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听到了?
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顾晓池低头一看,是葛苇。
她忽然有点紧张,没立刻接,手机铃声一直响着,顾晓池又特怕它断了。
心一横,按了接听:“喂?”
自己都能听出声音在抖。可能是在山顶上冻的。
葛苇轻笑的声音传来:“叫奶奶。”
******
橙果年会上,葛苇穿一件暗蓝色的礼服,裙摆蓬蓬的,特别大,走路都得拎起来那种。
她喝多了,端着红酒杯这儿飘一下,那儿飘一下,逮着人就结巴着问:“姐像不像最近流行的那个……迪士尼在逃公主?”
问完自己又一阵狂笑,觉得自己太嘚瑟了。
周围的人被她逗的,跟着笑。葛苇挺喜欢这样的。
喜欢喝多。喜欢有人陪着胡闹。
至少脸上是笑着的。至于心里,谁管呢。
她需要放肆,需要发泄。醉酒,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所以每年橙果的年会,她都兴致勃勃来参加。她是橙果的台柱子,老板也喜欢她这样给面子,总是待到最后一刻。
至于另一大台柱子乔羽,常年在美国,年会是不会回来参加的。
葛苇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瓶红酒,酒量好像越来越好了,有点晕,但没醉,就是话多。
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抽奖环节。
大多都是五百块的末等奖。一等奖五万块,被一个化妆组的妹妹抽走了,三等奖一万块,不一会儿也被抽到了,是一个灯光师。
众人一片起哄,夹杂着自己中奖概率又低了的惋惜。
小平忽然想起:“顾晓池提前请假回家了,她还没抽呢。”
“对对对,你替她抽!”
众人继续起哄。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顾晓池是谁,都喝多了,闹腾得凶,觉得开一次奖就刺激一次,肾上腺素飙升。
小平也喝多了,嘿嘿嘿的傻笑着:“好呀好呀。”
葛苇斜靠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大裙摆拎累了,两腿平放在另一张椅子上休息,高跟鞋半掉不掉,挂在脚尖上一晃一晃的。
葛苇手里还举着红酒杯,醉醺醺的建议:“给她打视频!让她亲眼见证这奇迹诞生的一刻!”
众人鼓掌:“好主意好主意!”
“二等奖好像还没开过呢!”
葛苇勾勾手指:“小平,过来一下。”
小平跌跌撞撞走过去,被不平整的地毯绊得一个趔趄,红酒洒在葛苇的裙摆上,葛苇哈哈大笑:“这下姐更香了。”
这一幕被旁边的同事拍了下来,就是后来小平发到群里的那张照片。
没被拍到的一幕是,葛苇随意抖了抖裙子上的红酒渍,然后附到小平耳边,小声说:“你问问顾晓池,她家里的长辈都给她发多少钱红包?”
葛苇现在已经听说,顾晓池只剩奶奶这一个亲人,相依为命。
无论奶奶发多少钱红包,那都是顾晓池在这世上,最牵挂、也最令她暖心的一份爱。
葛苇莫名……想要一样的。
最让顾晓池牵挂,也最令顾晓池暖心。
第36章 元宵
面对葛苇要问顾晓池家里长辈发多少钱红包的要求,小平不解的眨眨眼:“为什么呀?”
葛苇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傻!她家里人发的不多,你就算抽中末等奖五百块,也显得挺不错了呀。”
“噢!”小平又嘿嘿嘿的傻笑起来:“对对对!”
摸出手机给顾晓池打视频,第一个没打通,打了个电话说了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视频连上了。
葛苇没凑过去,坐在一边,跟老板喝酒划拳。
除了葛苇没人敢跟老板这么闹,老板也挺开心的,跟葛苇两人吼得脸红脖子粗的:“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
小平那边在抽奖,果然只抽中了末等奖五百块,围观的众人一片嘘声。
葛苇听到小平在问:“你家长辈的过年红包,有多少?”
对面的老板玩得兴起,按照行酒令,伸出手来假装打葛苇的脸:“啪啪!”
葛苇此时要假装被打:“啊啊!”
嘴里一边“啊”,一边听着小平那边的动静。
还好小平手机视频的声音,开得很大,顾晓池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二十。”
对面的老板突然大声“嘿嘿”一笑,吓了葛苇一跳。
老板说:“你输了!”
