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堂周围都是植物,他手上没有提灯,走进去脚下的路有点看不真切。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他进去站了站,在那个女人站的地方站定。
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地上只有刚落下还没来得及清扫的枯叶。赵喜蹲下身,在稀稀拉拉的枯叶中翻找。一片一片的拿起来,再丢掉。认真的找寻着什么。
院墙高高的花坛上栽种着一些阔叶的植物,四季常开花,紫红色的。一场大雨过后尽数凋落,没几天后又会开在藤蔓的枝头上。
地上不光是叶子,也有一些紫红色的小花。赵喜捡起来,指尖有些湿润。
他看了看,上面果然有一些被划开的痕迹,在平滑的花瓣表面很浅。到扫喜来堂的宫人早已习惯这些枯枝败叶,一笤帚扫开,不会留下一道视线。就算是偶然兴起拾起一朵小花也注意不到上面的并不明显的痕迹。
赵喜躲到一边,抬起头将花朵对着月亮看。薄薄的花瓣仿佛完全透明的,能够看见被划卡的部分更加透一点,上面是一个繁体的“冷”字。
他皱了皱眉头,照着这个办法快速翻找,其中有叶子、花朵、残破的花瓣。一一辨认出上面的字,最后拼凑出顺序。
生、产、传、消、息、冷、宫
赵喜拧着眉头仔细分辨着这短短几个字想表达的信息。有点莫名其妙。
生产,无疑指的是纪清欢。是把她生产时候的消息
第一时间送到冷宫去吗?可是冷宫是怎么冒出来的?
是了,冷宫人员混杂,却是三局十二司都忽视的地方。无论是哪方势力都不愿去搭理那处。据说当今皇上没有几个妃子进去了。里面多是先帝的嫔妃,这个地方倒是最安全的了。
之所以他会返回来查看消息,是因为赵喜突然想起来对那个女子的熟悉感来自哪里里。
那种有点害怕,对上对方的的眼神心里发毛的感觉是身体对一次濒死体验的记忆。那是很久之前他刚到赵雪阳身边时,有一天半夜无意间撞见前来汇报消息的黑衣探子。
当时他躲在房门口悄悄看,以为没被发现,
第二天蓝衣在他的玻璃纸上发现了那个小洞。很久之后偶然告诉他,要不是赵雪阳一念之差,他可能当时就被灭口了。
记忆中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跟这个女人很像,当时她蒙着面,那眼神像泛着寒光的利刃,冰冷、锋利。跟刚才的女人如出一辙。
他自己没想起来,倒是身体先回忆起了。
看完后赵喜觉得有点不安,将这几篇叶子和残花捏在手心,捏成小小一团,汁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掌心,他带着出来,四下看了看没人,不经意间扔进点了灯火的地灯内。
不排除有人会跟踪他的路线,但是不会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这一趟并不远,也没怎么耽搁,紫萝并没有起疑。
不管怎么艰难,孩子已经足月了,太后很关心纪清欢,吃住用的都跟她同样的待遇真是万分谨慎。赵喜经常御医署和万寿宫两头跑。
那位姜御医
第二天并没有将那个方子还回来,
第三天、
第四天也没有。
第一百零八章 我抱抱我小叔子怎么啦!
万寿宫算得上皇宫内与世隔绝的地方了,离皇帝和后妃的寝殿都不近,故此不收叨扰。但是这个现象从纪清欢入宫后的这两日被破坏了。
每天都有人以不同的理由往万寿宫跑。原本太后嫌烦免去了后妃每天的问安,偶尔来一次聊表心意便可,后妃们也乐得自在。但是这段时间每天早上万寿宫的大殿上都坐满了人。
太后不得不早起应付她们,最后走个过场都要去偏院探望一下纪清欢。
都是来打探情况的,纪清欢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是某些人的绊脚石了,更甚者视其为眼中钉,应付起来也颇为麻烦。
赵喜入宫几天都只是匆匆见过王妃几面,甚至有事只是远远看见了,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王妃好像还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因为纪清欢不太愿意走动,时常就赖在偏院里,各种软塌、长椅上歪着,赵喜因着要在身边伺候,很少见到王妃和两个双胞胎。她们住在万寿宫另一处偏院里,也是深居简出的样子。
赵喜一大早就起来,跟紫萝两人左右搀扶着纪清欢在万寿宫外的一片花苑里散步,身后跟了一大群侍女。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不远处蝴蝶一般翩翩而来的少女。
赵喜偷偷别过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着点点水雾,眼尾有点泛红。
孕妇身体不舒坦,躺久了不舒服,夜里也睡不着。半夜经常惊醒,一屋子伺候的人也跟着不能睡,一大早就要醒。宫里那些下人都是从纪清欢有孕后就一直伺候的,自然是习惯了。
只有赵喜这两天天天夜不能寐,睡眠眼中缺乏,眼底都有些乌青了。
回过头就看见六公主领着侍女走了过来。
许久没有见过她了,陆如霜正是最娇艳的年纪,却穿着朴素的衣衫,头上就戴着玉簪、绢花,没有多余的坠饰。跟记忆中的那个总是像花蝴蝶一般艳丽四射的小公主不太一样。
陆如霜妆容素净,脸上挂着笑容走来,冲纪清欢行礼问安。
“早听闻郡主姐姐回来了,一直没得空过来,几日终于能来瞧瞧你了。”她娇娇俏俏地说,还是从前的样子。因为晋王被贬为了平民,故此所有人都叫她自己的封号。
纪清欢跟她也算是一起长大,彼此知性知底,她笑了笑,寒暄道:“说的好听,这都
第四天了,什么事把你脚绊住了?”
