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文知道这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只好点了点头。
顾书迢以为自己烧糊涂了,这大概是鸡飞狗跳的一场梦吧,他笑了,如果这是一场梦,快快醒来吧。
看着顾书迢也当场晕过去了,闻文吓坏了,跑过去摸着他的额头,喊着:“书迢哥哥好像一直在发烧,烧晕过去了。”
医生本来还在楼上盯着顾母输液,转眼就听见楼下喊他,他又拎起药箱,急匆匆地跑到楼下。
顾书远看着这个“兵荒马乱”的顾家,他感到如此荒凉而沉默。
闻文觉着这事绝对瞒不了哥哥和嫂子,当闻之问她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的,将顾家发生的情况说出来。
闻之沉默了一会,又问她:“你跟那个顾书远是怎么回事?我把话先说下,如果你和他是认真的,爸爸绝对不会同意;如果你们两个压根儿就没在一起,你以后就少往顾家跑。”
闻文笑了,笑得不屑而凄凉,“哥,看在我还叫你一声哥的份上,你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人说的话吗?我为什么总是来顾家,你不知道吗?”
闻之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回答道:“闻文,我永远是你的哥哥,记着这一点。”说完挂了电话。
闻之将闻文的话告诉了陈度,陈度皱眉,说道:“我弟弟做事是有准的,八成是顾书迢做了什么,真的惹他生气了。”说着就开始拿手机钱包,“不行,我得去看看。”
还没出门,敲门声就响起来了,陈度打开门,就见陈回进来喊:“姐姐。”
陈度把手机钱包往沙发上一扔,说:“听说你今天去顾家闹了一通。”
“没有闹,”陈回挠头,“就是实话实说,我跟顾书迢分开了。”
闻之坐在旁边,冷不丁地问:“为什么分开,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陈回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说是谁对不起谁吧,都过去了。他难道还要把顾书迢做的事告诉相识的每一个人吗?他绝不可能这么做。但是除去让他彻底死心的那一桩事,从前种种不被珍惜和强颜欢笑,哪件好像都是痛苦的,哪件又好像都是不值一提的。
他淡笑着说:“姐夫,姐姐,我不想再提了。总之我对他是仁至义尽了。”
陈度是最了解他弟弟的,她知道弟弟的性格,这许多年她都看在眼里,她更知道她弟弟不会轻易辜负别人。
无论多少年过去,对于她来说,弟弟都是小孩子。陈度摸着他的头,“不想提就不提了,姐姐给你做饭去,想吃什么?”
————
顾书迢的病一个星期才好,顾父还是要找陈回算账,催着他把陈回叫来说清楚。
顾书迢说是因为自己的错,陈回才要与他分手的,他恳求爸爸别再插手了,他自己会处理的。
顾父说:“你什么错,你把错说出来,要真是你的不对,豁出去这一张老脸,我都可以去跟陈回这个小辈道歉!”
打死他顾书迢也不敢说出自己和叶端的那些勾当。顾父一生正直,假如知道了自己曾经的勾当,只怕真的会打死他。
顾书迢只好一个劲儿地恳求爸爸别管了。
顾父最后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走进了书房。顾书迢看着他的背影,说:“爸爸,对不起。”
他也不想在顾家丢人现眼了,病好了后顾书迢就想回自己家了。
顾书远去送他,问:“不能跟爸爸说,要不然你告诉我,要是陈回那小子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顾书迢摇摇头,他在这场变故中,好像懂了一些从前不懂的道理。就像他这才忽然发现,这么多年里,他最关心的只有自己,他几时关心过爸爸妈妈的身体,几时问过大姐工作上是不是需要帮忙,几时问过哥哥最近过的如何。
他苦笑了一下,问顾书远:“哥,你跟闻文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顾书远“啧”了一声,“你别转移话题啊,跟哥说实话。”
顾书迢只是摇摇头,说:“有些错误,是只能自己承担的。”说完开车走了。
顾书迢将车开到了高中校园,他想进去,门卫老大爷拦着他。他解释了好久,说自己是回母校看望老师的,老大爷才将他放进去。
他听见叮铃铃的下课铃声,然后有好多好多的学生,他们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从教学楼里出来,去厕所,去操场,去小卖部。
在十分钟后,上课铃声又响起。
有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他走到看台那边,看做完准备运动的同学们都自由活动起来。
有几个男生正在分队打篮球。
顾书迢一直不会打篮球,他还记得,与他同龄的男生都爱足球,爱篮球,爱玩游戏,爱一群人打架,爱一群人吃烧烤喝啤酒的时候,他就十分讨厌这些活动。
他越讨厌,陈回就越拉着他加入,所以他的青春高中生活,说起来和所有男生没什么不一样。他自己以为讨厌的东西,到底还是伴随了他整个青春年华。
顾书迢这才想明白,或许他只是口是心非,他根本没有那么讨厌。
男生们的篮球滚到他脚边来,顾书迢拾起来扔了过去。那个正要捡球的男生拿起来,喊了句:“谢谢!”
