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儿子死于非命却被胡乱搪塞处理的事原本就让他心里窝火,几番打探接触,才发现可能是跟某个大人物有关,全家都让他憋着这个仇不能报。
他沉迷于酒色,但是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直被大房比的一无是处便也罢了,现在他儿子死了,知道仇人的情况下还不能声张,缩着脑袋当王八。如今赵雪阳出现在他面前,态度如此傲慢,让他心里一股邪火直往头上冒。
赵雪阳看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心道果然皇帝那老头都知道了,现在估计纪家都给他记了一笔在头上。
“世子初来乍到,不认识人也是正常的,要是都叫得出称呼,那才是奇了怪了哈。”他阴阳怪气道。“我那短命的儿子生前还跟我提起过您。”
“哦?”赵雪阳礼貌地问:“令公子认识我?”
“那日下学回来,跟我哭诉他做了错事,惹了世子殿下不快,还被皇上责罚免去了伴读之职。”纪不明提起这人难掩难过,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怜我儿心地最是良善,这次之后一直想跟您当面道歉,可惜再没有进宫的机会。以后也没机会了......”
说罢以掌抚面,转过了头。
现场有人忙安慰他。赵雪阳也痛惜道:“原来是纪愈公子,我在宫里也听说了这事。纪兄年轻有为,这事实在是令人悲痛万分。不过幸而案子已经明了,那几个凶手也已经被绳之以法,纪兄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纪大人也该看开才是呀。”
言必行看看赵雪阳,一副局外人的样子,老实地劝慰:“是呀纪大人,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也要看开点。”
纪不明一双红眼看着他,“我儿生前一直惦记着愧对殿下的事,唯恐惹人记恨,至死怕是都有遗憾。殿下可能原谅他?”
赵雪阳看他情绪不对,非要执着地要他原谅,讪笑着说:“原不是什么大事,何谈记恨一说。”眼里却没有笑意。
“是啊......原不是什么大错,何至于——”纪不明疲惫地环顾四周,不再多言,主要是怕忍不住想逼问赵雪阳何至于要害死纪愈。
在这里的都是大官,积威甚重,不需要多都不需要跟赵雪阳套近乎,坐在原地等着人去奉承都来不及。但还是有少数的资历尚浅的愿意主动与赵雪阳攀谈。
没多久有人把纪不明请走了,赵雪阳这在打起精神,游刃有余地上去与这些大人物交流起来。
时辰到了去前厅观礼,吃完酒席后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有宫里来的马车接他回去。
“要走了吗?”陆遂穿着大红喜服看着来接他的宫人。赵喜穿着内侍的衣服站在最前面。
“恭贺晋王大婚之喜。”他行了个大礼,说:“奴婢奉命来接世子回宫。”
不少宾客看过来,纪太傅的大儿子和纪清欢的哥哥纪清蓝亲自出来送他。
赵喜站在马车边静静等着他,没一会儿就见他过来,搀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赵喜行了礼也爬上马车,车内光线昏暗,赵雪阳静静靠在一边的边框上。
马车渐渐动起来,他立马坐直,拨开一边车帘对外笑着道:“多谢款待。”
陆遂摆摆手,冲他笑了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马车行驶在闹市,往宫门放下驶去。
帐子是加厚的皂色,能遮光。车内就赵喜和赵雪阳,赵雪阳疲惫地靠在他肩膀上,脸上有些红。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哇,”赵喜手凉,摸着他的脸给他降温。“没有醉吧?”
“没有,”赵雪阳说,“就是头有点昏沉......”“眯一会儿吧,回宫了煮完醒酒汤喝了睡一觉。”他说,手上熟练地揽着他。
赵雪阳身体逐渐往下滑,直到枕在他腿上,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
马车一路到了启明宫才下来,内侍侯在宫门口等着迎他们进去。赵喜掀开帘子喊来乐果帮他扶一下赵雪阳。
赵雪阳已经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醒了也不说话。他们把人架到寝殿去,给他脱了衣服放到床上。
“小月,你去叫人煮点醒酒汤来。”赵喜吩咐随后而来的小月。
“是,奴婢这就去。”说罢匆匆跑出去了。
“去打点温水来给世子擦擦脸。”
“哦哦,好。”六福跟着出去。
赵喜给他脱了靴子和外衣,解了束发,拿过薄被给他盖上。
赵雪阳出晋王府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后劲这么大?现在醉的都不省人事了。
很快六福就端着水回来了,给他擦了擦脸和手,结果他一呼一吸间嘴里都是酒味。
现在还是下午,赵雪阳睡着,赵喜中途给他弄醒了喂了解酒汤,然后就房里一边练字一边守着他。
他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直到掌灯时分才醒过来。
赵雪阳意识回笼,房中灯光昏暗,屏风后面的烛光映着一个人影在屏风上面。是赵喜趴在桌上看书。
“嘶——哎!”头有些疼,嘴里也很干涩。
屋内安静极了,这点动静赵喜一下就听到了。因为节约蜡烛,他里面被点灯,连忙合上书跑进去。
“你醒啦?”他问,“头疼不疼?”
