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为他择了一处水土肥沃富庶的封地。
其他几位皇子以后也落实了,公主们的嫁妆、封号也都写上了。
写到最后皇帝精神已经不济了,有妃嫔劝他停下,身体要紧。
“皇上,先缓缓吧,有什么事你跟臣妾们说吧。”冯贵妃声音带着哭腔。
“来不及了,朕时间不多了。”皇帝目不斜视,努力抬起手一笔一划的书写着。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来不及了……”
现场哭声幽幽噎噎,太后也忍不住拿出帕子拭泪。
蓝衣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为皇帝举着圣旨,感觉皇帝落在上面的力道越来越重,越来越缓慢。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感觉。
写下最后一个字后,费劲了力道的鼻尖再没能提起来,跟着手一起垂到了床榻上,溅出的朱砂沾染了皇帝的龙袍,和蓝衣水蓝色的衣裙。
蓝衣无知无觉,直到身边哭声倏然变大,众人齐齐伏地恸哭。
老内侍站在四扇门都开了的宫殿门口,声音沙哑悲痛。
“皇上驾崩了——”
赵喜守在产房外面,不知道皇帝那边什么情况。纪清欢这里离不开人,这个万寿宫外的侍卫和内侍都外在偏院,以防有什么不测。
一阵尖锐的号角声打破了皇宫表面的平静,赵喜听见这声音猛地站起来,神经一下子紧绷。
听着像是从宫内某个地方发起的。应该是皇帝死了。
“叫他们加强警戒,每个人手里都拿上武器。”他沉着的下令。
身边的内侍领命,去提醒守在偏院外面的人。
宫墙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厚重的盔甲和佩戴的刀具让它变得沉重、浑厚。转眼间便成一个包围的局势将万寿宫围了起来。
这是他们准备动手了。赵喜心道。
这是谁呢?
荣王身后已经有了一个督查卫,如果再控制禁卫军的话那宁王将毫无还手之力,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稳稳的准备坐上那个位置了,没必要费心过来抓他们。
那可能就是宁王控制了禁卫军,他们一边跟督查卫周旋一边还要绝了太后这个后患。
太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所以提前跟淮阳那边接触,就是为了给自己一条后路。
“还有多久?”赵喜问御医。
御医表情纠结,为难道:“郡主这是头一胎,时间要长些,现在还不具备生产条件。应当还要等上一些时候。”
“道要多久?”
“——差不多四个时辰。”
“能提前吗?”
“可以催产,但是郡主身子恐怕会受不住。”御医说。
赵喜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也有些摇摆,“催产风险大吗,要多久?”
御医摸了摸汗,说:“相对大一点,但是也无大碍,快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出生。”
“准备催产!”他没有犹豫,这孩子再不趁早出来就没机会降生了,他们也得陪着一起死。
御医没想到赵喜一个内侍敢僭越下这样的决策,但是目前万寿宫是他在掌管,迟疑地劝告:“赵掌事,还是等请示一下太后——或者郡主本人的意愿吧。”
赵喜想了想,郡主什么都不知道,恐怕会无故增加她的恐惧,反而起反效果。
但是也不能枉顾她的意愿。
正犹豫着,外面响起了撞击宫门的声响,禁卫军狂暴的嘶吼像是令人恐怖的猛兽。
赵喜犹豫了一下,“你进去,如实跟郡主说,现在的情况也说清楚。”
御医进去后,没一会儿便出来宣布准备催产,下人忙着烧水和干净的布料柴灰。外面再闹腾,他们里面不能慌张。
一个个强打起精神去做事情。
玄德殿外,整个宫殿被穿着铠甲佩戴兵器的禁卫军包围了起来,皇帝尸体还是温热的。众人悲痛过后,首先变了脸色的就是冯贵妃和惠妃。
陆远达牵着妻子的手,站起身与贵妃对峙。
冯贵妃目光犀利地扫视了他们一圈,眼角的泪痕还没干涸,里面却一片凉意,仿佛刚才的悲痛都是幻觉。她目光停在站在床边的蓝衣身上,凤眸注视之处带着一股威严,这个女人,已经跟当今太后有这差不多的气势了。
“将圣旨交出来。”她对蓝衣下命令。
蓝衣脸上依旧是那种超脱的淡然,对现在的局势好似没有一点反应。
寝殿大门大开着,外面为了黑压压的人群,宫殿的外面的宫灯照亮了整个夜空,但是那泛着寒芒的银色铠甲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泛着杀气。
“来人,将人都拿下!”冯贵妃没有多言,直接下令让外面的人进来制服这些人。
今天的事怎么样的形式被外界知晓,全在她们的一念之间。
蓝衣捧着圣旨,微微后退几步,站在了几位阁老那一起。几个老头子眼皮挑了挑,隐晦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将脚步往一边挪了挪。不过很快发现不对又顿住了。
“万贵妃,你在干什么,你想谋反吗?!”太后厉声呵斥,饶是此刻她的态度依旧强盛。
一队禁卫军顺着台阶往上跑,陆远达和惠妃像是认命一般没有动作。
陆明渊一直关注着这个一直跟在惠妃身边的六公主,六公主看似天真娇憨,在皇帝死后却只是表演性地掉了几滴眼泪,此刻目光及其具有侵略性的看着冯贵妃。
变故只是在刹那间发生的,陆远达上一秒还在安抚母亲和妻子,下一秒就暴起袭向万贵妃。
陆明渊警惕着他,马上出手格挡,万贵妃慌乱的后退几步,狼狈的差点绊倒。面容更加扭曲了。
“宁王御前不敬,将他抓起来押入天牢!”