“先生罚我抄书,父王那边也要侍奉在跟前,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不一得了空就来看你了吗!”
两人说着话,相伴在御花园闲逛起来。赵喜等人就跟在主子后头。
这一跟就大半日,直到日头上来了,纪清欢喝药的时间到了,他们才要打道回府。
“哎呀,”陆如霜站在原地,想起什么来:“我就不去皇祖母那里啦,时候到了要去父皇那里,姐姐慢走吧。”
纪清欢也没相邀,只说:“那你去吧,常来陪我说说话啊。”
“嗯,如霜知道了!”她笑着点点头,元气满满地说。
分开后赵喜觊见纪清欢脸上一直温和的笑意渐渐收敛,面无表情,似乎连做表情都嫌累了。
回去的时候御医署来了个药童来送药,是赵喜出去招呼的人。那药童看着有些眼熟,赵喜认得的也就那么几个,没忘记那天就是他斥责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人。
“大人,这个是姜御医亲自调配好的药丸,特意差奴婢送来。”对方态度与那日完全不同,恭恭敬敬的弯腰送东西。
赵喜接过东西,是用一个小瓷瓶装的。小瓶子巴掌大小,入手凉凉的。他左看右看,打开盖子闻见药香。
“那方子呢?你怎么没带来?”
“哎哟!瞧这记性!”药童懊恼道:“走时姜御医只交给了奴婢这个,奴婢也全然忘记了药方的事情了。”
赵喜眼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眸明亮试探着说:“奴婢这就回去拿,只是这一来一回怕是耽误时间,要不然劳烦大人您亲自跟奴婢走一趟……”
赵喜明白过来,扯了扯嘴角笑笑,姜御医肯答应帮忙做药,也就说明了他的态度。作为皇帝御用的御医,以后会给他们很大的便利和机会。只是他要避险,不能做出跟谁有交往的样子,只要设法让赵喜去找他。
察觉到他的态度了赵喜也就不着急了,他也不是随时都能走得开的样子。
“方子倒是不着急,不敢劳烦您再跑一趟,改日我亲自回去拿方子吧,现在着实走不开。”
这么说了,那药童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不敢当‘劳烦’二字,既然如此,那您一定记得。”“好好,您慢走——”赵喜随意指了个侍女去送他出宫。
因着御医署的都是外男,不能进宫内,只在前院等着召见,赵喜拿着东西顺着小径往回走。
小径上面铺着鹅卵石,路边是盛开的花卉和绿植,只到他的膝盖上方,不影响视线。走路也不怎么看脚下,谁知走着走不不经意碰到一个软软的障碍物,碰到了他的膝盖。
赵喜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低头去看。
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穿着花肚兜,肉上扎着小揪揪,娃娃不过一两岁左右,眼睛圆而大,小鼻子小嘴巴,鼻头和嘴巴都红润润的。刚才正是没注意撞到了赵喜,正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呆愣愣地望着他,微微张着小嘴没反应过来。
哎呀!赵喜心头一慌,不出三秒那孩子就反应过来了,哇呜哇呜的哭了起来。
赵喜连忙蹲下身去哄,这孩子他见过,正是赵雪阳的双胞胎弟妹中的一个,只是孩子还小看不出是姐姐还是弟弟。
“别哭了宝宝,不哭了不哭了……”
“小公子怎么了!”听到孩子的哭声,慢了几步的侍女连忙跑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坠着流苏的小球。
侍女刚才就走了一步,去花丛里捡小公子不小心抛到花丛里去的绣球,眨眼就听见孩子哭了。一看情况心都悬起来了。
这孩子可娇贵着,她疏忽导致出了一点意外都是要了她的命啊!
她见赵喜穿着内侍的衣服,笨拙的在那试图哄小孩儿,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吗,你可知你撞的是谁?”