赵雪阳砸吧砸吧嘴,“想喝水。”
“好。”赵喜出去给他倒水,又回来给他喂下去。
“怎么醉的那么厉害呀,头疼不疼?”赵喜没有喝醉过,只听说宿醉会难受,关切地问他。
赵雪阳喝头有点沉,没什么精神。“酒都是好酒,我还喝了一盅女儿红,啧——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赵喜撇撇嘴,按着他躺下,试着给他按着太阳穴。
“有好点了吗?”
“......嗯。”
“今日纪家的人可有为难你?”赵喜一边按一边问。
赵雪阳闭着眼,“没有。倒是纪愈他父亲看我的眼神不对。想必他们是知道些什么了。难为他们也能没事人一样对我。”语气尽是嘲弄。
“那他们必定已经记恨上了你。又是晋王的岳家,这样子的话——”
“嗯?”赵雪阳被按得舒服,翻了个身趴在他腿上。“没事儿,他们现在需要我,我却不是非晋王不可。”
“殿下,你不准备追随晋王了吗?”赵惊讶他的思想觉悟。
原著中他就是认定了晋王这棵树吊到死,最后从龙之功没捞到,家里也被灭了。还想着怎么劝他看开点,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没想到他自己就想通了?
第四十六章 在一起四年啦
原定是大皇子出宫后赵雪阳就回淮阳去。但是这时候皇帝闭口不言,所有人都当是忘了这回事。
早在赵雪阳生辰时送来的家书中提到王妃淮阳身孕的事,而书信的内容皇帝一五一十全都知道。
淮阳送来恭贺晋王大婚的贺礼,一并送来的还有王妃怀孕六个月的好消息。这是喜事,皇帝看完又回了一份礼回去。绝口不提赵雪阳回去的事。
就这样赵雪阳继续住在皇宫内,宫内二皇子独大,享受了在皇帝膝前独有的宠爱,赵雪阳尽量少跟他正面接触。倒是三皇子不停地伸出橄榄枝,有交好之意。
七月王妃产下一对龙凤胎,这个月的家书还没到,奏疏先交到皇帝的案桌上。皇帝把他叫到御前慰问了一番,特许他写一封家书回去道贺。
其实王妃产期将近短时间,赵雪阳天天都在担心一月一封的家书每次都要问道这事,生怕王妃担心他思虑过重。
赵喜撑着下巴看他写字,赵雪阳也不避着他,想一会儿写一下。
“这么高兴啊。”赵喜见他时不时抿嘴一笑,调笑他。
“嗯。”他也不臊,抬眸看着他笑地更欢。“我们家又添了两个小娃娃,我身为长子不能在跟前尽孝,希望他们能带给父亲母亲慰藉吧。原以为是个弟弟,没想到还有个妹妹,哈哈——听说是是像极了母亲的模样。”
看着有点妹控的潜质,赵喜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可惜我不能看着他们长大了。”情绪突然低落,赵雪阳低头继续写着对母亲的挂怀和安慰。“甚至不知道以后何时才能回家去。”
赵喜目光微闪,不由得想起原书里他们一家的结局。赵雪阳到死都没有再回过他心心念念的淮阳,这对弟妹更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伸出手,想触碰他的头顶,最后改落到头发上。轻轻抓着缠绕在指尖:“会的,很快的。”
赵雪阳也没把这话当真,说完就不再想了。
最后这封家书写满了四张纸,装进信封里他对赵喜说:“那对银环呢?”
“收着呢,我去拿。”赵喜起身就跑到里间去了,在多宝阁个一个格子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出来当着面打开,里面是赵雪阳早早让宫中的匠人打造的一对纯银的手环,上面分别镶着一金一玉的小牌子。是送给刚出生的弟弟妹妹的礼物。
赵喜原本以为要放盒子里随着信捎带出去,然后就看着赵雪阳把银环拿出来,就往信封里装。
“啊——这,就这么装进去?”他惊讶地看着他。“这东西挺贵重的,装信封里是不是不太好哇?”
