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余子骞感叹了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一次整个事件从立案到调查并不对外,但外界多少得知了风声,易秋集团和易氏军工的大老板一个月没有任何公开的活动,外界早就揣测疯了,有说他早就被判了刑,军事重罪,易秋集团彻底完了,易氏军工马上也将易主。
直到易秋基金的消息突然被公开,所有揣测质疑的声音全都被盖了下去,这件事的社会讨论度甚至超过了宁震慈诈骗案本身。
军事法庭开庭当天,宁折乘坐最早的航班回了A市,他自然不能去法庭现场,但他找了法庭外距离最近的一家咖啡馆,在里面等着。
开庭的消息也只在军方内部流传,普通外界和媒体并不知道,是以并没出现像当日宁震慈一案审理时庭外浩浩荡荡的民众和媒体。
宁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其实这里只是联邦军事基地的很外围,他的视线所及只看得到最外围的防卫兵和高耸紧闭的大门,军事法庭在基地的很里面,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但是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旦庭审结束有人从里面出来,他能第一眼就看到。
法庭内,检方一一陈述对易氏军工的控词,易觉秋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的控词,检方明确表示这份控词来自易氏军工的董事会。
易觉秋只在心里冷笑,更加让他肯定了幕后背叛的人不止冯川,还有易氏董事会的一部分老糊涂了的老臣,他们本该拿着股份安安心心在家养老,却受不了唆使,为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更大的利益,跳出来被当枪使。
这群老糊涂都等着以后被收拾干净。
庄亦谐要求公开军事调查委员会历时一个月对易氏军工的调查结果,于是军方调查代表将调查结果呈给法官,并当庭做了详细陈述。
针对检方的指控,委员会的调查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结果,所谓滥用职权其实是易觉秋定下的铁腕企业管理制度,所谓铺张浪费是易觉秋扩大提升了军工研发部门,短短两年已经将好几个武器系列做了新一代升级,自然花销和成本都较以往增加……这份调查结果很长,采用的不是感性陈述,而用了大量的数据来作证,虽然是不带偏颇的客观陈述,却有力地回应了检方的指控毫无来由。
案件回归到易觉秋这个人身上,对于无可辩驳的易氏夫妇给易如秋身份造假一案,他作为易氏继承人,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军工企业的执掌者。
管理和商业能力已经毋庸置疑,剩下的唯一考量便是德行。
此时庄亦谐拿出了一份有力的武器——易秋公益基金,这个基金手续合法,完全立足公益,且已经对外公开,庄亦谐的陈述中,易觉秋本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因为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但他对大量的受害人感同身受,是以成立专项基金。
庄亦谐留意到,从开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高高在上的军事大法官一直都维持冷漠脸无动于衷,唯独在做这一段陈述的时候,他见到大法官轻轻点了点头。
最终宣判:易如秋以易氏夫妇虚假身份入伍案成立,鉴于当事人均已离世,追罚易氏继承人易觉秋相应罚款,但并不承担刑事责任。
针对易氏军工的所有指正均不属实,当庭驳回,被告人无罪释放,且此为终审,不予受理二次上诉。
法槌落响的一瞬,所有人起立,案件终结。
易觉秋没再看其他人,跟庄亦谐一前一后地地出了法庭。
庄亦谐的车只能停在军事基地外围,他们要一直步行走出去,庄亦谐很高兴,絮絮叨叨地一路说着话,易觉秋只间或“嗯”了几声,并没有太多回应,他看起来非常平静。
在快走出基地的时候,大门提前打开,易觉秋一眼就看到外面远远跑过来一个身影,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穿的很少,跑得像风一样,他楞了下,然后也加快了步伐。
刚出大门口,那身影一下撞进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件衬衣,易觉秋把人紧紧裹进怀里,“没事了。”
他在宁折耳边低低地说,“没事了”,又说了好几遍。
宁折喘匀了气,抬头看着他:“不骗我?”易觉秋摇摇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宁折又看一旁的庄亦谐,庄律师也点头:“全部驳回,无罪释放,不予二审。”
宁折这才真正放下心高兴起来,易觉秋干脆一把把他腾空抱起往车里去:“叫你在K市等我,怎么还跑过来。”
