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斋飞跃上他们的马车,直接要过来掳掠褚楚,却见褚楚那一袭白衣装扮不似往日,不由一愣,正是这一愣给了夏翳可趁之机,他拦在褚楚的身前,将顾斋直接推下了马车。
顾斋好歹是一国战神,即使一招不慎被夏翳推下了车,他也将那推他之人一并用力给拉了下来,两人都重摔在地,褚楚心中一惊,欲将马车停下。
只听得那夏翳扑在地上艰难喊道:"走!你先走!"
顾斋可没有无功而返的心,他已经从地上爬起,直接号令他的所有暗卫去把人给他追回来。
夏翳武功底子居然也不差,与顾斋缠斗起来也不算落下风。
顾斋与夏翳交起手来,眼眸深了深,他道:"一个茶商,竟也能有这样的武功,难怪你有胆子拐走我的夫人。"
那边夏翳抬腿往顾斋身上踢来,招式凌厉,这一腿倘若挨上了,大约是要伤筋动骨的,顾斋怎会不知这人起了杀心。
"我没想着杀了你,你却先想着杀我。"顾斋避开了那一腿,直接反手朝夏翳脖颈儿抓去,起先不过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探进他的将军府拐带他的人,如今他却是没心思再与这人周旋了,这么久都不见暗卫将人抓回来,他有些心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单手捏住夏翳的脖颈儿道:"啧啧啧……俗话说两情相悦者甘心同生共死,可你们这'大难临头各自飞'[2]是何意啊,大约我家静翕还是不甚心悦你吧。"
"哦,不对,你这是舍命为红颜要奉献自己,我如何不能成全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愤怒使得顾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忽然有暗箭朝他射来,顾斋闪身躲避,放开了手上的人,那些蒙面人没有多逗留,将人救走后便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还有其他同伙。"
顾斋翻身上马,立即向北追去,若还有其他同伙,那么褚楚被带走的可能性也极高,那个茶商被不被救走他无所谓,但褚楚绝对不能丢!
想起看到的那封和离书来,他有预感今日若追不回褚楚,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一阵策马驰骋,终于看到了那被自家暗卫团团围住的白衣少年,出人意料,那些蒙面人似乎没有管褚楚死活,只意在救那茶商性命,褚楚被他的暗卫抓住的时候是毫发无损的。
少年今日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倒有了些少年英姿勃发的模样,少了往日里那病病殃殃的虚弱感……奇怪,若不是还是那张脸那个身板,他不会认为面前这少年会是褚楚。
"押回去。"他不带感情的说。
不知为何顾斋总觉得今日之褚楚与以往的褚楚有些不同了,是因为铁了心想要与人私奔,如今被逮住了就不顾一切了吗?
此番是在上京城外较远的地方,所以闹出的动静并不大,且顾斋出动的皆是自己的心腹暗卫随他捉人,外头人并不知晓,甚至在顾斋将褚楚押回将军府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了府中的下人。
褚楚直接被暗卫锁进了柴房之中,顾斋再没有理会过他。
夜幕低垂时,褚楚的肚子终于发出了一声"咕咕"的叫声,早知会是如此,便在行囊里带上一点吃食了,他将那狐狸发簪和命锁取出来,重新簪了回去,挂回了脖子上。
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不用褚楚去看,闻着那花香味,他便知道是顾斋。
破罐子破摔,既然此事已经被抓包了,想必那和离书也被看见了,终是他棋差一招,他没有怨怼。
"静翕……你若是因为书房那事气了我,没这个必要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同你解释。"顾斋道。
见褚楚不说话,顾斋只觉得刚刚见到褚楚与夏翳同在一处都没有这么火气大。
"和离书是什么意思?你真要同我和离?"顾斋又质问道,"你今日是不是要与你那……情郎,对,与你那情郎私奔?"
褚楚沉默,心里却盘算着要断了与顾斋的关系,想了想便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是,我想和情郎……咳咳,我已经和他互许了终身,此生再没有如此看对眼了的。"
顾斋闻言暴怒:"褚静翕,那你当我是什么!你既喜欢他为何又要来招惹我!"
"你是铁了心要和那人远走高飞了是吗,他哪里比我好?"
问不出褚楚的回答,他转身便走。
老天爷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他心中的苦楚,说变脸就变了脸,一时竟配合的下起滂沱大雨来。
天意乃造化弄人!