说着动作有些粗鲁的掀开赵喜,蹲下身急急地去哄小孩,拿着颜色鲜艳的绣球逗他。小孩也没摔疼,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抽噎着不哭了。
赵喜:“……”
侍女松了口气,蹲下来身边的花丛当初了远处的视野,担心让王妃看见小公子湿漉漉的睫毛,抽出手绢轻轻去擦拭小孩的还挂在下巴尖上的泪珠儿和脸上的泪痕。
小孩子的脸格外娇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赵喜瞧着喜欢,在远处没动。
“你怎么还没走?”侍女发现他还杵在这儿,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要是让王妃和太后知道你撞了淮阳王府的二公子,仔细你的那双狗腿!”
赵喜一点也不怵她,反而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孩圆溜溜的小脑袋,细细软软的头发手感极好,弄得他心都软了。
“你——”侍女睁圆了眼睛,结巴道:“你大胆!”
赵端阳仰起头看着他,似乎响起还没哭完,瘪瘪嘴巴又要哭。
赵喜一把抱起他,让小孩软软的身体坐在臂弯处,“不哭不哭,乖宝宝。”
侍女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做事完全不要命的样子,一时间竟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得手了,抱着小公子往不远处空地去。王妃正在那处。
不行,不能让他打扰到王妃,看见小公子被个陌生的内侍抱在怀里,她也要受罚的!
“你做什么,把小公子给我!”她一直试图骚扰,一路追过去想夺回孩子却害怕伤到孩子的模样。
顺着小径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小处空地,这里栽种着几颗巨大的白兰花树,此刻正是花期,远远就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相邻两颗花树的枝干上绑着一个小秋千,旁边有石桌石凳,王妃和几个侍女正坐在那里,姑娘们似乎正在串花玩,白兰花花瓣洁白,气味清香经久不散,这个时节很多人随身的香囊里都装有几朵白兰花。
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着红兜兜的小娃娃,跟赵喜怀里这个小娃娃长得一模一样。王妃正扶着秋千逗孩子,赵喜走近时正听见她刚想起来询问:“小公子呢?”
埋头串花的侍女闻言四处寻找,便看见靠近的赵喜和一脸焦急的侍女小月。
她是太后派在王妃身边的一等侍女,见此眉头紧蹙,声音不自觉压下来:“怎么回事?”
王妃手上摇晃秋千的动作停住,回头看着赵喜抱着赵端阳过来。
“见过王妃。”赵喜将孩子小心的放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赵端阳一下地就往母亲怀里扑,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的。
王妃伸手接住孩子,熟练地将他抱在腿上,秋千上的赵朝阳也抱下来,她的目光在赵喜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内侍明明很陌生的面孔,却莫名有些熟悉。
第一百零九章 四面危机
“奴婢赵喜,是万寿宫的宫人,适才不小心撞到了小公子,特意来向您请罪。”赵喜弯腰说。
王妃听他的名字就意识到了,目光扫过对方那张端正但陌生的脸面,最后上下看着他的身形,确实与记忆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对得上。
她笑了笑,倒是没有生气,反倒是饶有趣味的问:“哦?你也姓赵?”
“正是。”
王妃身边的侍女都不敢说什么,看着王妃不怎么生气也感叹这个内侍运气好。
照顾赵端阳的侍女小月低垂着头,肩膀瑟缩了一下。王妃愿意跟赵喜说话,她害怕赵喜将撞到小公子时自己不在身边的事说出来。虽说事出有因,但也是她的失职。
赵喜没想要告状,只是寻个由头来跟王妃搭个话来着。
“我看你倒是很顺眼,一眼便觉得有缘,”王妃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忙着差事吗,得了空的话坐着陪我说说话。”
“能得王妃青眼,是奴婢三生有幸。”赵喜从善如流的坐在一边仅剩的凳子上,乖觉地垂着眼睫,两手放在膝上。
王妃心情不错,随口问他:“我怎么没在万寿宫见过你,新来的?”
“回王妃,奴婢是专门挑选来伺候茗兰郡主的,平常都待在偏院里。”
伺候茗兰的都是太后精心挑选出来的、信得过的宫人。但是明显赵喜说的‘挑选’并不是指这一项,而是他是淮阳王府送进来的人。
王妃也明白,一边若无其事的将穿好的白玉花拿在鼻尖轻嗅,一边道:“原来如此,茗兰这两天身子可还爽利?不常见她露面。”
赵喜笑了笑:“郡主这些时日胃口甚好,有劳王妃挂心了。”
“呵呵呵,你定要好好伺候着,听闻临盆日快到了吧?”王妃说,“郡主还年轻,没什么经验,离开家不知道可还习惯不?”
赵喜老老实实地回答,“王妃可能有所不知,郡主从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在宫里就像是家里一样,只是入宫是奴婢们去接,纪老夫人颇为不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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