“忍不住……”宁折搂着易觉秋的脖子,又把脸贴了过去。
进到车里他也不好好坐着,还搂着易觉秋不撒手,于是易觉秋干脆就这么一直抱着,“粘人精。”
他轻轻笑着。
庄亦谐开着车,后视镜里的画面根本不敢看,他咳嗽了下:“秋总,送你去哪里?去公司还是回家?”“不了。”
易觉秋想也没想:“直接去机场,我们回K市。”
他记挂宁折的身体,只想快点见到陆芮问清楚具体的治疗情况。
宁折完全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到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易觉秋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易觉秋是他的光,他的火,他只能一路追随,易觉秋在哪他在哪,易觉秋生,他也生,易觉秋死,他便也只能死,他们是一体的。
而且他知道对方也是如此想法,他确定自己就是有这个天赋,在很早的时候就能轻易知道、预测易觉秋的每个想法和行动,才一次次用拙劣的演技,让易觉秋满足自己的每个需求——让自己待在他身边求一个庇护所,继而得寸进尺地获得了一个强大的监护人,以后的种种,他曾以为是自己计谋得逞,其实不过是对方看透却什么都不说,一边说着讨厌,却又愿意配合。
两个不肯坦白的人,是谁自作聪明,终归却又入戏太深。
这一刻起他的命不再只是他自己的,他想象自己死后易觉秋难过的样子,觉得一秒都受不了,求生的意识此时前所未有的强大,他想他要活下去,像新年夜易觉秋祈求的一样,长命百岁。
第84章
易觉秋给K市的实验室配备了全球最顶级的医疗设备,还有极尽充裕的科研资金,而宁折这个病人可以说是陆芮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在这个挑战面前,他骨子里医学狂人的执拗一下全都爆了出来。
他曾经告诉易觉秋最起码可以延长宁折的命,从实际的身体检测来看,也的确如此。
这大半个月以来他给宁折尝试的药物全都是自己配置,按理说全都违法,但——如果合法的治疗能有效的话,也就不必他出马了。
易觉秋听了半天陆芮的阐释,弄清楚第一阶段的治疗方案是先从内巩固,增强宁折自身的抵抗力和代谢速度,适当增加一些调节内分泌的药物和辅助治疗手段,让身体内A与O的激素分泌保持在稳定状态,而不像以往总是出现此起彼伏,互相打架。
这也是为什么宁折短时间内就感觉整个人轻松很多的原因,他的身体给出最直接的结果,对陆芮的治疗方案十分适应,先稳定住,再想下一步解决办法。
易觉秋问:“这个阶段还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进行下个阶段的治疗?”
陆芮想了想:“稳妥点来看,三个月到半年吧,也是彻底调理他身体的阶段,底子打好了,后面的治疗他才能承受得住。”
易觉秋点点头,他不急于一时,既然治疗已经有了成效,当然怎么稳妥怎么来,他又想到:“这阶段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只要不出现耐药性,就没太大问题。”陆芮又摆了摆手:“也没事,出现耐药也没大问题,我可以再配置。”
易觉秋握着宁折的手,温和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宁折看着他:“我觉得很好,我的身体完全没有排斥那些药,一点都没有。”
握着的手被易觉秋紧了紧:“那就好,我们听陆医生的。”
陆芮说:“下个阶段的治疗方案我也会很快做出来,会有几个不同方向的备选方案,万一一条路走不通还可以多尝试。”
易觉秋点头:“我相信你,唯一需要你多考虑下的——怎么样尽量减少病人的治疗痛苦。”他想起宁折颈后腺体部位的红色瘀痕,“如果能不用开刀做手术最好。”他又说。
“那是自然。”陆芮承诺道。
半年,宁折预感到,会是他整个人生中最松弛的半年。
出了实验室,阿迪已经把那辆跑车送到了门外,“我会抓紧时间把你养胖点。”易觉秋一边发动车,一边握着宁折的手说。
回去仍然经过海滨大道,又是傍晚,K市的海风暖暖地扫在人脸上,宁折转头看他,夕阳在他们前方,一路向前奔驰,好像追着落日与余晖一般,以往这样的时刻总令人催生出时日无多的颓唐,然而今天他们一同生出畅快,落日沉入大海,第二天还会依然升起,不必担忧失去,时日还多,什么都还来得及。
宁折笑得舒展,“好。”他说:“不许我一个人胖,你跟我一起。”
易觉秋哈哈大笑,伸出手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晚一些的时候,他们在家里的露台上吃饭,易觉秋请了一个本地的阿姨固定上门打扫做饭,做的菜都是清淡酸甜的口味,很适合这里的气候。
“宁折,你很喜欢K市吧?”易觉秋跟他喝一支冰过的白葡萄酒佐餐。
宁折喝一口酒点点头,只要一来这里就完全不想再回A市。
“那我们搬过来住。”易觉秋说。
宁折怔了怔:“真的可以吗?但你在A市还有公司……”
易觉秋说:“没关系,A市要处理的大部分业务都是军工,已经有很成熟的管理体系,不用我整天守在那里,现在易秋集团最重要的项目就是物流港,于公于私,都需要我长期在这里。”