赵雪阳看了看,稍微思索了一下,“那好吧。”他把手环放回盒子里,随着信封一起交给他。“一起带回去吧。”
宫中没有信差,所有的信件都会收到内阁管理分类,赵雪阳的家书都是送到兵部由他们经手,然后出宫交到驿站送回去的。
这个腿不用赵喜亲自跑,往常都是铜钱去的。
照常把东西交给铜钱嘱咐他小心后赵喜转过身,发现赵雪阳站在床边看着铜钱跑远的背影。
他想,赵雪阳一定很想家吧。
在宫中的日子处处小心,又实在无聊。赵雪阳唯一的心念便是那一封封从家里寄来的家书,上面带来的亲人的消息。
书信一封接着一封,被他小心地收在一个小盒子里,后来变成一个大的小箱子,里面厚厚一沓全是信封。这是三年内的全部书信。书信的内容渐渐以两个小孩的成长为开头。赵雪阳清楚地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走路,什么时候会牙牙学语。
在宫中又过了两个除夕,
第三年他成年后不方便住在宫里,皇帝便赐了他‘世子
第’,在大理寺给了他一个位置不低的闲职。不必在宫中日日学习,他的闲暇生活多了很多乐趣。京中哪家酒楼的姑娘弹曲儿好听,哪家茶楼的茶味道好,渐渐了熟于心。
不在身边皇帝更加提高了警惕,扈问青已经升为大理寺卿,成为了赵雪阳的直属上司,受他管辖。赵雪阳担任的是寺丞,一共四位寺丞,他就是凑数的那个,没人指望他做什么,只需要签署卷轴、给案件的文件盖个章就行。只是五品绯色官服,也是需要上朝的。
卯时天还没亮,赵喜打着哈欠给赵雪阳束发,屋里还点着蜡烛。
赵雪阳样貌已经成熟,比之前更加俊朗硬挺了,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是俊美无俦的姿态。他安静的坐在铜镜前任由赵喜在他头发上拾掇。见他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无奈道:“你还是去睡会儿吧,一会儿别把我头发薅下来。”
他平日里早起都是轻手轻脚不吵醒赵喜的,今早醒来身体有些反应,不小心给他折腾醒了,然后就非要起来伺候他洗漱,送他出门。
然后就是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赵喜又打了个哈欠,绑好头发又给他戴冠。“好了,快去洗漱吧。”
他揉揉眼,折腾这会儿困意也差不多了,三两下换了衣服。
赵雪阳漱了口,回头一看他已经穿戴整齐了,讶异道:“你这就起来啦?还早,再睡会儿吧。”
赵喜上前就着他的水洗脸,一边说:“不睡了,我要去吃南街那家生煎包,早点去排队也好。”
自从出宫后赵喜最开心的就是各种美食,古代没有辣条薯片和快乐水,但是各种小吃也别有风味,安京大街小巷的美食简直令他欲罢不能。这家生煎老店了,名声在那儿,不早点去排队都买不到。他好几次想早起都失败了,想着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我下朝给你带就好了嘛。”赵雪阳说,有时候他下朝早的话会给他买。
“唔,我这次可以自己去。”赵喜不好意思地说。那里排队的人多,赵雪阳下朝回来再早也要等很久,为了给他买生煎每次都很晚才回来,过了几次他就再也不吃了。
但是确实是想那一口吃的很久了。
收拾好了两人一起出门,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外。赵喜送他上去,笑着挥了挥手。
此时天上还有月亮没落下去,剩下一颗启明星与它遥遥守望。
“上来,先送你去南街。”赵雪阳说。
“太绕了,”赵喜说,“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先走别耽误了时间。”
赵雪阳点点,“那好,你自己注意点。”说罢放下帘子,对驾车的小厮说了声:“走吧。”
月光很亮,黎明还没到。赵喜顺街道往前走,路边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地很。他着出宫住在这里已经一年了,已经很熟悉这边大街小巷的地形,天上下着晨露,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凉意,赵喜悠闲的往前走。
他的心愿早就完成了,去年赵雪阳成年后出宫就请愿带走了赵喜,适龄的宫女也都提前让她们出宫回家了。内侍身份特殊,按规矩不该带出来,就带了赵喜一个。
赵喜原本想的是要自己独自生活,后来才发现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带着奴籍,大周人口户籍管的很严,奴隶逃跑被抓到是要受刑法的。
左右一想,在赵雪阳身边吃穿不愁,也不用为生计奔波,不是挺好的吗?然后他经过短暂的纠结犹豫之后还是决定留下来。不光是为了安逸的生活,还有就是想到几年后听到淮阳王被杀满门的消息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后悔。
转眼过来四年了啊——赵喜回想了一下,记忆里全是关于赵雪阳的。四年不长,刚好足够令他身心系于一人,一旦牵扯便是疼痛。
说来可笑,在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死后都没有念想的赵喜,居然在这里有了挂念,有了绊住他脚步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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