顾书迢笑了,他看着男生们打球,看了一节课。直到黄昏中,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他跟在走读的学生们后面,一起出了校门。
他看见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男孩子们,其中有哪两个,是从前的自己与陈回呢?
————
周末的时候,陈回处理完一个项目,回家时太晚了,结果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偷袭”了,他被一群人从头上套了个麻袋,被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通,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那群人打完他就溜了,既没有劫财,也没有威胁他做什么,好像单纯只是打他出气一样。
他颤颤巍巍地连楼都上不去了,还好还有一口气,有点意识,他先打了120,又打给了魏相逢。
魏相逢从楼下冲下来时,已经快被吓死了。在昏暗灯光没有什么作用的黑夜中,他终于找到了陈回。
他边哭边抱着陈回的头,摸到了一手血。
幸好救护车来的很快,将他们两个都带走了。
陈度和闻之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回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万迟和魏相逢正等在门外。
陈度着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度姐,先冷静一下。”万迟将刚刚魏相逢与自己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我同事医生说问题不大,陈回很快就会没事的。”
☆、第 22 章
“我算是懂流年不利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陈度目光放空,无奈地说。
他们俩好像这才发现了魏相逢。
陈度最近没有怎么到陈回的银行去看过,这大概是那次面试之后,她又一次见到魏相逢。
闻之也看着魏相逢,又看了看万迟,问:“这位是?”
万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算起来,这在场的人中,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外人。
刚才万迟打电话的时候,魏相逢已经知道,陈回的姐姐姐夫要过来。
不知怎的,魏相逢就有点怕陈回和闻之,可是怕归怕,有一些东西他想要抓在手里,他就不能怕。
他主动回答道:“姐姐,姐夫,我现在跟陈回,在一起。”
闻之居然笑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陈度也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医院走廊上的灯发着惨绿的色彩,刺鼻的气味中蔓延着杂乱的色彩。
手术室的病房门终于打开,医生说他陈回伤的不算重,是轻微的脑震荡,身体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了。
万迟忙前忙后地帮着安排了高级病房。然后他自己那边的病人又有情况了,他还没来得及等陈回醒过来见他一面,就只好先忙工作去了。
陈回醒来的时候,魏相逢,陈度和闻之都围在他的床边。
陈度看弟弟醒了,总算安心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又给他盖被子,问:“还疼吗?”弟弟受伤可是把她心疼坏了。
陈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我没事的姐,一点也不疼。”
他看向这三人,又问“你们刚刚见过啦?”
魏相逢点头,“姐姐姐夫听见你受伤,马上就赶来了。”
陈度看了魏相逢一眼,又看向陈回,笑说:“这就是你的小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不告诉你姐姐我?”
陈回跟他姐姐撒娇道:“还没来的及跟你们说,就先被打了一顿。”
闻之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削苹果,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到玻璃盘子,冷不丁地问:“陈回,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陈度也说道:“是啊,你想想怎么回事?他们不劫财,不威胁你?只是打了你一顿出气?你是不是在生意上有什么地方没注意,让人钻了空子,迁怒于你?”