“谁敢?”惠妃站起身,素来温婉的面容上挂着肃然的表情,气势瞬间大变。六公主搀扶着母妃,保护在她和楚梦斓的身前。
楚梦斓换孕后身体一直不好,跪了那么久脸色早就白了,这会儿见了这个阵仗也吓得不行。
冯贵妃冷笑一声,想质问她何来的底气说这种话,但是下一秒就听见外头的传来了喧闹厮杀的声音。
变故陡生,让她深感不安。进来的十几人加上陆明渊竟然暂时不能顺利拿下惠妃荣王等人。
转眼间宫门的禁卫军就被一群人撕开了一个口子。来的人是一群穿着玄色飞鱼服的督查卫。
他们是隶属于皇帝的,人数不及禁卫军多,却个个都是精英,办事机构在宫外,无诏不得进宫,能这么快赶来肯定是提前就安排好的。
本来一边倒的局势呈现翻转,冯贵妃咬咬牙,看见那群黑衣人领头的高大男子,正是荣王的得力臂膀许文昌。
此人武功极高,手上此前极为受皇帝器重,就连宁王几次向他下手想要除掉他,都不得其法。
许文昌手里的短刀上还沾着血,俊美的脸庞是骇人的冷冽,带着周身浓烈的杀气踏入殿内,目光缓慢且极具森然的扫视了一圈所有人。似乎在警告。
这样一尊煞神谁敢招惹?在场多是深宫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见此有人发出就叫,而后惊恐地捂住嘴。
就连太后也不敢直面对方的气势,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意,一股血腥气倒是更像漠北的军将。
试图截获冯贵妃的陆远达收了手,他实际上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兄长。”陆远达对着许文昌称呼兄长,面对他的亲兄长冷漠的下令:“制住他们。”
男主不愧是男主,天命所归,不管是什么逆境都能转圜。
人群惊叫着往角落里躲去,皇帝的尸体像个摆设一样被人遗忘,想必他的灵魂还弥留在这一方小世间里,就是不知道作何感想。
太后被长公主抓着手往人群后面躲,但是她岿然不动,仍旧站在原地,常年挂在手腕上的菩提子被她拿在手中慢慢转着。
蓝衣终于融入了众人的气氛,两个魂灵般悄无声息的走到人群最后面,一时没有注意到她。
许文昌轻易制服住了冯贵妃,拿捏她,宁王不敢轻举妄动。
“皇儿,不比管我!”女人头上的金钗步摇失去了平常的静态优美,不断被迫发出撞击声,许文昌不难烦地皱了皱眉头。
冯贵妃这句话激怒了陆远达,他望着外面铲斗在一起的两方人马。禁卫军毕竟人多,渐渐处了上风,这样拖下去情况就不利了。他多少有些犹豫。
楚梦斓苍白着脸靠在他身边,眉头蹙着。
对兄长的那一丝怜悯和不忍在妻子下意识的反应下被打破。
都到了这一步了,他若是犹豫仁慈,自己的妻儿母亲妹妹就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到现在他已经不是在为自己战斗了,而是被迫自保。
就像他上位后
第一个会清楚掉宁王和冯家那样,若是宁王上位,他们必然要遭殃。
陆远达思忖了一会儿,来不及犹豫,在母亲期许的目光下,缓缓闭了眼睛:“宁王陆远达,忤逆君上,藐视正统,妄图篡夺社稷。本王承天恩,顺应纲常将诛之。”
一字一句,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接着便是呜呜咽咽的哭嚎声。
他们见证了兄弟相残的一幕,新帝登记后比不会容忍他们活着。之前皇帝留给他们都后路写了整卷圣旨,怕是也会跟她们一样,变成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前途迷茫,这些还有大半辈子的人怎么能够不难过?