葛苇心不在焉的自罚喝酒:“牛牛牛!您就是传中的最强王者!”
老板这种咋呼得厉害的,酒量往往不行,葛苇对这种规律门儿清,没几杯就把老板干翻了,被人架着出去了。
葛苇好奇自己怎么还没醉,晃晃酒杯,觉得有点无聊。
韩菁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礼服走过来,手里也端着一个红酒杯。
“可以呀菁姐。”葛苇色眯眯的眯了眯眼睛:“今儿还真像一女的!”
“什么叫像一女的?我就是一女的!”韩菁在葛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葛苇嘻嘻哈哈的。
韩菁在葛苇身边坐下,又喝了一口红酒。
她酒量比葛苇还好,而且不上脸,看着特平静,马上还能坐下来签一个亿合同的那种。
葛苇瞟了她一眼:“有事?”
韩菁犹豫了一下:“刚才小平问顾晓池长辈发多少红包,那问题……你问的?”
葛苇也喝了一口红酒,点点头。
“什么意思?”韩菁问:“你不会真的有点喜欢她吧?”
葛苇先是戏谑的笑了一下,然后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看上去有点迷茫。
“也不是,就是觉得小孩儿害羞,挺好逗的。”
“好玩。”葛苇这样下结论。
“那是不喜欢?”韩菁又问。
“也不是不喜欢……”葛苇踟躇了一下:“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
“我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而且……”葛苇又灌了一大口红酒,咕咚咕咚,跟喝水似的。她问韩菁:“在经过乔羽那些事儿之后,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韩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整屋闹哄哄的人群中,葛苇和韩菁两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并肩坐着,一口一口的喝酒。
没再说话,各自沉思。
好像突然被从热闹的世界中抽离出来,扔进了一个茫然的宇宙。
******
除夕夜。
葛苇早早的说了要发红包,看着群里一众人的跪舔,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年夜饭是韩菁帮忙订的,一个挺好的本帮菜馆子,螃蟹老大一只,比葛苇的脸还大。
葛苇拿起螃蟹自拍了一张,望着一桌子菜,浓油赤酱的,觉得没什么胃口。
酒倒是喝了不少。
家里有酒柜。红酒,香槟,混着来,啤酒也觉得爽快。
微醺,头晕,但不醉。酒量越来越好,真不是什么好事。葛苇自嘲的笑笑:费钱啊。
盯着手机的时间看,到了八点,拨出一个电话去。
语气变得很温柔:“荇荇,新年好呀。”
葛荇住在疗养院里,只有身体状况好转的时候,才能回家住几天。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过年也不敢冒险。
疗养院的作息,有严格时间规定。家属打电话的时间,定在晚饭后的一个小时。
葛苇自己过年的时候居多,只是今年不知怎么的,突然挺想这小孩儿的,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大得吓人,跟要闹鬼似的。
接过葛荇说:“你别用这么肉麻兮兮的声音跟我说话,我不习惯。”
葛苇:……
葛荇笑嘻嘻的问:“你怎么过年啊?”
葛苇说:“你菁姐给我订了本帮菜的年夜饭,老大一只螃蟹,比我脸还大,我拍了,待会儿发你看。”
又问:“你呢?”
葛荇说:“杭白菜,炒鸡蛋,山药木耳炒鸡片。”
疗养院里的饭菜,以营养清淡为主,常常就是这老三样。
葛苇叹了口气:“你可太惨了。”
葛荇老成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姐妹俩又聊了两句,葛苇问葛荇想要什么新年礼物,葛荇要了冰雪女王的周边,还有一套彩铅。
葛苇答应:“明天就给你寄过去。”
挂了电话,春晚着实无聊,想了想,把手机直播打开看春晚,相声小品不好笑,弹幕倒是挺好笑的。
还有当国民组合的三个小男孩出来的时候,弹幕一水儿的刷着“你们这些妖艳贱货不要勾搭我老公!”
