许逸风,谢谢你家老陈的关心,一会儿喊他来吃饺子吧。”
“他来不了,唉。”许逸风想想就烦,这恋爱谈的,分开的时间快赶上在一起的时间了。
陈与同过了年就被何冰带着去一个神秘的没有信号的地方开会了,应该是为了三月召开的两会做准备,一周以后才能回来。所以许逸风也不想回家,打算泡在工作室努力拼搏一下,前两天隔三差五掐着点和卢克教授视频,为了将就老人家的时间,自己只好昼夜颠倒,还是在工作室更方便一点。
高媛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与同哥好歹是个官呢,没想到工作这么忙。”
“何止是忙,他一点权力都没有,要遵守的行为守则反倒是一大堆。”许逸风擦了手去烧水煮饺子:“所以咱们一定要遵纪守法,不要给我们家法官大人添乱。”
三个人都笑他瞎子给千里眼指路,许逸风想了想他和陈与同初次见面的“光荣事迹”,自觉理亏,臊眉耷眼地补了句:“真有什么事,也别找陈与同,知道了么?”
陈与同是主动要求和何冰去参加研讨会的,这样一来,院里即将退休的老贺就可以顺水推舟地和留守的朱越办理交接事项。何冰本来以为他是在老爷子的敲打下终于有了积极主动的上进心,发现陈与同真实的意图之后又觉得这个弟弟太实在了。
开会的地方是个郊区的酒店,里面各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从健身房到KTV,每□□九晚五地开完会,就可以自由活动,伙食也很不错,据说都是从人民大会堂的食堂拉来的厨子。就是电话和网络都在监听状态下,何冰晚上视频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和老婆孩子mua两下。
不过第一天晚上他就眼尖地发现跟他住一屋的陈与同好像也在给人发微信,那偷着乐的小表情显然不是在给父母聊天。
陈与同洗完澡才把手机连上信号,许老板给他发的合同,他看了一眼条款没有什么异常,又补充说明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太方便视频或语音通话。
许逸风碗都刷完了才收到男朋友的回复,知道他和院长一个屋子,只好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最近周赫迷上了二次元,设计了一堆妖魔鬼怪的表情包,不过都是自娱自乐,挂在微信上让大家免费取用。
陈与同看着那个沙雕的表情笑了一会儿才感受到旁边的人蠢蠢欲动的目光,何冰毕竟是他上级,年龄又比他大了十多岁,他不好意思视若无睹,只好先开口问:“冰哥,什么事?”
何冰出了法庭就是一副中年妇男的八卦脸,他刚工作的时候陈与同还是个中学生,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的个人问题于公于私都忍不住要关怀,笑着说:“与同?有对象啦?前几天去你家的时候没听你说啊。”
他要是问女朋友陈与同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但是对象他有,所以很爽快地承认了:“有,刚谈大半年,所以就没提。”
何冰一边惋惜没法把自家的小姨子介绍给他,一边又继续打听:“长得好看么?做什么工作的?家哪儿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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