于公于私,易觉秋找了很好的理由,让宁折不必因为这么大动干戈的搬迁而心生愧疚,他自然也知道,“私”的那部分才是真正的理由。
“你喜欢这幢房子,我们可以买下来,明天我就让阿迪去办手续。”易觉秋又说。
宁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幢房子时的感觉,站在院子的铁门外,感觉下一秒就要步入一场松弛的梦幻,那种感觉一直绵延至今,他喜欢这里,光洁的柚木地板,通透凉爽的海风,院子里青砖上落着火红的花,眼前远远的海浪卷着白边,还有易觉秋在深夜抱着他一起在吊床上摇摇晃晃。
现在他可以长久地拥有这一切了,当易觉秋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宁折觉得自己蓦地就生出贪欲和留恋,对美好与活着的贪恋。
“好。”他轻轻说,看着易觉秋,虽然这是他的爱人,但仍然很感激他。
易觉秋在桌上握住宁折的指尖,他的神情也是松弛的,很久以来眉间一直隐含的忧虑此时短暂地放下了,又说:“A市家里的一些东西我也会让人寄过来,外公的相册和西装,你妈妈的相框等等,有它们在这里,就是你真正的家。”
原本宁折还在想那些物品要怎么弄,昨天回A市的时候两人走得太匆忙,也没想过这么快决定在K市定居,根本没顾得上回去收拾东西。
他问易觉秋:“外公和妈妈的那间旧宅,是你委托人拍下来了吧?”
The Fall酒店,除了都有一个“秋”字,他查不到直接跟易觉秋的关联,但就是直觉是。
易觉秋也不避他,点点头:“是的,那里……虽然发生过很不好的事,但是它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她在那里爱过你,我也不想那里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宁折有些红了眼眶,易觉秋朝他笑了笑,捏了捏手里的指尖:“小哭包,你希望那里是整修好恢复原来的样子,还是做一些其他的空间,比如艺术馆,展览馆之类?”
过了会,宁折说:“外公和妈妈都喜欢艺术品,他们活得也像风像云一样,不喜欢受束缚,就做小的艺术馆吧。”
“好,我找一家设计公司来做改建,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他们讲。”易觉秋说。
他想让宁折做一些不太累的事情,毕竟漫长的治疗过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干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一件事上,对人的恢复和心理都不好。
“好。”宁折说,跟着又提出他还想继续在雪糕车工作,他是真的喜欢做那件事,让人心情很好,易觉秋也同意,但只准他去半天,他定下规定:“以后你每天上午都要待在实验室,有时间的话中午我来找你一起吃饭,再睡一会,下午三点以后可以去雪糕车,到晚上7点我再来接你一起吃晚饭然后回家,其余时间我找上次的女孩替你,赚到的钱你们一起分。”
宁折怀疑易觉秋早就想好了,才说得这么顺,但他点点头,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买一辆雪糕车,你来当老板。”易觉秋说。
宁折眼眶还红着,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脑子转了转,说:“那我要叫它秋秋雪糕车,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易觉秋:“…………”
“秋秋。”宁折在餐桌对面叫他,笑得眼睛弯弯地。
易觉秋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哭笑不得:“喂!好像一只鸟的名字。”
“我觉得好听,易先生,秋总,易觉秋,秋秋,你选一个我怎么叫你。”宁折还笑着,继续挖坑。
易觉秋出其不意地突然跳起来,一把拽过宁折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带进怀里咯吱了起来,宁折一边惊笑一边奋力挣脱,鞋子都顾不上穿,赤脚跑下露台,在青砖院子里躲着易觉秋,脚下踩过一朵朵红花,溅起的汁水染红了细白的脚掌和脚踝,易觉秋轻松捞住了他,一朵花从树上掉到了宁折怀里,易觉秋捏住花,看了看这人红色汁水蜿蜒的脚踝,心里痒得厉害,他拧了拧花瓣,汁液滴到宁折唇上,肩头,胸口,易觉秋搂着人一口口亲了下去……
第85章
半年过去,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所有事情却在平静的水面下有序地推动——物流港的一期工程进展顺利,再有半年就能开始营业启动;陆芮的实验室对第一阶段的治疗极其满意,并研发出好几种下一阶段即将采用的药物和配套的治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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