顾斋想自己这一生真是可悲可笑,他想认作知己之人,却是敌对之将,好不容易想了法子求了圣上保他性命,还未与他相交甚欢,那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再后来,他终于说服自己放下执着,于相交之中发现了今人的好,好不容易重新有了寄托,却被告知他和别人互许了终身看对了眼。
所以,归根结底是他不配了,凡是他视若珍宝的,都要从他身边剥离,爱人也好,亲人也罢,任是谁都留不住。
秋雨不紧不慢的砸在他的身上,带着几分冰冷的寒凉,顾斋一个人站在褚楚的那间小院中,捏着那张和离书看了又看,上面的墨迹已经被淋得模糊,上头的印迹是那样夺目,就像淋漓的鲜血。
"为了你那心上人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火红的小狐狸不知何时壮了胆子,竟然冒着那大雨跃到他身边来蹭他的脚尖,顾斋蹲下身去,轻轻的抚摸了两把小狐狸已经被打湿了的皮毛。
"连它都养熟了,偏生养不熟你。"
顾斋一个用力掐住小狐狸的脖颈,小狐狸在他手底下挣扎求生,它不知道为什么天天给它喂肉干、待它那么好的人,今日忽然就动了手要置它于死地。
一声苍鹰的唳啸传来,有什么东西正朝着顾斋掐住狐狸的手扑来,顾斋送开了手,闪身到一旁。
"小畜/牲,如今连你也敢欺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宋·阮阅的《诗话总龟前集》。
[2]出自:《法苑珠林》卷六五。
——
小狐狸:我好惨,我就不该往上凑的!
苍鹰:我才是更惨!下章你就知道了……
☆、第76章
顾斋抽出衣中的匕首欲灭杀了两只,纵使苍鹰经受过训练又怎能敌得过人,况且还是持刃的顾斋。
"噗嗤"一声是那白刃入体的声音,关键时刻苍鹰替那赤狐受了这一刀,而小狐狸见机飞速的逃离,苍鹰的血水被雨水冲刷着,流了一地。
顾斋收回了手中的刀刃,冷笑道:"你看你拼死要护着它,可它却是个忘恩负义的,狐这种生物本生性狡猾,它岂会有半分念你的好?"
看着苍鹰在地上扑棱了几下翅膀渐渐不动弹了,顾斋丢下那和离书,淋着大雨走出院门。
蓟权思知道府中发生了大事,听下人说将军发了好大一通火,但再具体的她便不知了。
她一直留心着府中的动向,听说将军回了府,此时正在夫人的院中,蓟权思拾掇了一下就赶去了,若是将军与夫人之间真发生了什么,她必然要趁机补上一刀的,她从小便知道,凡事先机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够拿捏其他人,一丝机会都不能放过,百足之虫尚能死而不僵[1],一个不慎反过头来送命的可能是自己。
见顾斋浑浑噩噩的从院中出来,还淋着大雨,蓟权思忙撑伞迎了上去,她掏出自己的娟巾就给顾斋擦满头的雨水。
"将军可不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您是川国战神,也是将军府之主,这般淋雨是会生病的,况且将军前不久旧病复发过,可不能再这样折腾。"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2]夫人的确是违背了您私入了您的书房,您看在夫人与您的好上,就饶夫人这一次吧,夫人向来带权思如亲妹,还为弟、妹安置了去处,权思记得夫人的好,也当作不知此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2]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2]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2]
顾斋可笑,哪有什么恩爱、哪有什么欢娱,他拂开蓟权思给他擦拭雨水的手,径直往柴房而去。
柴房门外,他注视着里面的褚楚,问身边的暗卫:"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吗?"
暗卫道:"没有。"
顾斋皱着眉头问道:"他没要过吃食和水?"
暗卫答:"不曾要过。"
倔强也是真倔,他从昨夜至今日就没有滴水、寸米未进吧,顾斋忍住自己想冲进去斥责褚楚的心,对着那暗卫道:"从今日起,每日给他备一餐,只许给一个馒头、一杯水,你便原话告诉他爱吃不吃。"
整整四天,顾斋真没管过褚楚,就将褚楚关在柴房中,自己去了军营里住着,大约也是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
直到暗卫来寻他,他将手中的兵简一放,忙问道:"什么事?"
"夫人让属下来请您。"
"什么事?"
"夫人没说。"
顾斋招手命暗卫退下,自己先是骑着马去了醉仙居打包褚楚喜爱的菜食,这才往将军府赶去,果然他终究还是服软的,若他真能说几句好话,他便放他回自己的小院,这段时间一直馒头、清水的对付着,他该是瘦了吧。
下马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吩咐下人去打扫褚楚的小院,那一片狼藉的景象不能让他看见,小狐狸跑了的事更得瞒着,他提着食盒推开柴房木门。
房中人委实虚弱,听到动静后支撑着从地上坐起,"你来了。"
"你找我?"