“不——你不能!”冯贵妃目眦欲裂,嘶声吼道。“他是皇子,是你兄长!你这是弑兄……皇上尸骨未寒,你怎敢?!!”
惠妃看着这个恨了半辈子、压了她半辈子的女人,终于褪去了那张温柔谦顺的假面,快意地看着她。
六公主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无条件战队自己的哥哥,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死他的二哥?
“……”楚梦斓欲言又止,她生性善良,亲眼见到皇室兄弟相残,心里实在接受不了。
但是识得大体的她选择了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质疑夫君的决定。
许文昌不管那么多,他就像是一把只由陆远达掌控的利剑,只会执行命令,不会质疑。
他掐着冯贵妃的脖子,不理会女人的挣扎,手上一使劲,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后,殿内唯一一个大声叫嚣的声音消失了。
只见冯贵妃身体像瘫软的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双目还保持着睁大的样子,嘴巴张开还未合上,喉头还没发出的声音再也不能发出来了。
这个活了三十几年,高傲了一辈子女人死了。
就这么以这种随便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大悲无声,陆明渊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仿佛灵魂出窍,冷漠地感受着自己的悲痛。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许文昌像丢弃一个物品一样将尸体丢在地上,抽出腰间的短刀走向陆明渊。
陆明渊迟钝的眨眨眼,身边王妃的哭泣声让他回神,来不及悲伤,巨大的悲恸让他双目赤红,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兽。
“你杀了我母妃!你这杂种——”
他推开宁王妃,就要上前迎战。
宁王妃跌倒早人群中,有人扶了她一把,来不及往后看,手中冰凉的触感领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匕首赫然在她手中,她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眼里只有宁王赤手空拳与许文昌对战的场景。
王妃一把将手中的匕首抛给夫君,大声喊:“王爷接着!”
宁王余光一闪,伸手接住了武器,此刻他像是一头孤狼,不要命的缠斗着敌人,势要撕咬住敌人的血肉!
站在两人身后的陆远达和惠妃等人像是一个看客,冷漠且残忍的看着他们搏命。宁王妃心凉了半截,心知自己和夫君是一体的,濒死便升起一股无畏。
她转身想看是谁给了她匕首,却见一张张恐惧惶恐的脸,一时也不知道是谁。
蓝衣站在帷幔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场好戏,手上的两封圣旨赫然变成了三封。
阁老门一个个面如死灰,他都是肱股之臣,亲眼见着他们辅佐的皇子们自相残杀,不亚于掏心挖肺。
许是陆明渊杀意太强,竟然连徐文昌都暂时不能解决了他。不过片刻便有禁卫军和督查卫的人赶来了大殿外,见到主子命悬一线,冲上前要帮忙。
现场更是一片混乱,可怜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向来只会用手段杀人,哪里亲身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
满天的血色都成了他们这一生的噩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梦无痕(完结)
万寿宫内,赵喜命人熄灭了宫内的烛火,只有偏院用于照明用的灯有一些。外面那些禁卫军不熟悉宫内的布局,黑暗中也会给对方无形的压力。
产房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他听得心惊肉跳。
都说女人生产是过一趟鬼门关,而分娩的痛苦是疼痛的最顶级程度,他光是在外头就能感受到几分痛苦。
宫人不断地端水进去再端水出来,看着那一盆盆血红色的水赵喜就心有戚戚。
禁卫军已经闯进来了,赵喜早就命人布置上了柴火和食油,围着正宫,必要的时候将他们困住一段时间。
听着外头的厮杀声,太后自己的亲兵多是内侍和侍卫,战斗力再强也抵不过禁卫军,就看对方有多重视他们,排了多少人来了。
赵喜看着高高的宫墙外面,不知道赵雪阳此刻是不是已经带兵进入皇宫了?来不来得及救这边?
幸好之前太后为了换取淮阳的信任将王妃和两个孩子都送去宫去交还给了赵雪阳,不然闲着这个情况他还真的顾不过来。
里面传来一阵惊叫声:“用力、郡主,孩子的头要出来了——参汤,快快快郡主没力气了!”
他多少能够体会一点妻子生产时丈夫在外面心急如焚的感受了,听着里面的呼喊、痛呼,他
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母亲的伟大。
“大人,抵不住了!”一个侍卫跑进来,手上拿着刀,身上都是血,还有伤口在汩汩冒血,拿刀的右手似乎少了两根手指,看着怪吓人的。
“都过来,关门放火。”赵喜咬咬牙道,对他说:“回来后都先包扎伤口。”
“是。”侍卫匆匆又跑走了,血还顺着滴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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