陈回摇摇头,他自认在每场交易中,都与人为善,甚至尽可能让利。在某种程度上,多交一个朋友要比金钱利益更为重要。他不想这样想,但是直觉是如此强烈,关于顾书迢的记忆,关于顾家的记忆,这次真的是面目全非了。
陈回还记得他是晚上被送来医院的,此时他看向窗外,落日昏黄,原来他睡了差不多一个半夜又加三分之二的白天。
“姐姐、姐夫你们回去吧,我这儿有小魏就行啦。”
陈度并不放心。
“回去吧,小外甥还在家呢。”陈回又劝道。
闻之将削好的两个苹果摆好,拿纸巾擦了擦手,说:“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总算有了点笑容,看着不那么严肃令人害怕了。
魏相逢去送陈度和闻之,他们等电梯的时候,陈度叹了口气,叫了声“小魏”。
“哎,姐,姐姐。”魏相逢很紧张,快速地答道。
陈度笑了一下,“好好照顾陈回,我们明天再过来。”
“我会的!”魏相逢回答。
送走了他们俩,魏相逢慢慢地走向病房。
昨晚,看到陈回满头是血的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太害怕了,他太害怕了。在黑暗深渊中看见的光亮,那是他重新拥有的未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
☆、第 23 章
魏相逢走回了病房,陈回半靠在床头,也恰好看着门的方向。
他过去紧紧地抱住陈回。
陈回拍着他的背,轻轻笑着,说:“你要压死我了,小魏。”
他这才起开了一点。
“你要哭了吗小魏,我已经没事啦,现在好好的。”
“昨晚上哭了。现在,没有哭。”魏相逢慢慢地说。
魏相逢说完又凑过去要亲陈回,但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所以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在陈回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
顾书迢又去陈回现在的家了,工作室他也没心情管了,他现在就是想找陈回。哪怕陈回骂他也好,赶他走也好,只要陈回能消气。说到底,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自信地觉得还有可能再与陈回“重修旧好”。
这次去,他怎么敲门,也没有人来给他开。
顾书迢等了好久,只好给陈回打电话,结果要么没有人接,要么就是被挂断了。
他就靠着墙,蹲在陈回门外,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声控灯亮起来,顾书迢听到脚步声,他腿已经麻了,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来人却是魏相逢。
顾书迢没想到魏相逢已经住在这里了,他火气又上来了。魏相逢有这个房子的钥匙,他自己却没有。
他堵着门,不许魏相逢开;他堵着门,好像一个小孩子把糖藏在身后,这样糖就是他的,房子就是他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陈回在哪儿?”顾书迢恶狠狠地问。
魏相逢是回家来给猫添猫粮添水的,昨晚走的太急,猫咪好像自己在家一整天了。哪里会想到顾书迢又在门口。
魏相逢想,顾书迢应该无比恨他,无论是从叶端那里来恨,还是从陈回这里来恨。
他与顾书迢本来就是敌人,无论是从叶端那里算,还是从陈回这里算。
这是魏相逢的人生中,极少极少的赢的时候。
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赢”了顾书迢而高兴,他现在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与陈回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陈回不想见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魏相逢说着,竟然还笑了一下。
这笑在顾书迢眼里无比刺眼,他看着魏相逢那副装可怜,道貌岸然,又沾沾自喜的样子,就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没资格代表他跟我说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顾书迢气的发抖,“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多少年吗?从认识开始他就追我,将近十年。那时候我爸不同意,拿起棍子就要打人,他就硬生生挨了爸爸好几棍的打,他硬是不改口,只说“我一定要和书迢在一起”。”他好像沉浸在过往里,不知是在炫耀给魏相逢,还是回忆给他自己。
魏相逢听着顾书迢的话,他想自己是有些羡慕的,假如他能够在年少时就认识陈回,那该多好啊。
幸好现在也并不晚。
他很平静,说:“顾书迢,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他跟我在一起了。”
顾书迢依然愤怒,他活到这么大,他经历“失败”的次数都不会超过三次,他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会输,他笑的惨烈,还想为自己扳回一城,“你就是羡慕,他为我做过的事,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
“是,你拥有的是过去和回忆。我拥有的才是陈回的未来与他这个人。”魏相逢说完,趁着顾书迢的呆愣,快速地打开门进去又关上。
魏相逢的话,久久地在顾书迢脑海里回荡,他扶着墙下楼,每一步都走不稳,他好像确切的体会到“未来”这个词。在他和陈回在一起的那几年,他每天都享受着陈回的体贴照顾,那个时候,他好像从没想过“未来”这个词,更是从没想过没有陈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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