褚楚欲开口。
"饿了吧,有什么待会儿再讲,我给你带了醉仙居的食物,先吃。"
褚楚只得把话暂时咽了,接过顾斋给他的筷子和碗,没想到,他还能再吃上一口醉仙居,若是此生赴死,大约单在吃这方面也是此生无憾了。
食毕,他放下筷来,正儿八经的望向顾斋,"顾……长宁,你是不是同我一样,也抓了鸣……不,夏公子,此事全因我而起,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是我求他带我离开这上京城的。"
"褚静翕,你当我是来这里听你说这些话的?"顾斋道。
他有些自嘲的道:"原来你托人带话就是想要打听你那情郎的消息,真是情深意重,你想知道他是不是死了,这样吧,若是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褚楚不再问询,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这样的顾斋和曾经那个说只要他求他便放过陵国的疯魔之人重合在了一起,他不想同这样的顾斋有太多牵扯。
"亏你对他一片苦心,关键时刻他不也没想着你,自己逃命了。"顾斋道。
褚楚安下心来,他本身欠着夏翳那一饭之恩未报,若再害他为自己丢了性命,那他便是罪人,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将军府的人大抵知道了夫人与将军之间闹了极大的矛盾,连昼芸和旺喜也被看管起来,顾斋有意防着不让他们去郡主府报信,褚楚和人私奔的消息被顾斋捂得严实。
从那之后,顾斋也不再回军营,每日都待在自己的书房内,想起和褚楚之前的各种好,他从未觉得有这样的食髓知味过。
世人常说,食髓知味、执念顿生,他已经尝过了蜜豆的甜,再也不能嗜得了了。
关在柴房的这段时日,除了每日忍受饥饿、寒冷,褚楚也想了许多,他想顾斋为何会喜欢他,更想顾斋为何会喜欢上陶姜。
其实,不说顾斋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明明不该的。
归根结底还是同处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才在冥冥之中暗生了情愫。
褚楚暗恼,顾斋傻傻的动情,那是他什么都不知,一腔孤勇;可他自己算什么,背负着家国大任,偏偏也动了不该动的。
*
夏翳受的伤不能说不重,明显顾斋是真的下了死手,连着好多天都昏迷在床。
不知过了多少日的清早,他才从床榻上醒了过来,此处已经不是上京城,大概是川国境内某座偏远小城的夏记茶庄,他们这等茶商,四处游走经商,手上私藏了不少好东西,也幸亏有一根品质绝佳的老山参,不然他这条命怕是捡不回来了。
夏翳坐在茶庄内,听手下人回报,得知褚楚已经被顾斋带回了上京城,心中沉闷至极。
还是他没有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原先并没有想过顾斋会将褚楚看得那般重要,竟然不惜违逆圣命出城追捕他们,还带了自己的私人暗卫。
如今褚楚被他带了回去,不知顾斋会如何对待,细想也觉得不会待他如前,若是,救他的同时能一并将褚楚也带走就好了,他也知道不能,且不说他被带走之时与褚楚并不在一处,而救他的那些人没有义务替他做多余的事情,他们关心的从来都只有他的死活。
说句实话,就是褚楚死在他面前,这些人都不会救的,那个人想要的就只是保留着他的命罢了。
夏翳挥了挥手,将人撤出房门,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褚楚毕竟有川国郡主之子的身份在,况且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他顾斋的将军府邸的,纵使顾斋再恨再气,总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人他一直有所耳闻,虽然是一国战神名将,但绝不是那等痴愚不长眼的武夫,相反,他还很聪明,想必这也是川国皇帝那么倚重他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只要他不伤害褚楚,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等他计划周全了,就可以再次营救,定可以将褚楚救出来的,只是目前他万事皆不具备,还要等一簇东风来。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
一叶知秋,褚楚的身子不足以支撑他熬过挨饿受冻如此长久的时间,不可避免的发起高热来。
暗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蜷缩在茅草上瑟瑟发抖,立即去禀报了顾斋。
顾斋虽然气褚楚与他人暗通款曲,终究是忍不下心,殊不知这几日让褚楚挨饿受冻也折磨他良久,只是褚楚频频说话做事不遂他心意,他舍不下面子先退一步。
顾斋将人从柴房里放出来,解了昼芸府内的禁制,命他好好照顾褚楚。
他站在褚楚的床头,弯腰用手贴了贴褚楚的额头,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去打了凉水,浸湿后敷在了他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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