葛苇哈哈哈的干笑了两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懒洋洋的趴在茶几边,觉得腿有点麻,又懒得动弹。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点,搓搓手,往群里丢了个大红包。
群里一下子炸了,“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再次刷屏,葛苇直乐。
过了两分钟,群里没动静了,红包应该是抢完了。
葛苇点开红包,往下翻哪些人抢到了红包。最佳手气是宣传组一男孩,葛苇稍微有点印象,戴一眼镜,挺清秀的。
继续往下翻。
怎么没看到……顾晓池呢?
葛苇撇撇嘴。
她那天看到小平把顾晓池拉近进群里了的,没想到这小孩儿手速这么慢,连红包都抢不到。
本来准备如果她抢到了,自己就不用单独给她发了。
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似的。
不过她现在没抢到嘛……葛苇点开顾晓池的对话框,发过去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
还好让小平提前问了。葛苇在心里想。
她知道顾晓池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敏感又要强,说明了不要金主情人的关系,这红包的钱要是发多了,顾晓池肯定不会收。
死乞白咧要给她退回来。
红包发出去,也不知是不是酒气上来了,忽然觉得心情挺好,一个电话打过去:“叫奶奶。”
那边的顾晓池愣了一下。
但顾晓池聪明,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背后的意思,轻声说:“别闹。”
有些无奈。有些宠。
倒显得葛苇是个小孩儿似的。
葛苇听到顾晓池那边呼呼的,不禁好奇:“你在哪儿啊?”
顾晓池说:“山头。”原来那呼呼的声音,是风。
葛苇问:“大过年的你跑山头去干什么?以为自己小书生去偶遇美艳狐狸精啊?”
葛苇心想,最大的狐狸精姐姐我,这会儿坐在家里跟你通电话呢,可不在山上。
结果顾晓池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4G信号,山头上信号好一些。”
“4G信号……”葛苇反应过来:“你不会是爬了几公里山就是为了抢我的红包吧。”
顾晓池“啊”了一声,也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含含糊糊的。
葛苇想起顾晓池的样子,长得挺冷,但眼神认真,跟你说话的时候,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你,小狗似的,好像面前的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忽然想摸摸她的头。
葛苇逗她:“那你送我什么新年礼物啊?”又说:“我不要红包。”
“没有礼物。”
顾晓池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然后她把电话挂了。
葛苇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愣一愣的。
顾晓池……她就这样直接把电话挂了?!葛苇气得差点没把水晶杯给砸了,想想算了,挺贵的,别跟钱过不去。
但是这些小孩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葛苇迷离的醉眼,眯了起来,要给人下套的狐狸似的。
******
再见到顾晓池,是元宵节过完以后。
本来顾晓池的学校还要晚两天开学,但葛苇跟俞导签的协议,是这天进组,韩菁给顾晓池打了电话,顾晓池说可以,她能提前回。
顾晓池走进片场的时候,葛苇正拢着一件军大衣靠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姜汤。
俞导的新戏,朝代背景与大唐盛世相似,但故事是架空。葛苇演妃子,穿一件黛紫的齐胸襦裙,华贵端芳,又轻盈飘逸。
但大冬天的拍夏天的戏,冷死人,说话为了嘴里不哈出白气,还要先含一块冰。
一天的戏拍下来,嘴都麻了。趁着没她戏份的时候,赶紧喝姜汤暖和一下。
她看着顾晓池,站在片场边上,环视一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角落里的葛苇。
眼神闪烁了一下。
葛苇晃晃脑袋。她顶着一个堕马髻,插一支五尾凤簪,头一晃,发髻上的步摇就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用嘴型问顾晓池:“好看么?”
顾晓池抿抿嘴,移开眼神去。
葛苇的双眼又眯了起来:这小孩儿,是要反天啊。
刚过完元宵节,又是第一天进组拍戏,剧组很贴心的准备了元宵,这会儿热气腾腾的端上来。
第一碗,自然先送到葛苇这个女一号手里。
葛苇瞟了一眼右边。
顾晓池本来背着手,靠墙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梨花头女孩走过去。
那女孩是橙果的,葛苇第一天进组,被韩菁叫来帮忙。手里拿着一罐发蜡,新的,拧不开。
女孩也许是看到剧组男的手里都有活儿,环视一圈,只看到顾晓池闲着,就走过来把发蜡递给她,让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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