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烨领着一众军官浩浩荡荡的入了皇宫,重真帝初登基那几年,若有军队凯旋,他总会到午门迎接,但自从他疏于朝政之后,便不再走这些形式了,因而只派了一群官员过去。
一众人在午门会面,之后直入金銮殿,重真帝身着龙袍坐于首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了军中有功的将士,裴烨被封了大司马,这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官,司徒雪封了车骑将军,其余人等也都按着吏部提前拟订的册子加官进爵。
裴烨抬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重真帝,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比三年前又苍老了些,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只眼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神采,他定然也是为我军打了胜仗而高兴吧!
这晏家的子孙,就算再如何不济,幸而还未到了那昏庸至极的地步,重真帝心中还是有几分清明的,毕竟这次的册封,可谓赏罚分明,让人挑不出多大的错处来。
从皇宫回来,裴烨策马飞快的往将军府赶去,还未行近,就见门口站着一大群人。
熟悉的石阶,熟悉的门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皆还是三年前的模样,裴烨脑海里不知不觉的浮现起当初自己离开时,这些人在门口送自己的情形,一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将军府众人看着他走到进前,都纷纷跪下行礼,脱口而出的不是“将军”,却是记忆中那句久违又熟悉的“公子”。
裴烨策马行至门前,见人群中一个女子哭的厉害,那女子穿着青色的罗裙,长发尽数盘在脑后,做个妇人发髻,一张白净圆润的面庞上挂满了泪珠,娇小的身子还在跟着哭泣而一抖一抖的。
“阿竹,都是嫁了人的了,怎还是这般爱哭?”裴烨走到女子身边,轻声说道。
阿竹举起帕子飞快的擦了擦脸,语带哽咽:“公,公子,您这一去,就是三载未归,可让夫人好声挂念。”也让阿竹好生挂念。
裴烨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孩,觉得眉眼熟悉,试探着问道:“这是宁儿吗?”
“是呀,二公子听说您要回来,老早就跑来等你,”阿竹点了点头,接着低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小孩,说道,“二公子,这是你的大哥哦,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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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烨儿!"他话音刚落,……
小男孩抬头看裴烨,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上带着些怯意,却又忍不住的好奇,半晌才小声唤了句“大哥”,语气里隐含着欣喜和崇敬之意。
这声软糯的“大哥”,落在裴烨耳中,却让他心中一软,他弯腰一把从地上将小孩抱了起来,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带哥哥去找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好。”小孩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搂住了裴烨的脖子,乖巧的任由他抱着。
他当年离京的时候,长宁不过一岁多,如今三年过去,怕是早不记得他了,可是天生的血脉羁绊,却让他们之间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此番再见,竟也没有什么尴尬。
裴烨抱着长宁一路入了内宅,老夫人正坐在厅中,看见裴烨进来,双目变得混浊起来。
她如今发已霜白,容色也不负当年,这女人虽富贵一生,可是早年丧夫,又为孩子操劳了大半辈子,在岁月的打磨下,终究是飞快的老去了。
裴烨将长宁放在地上,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行了礼,祖孙俩说了几句话,老夫人道:“去东院看看你父亲母亲吧,他们可都挂念着你。”
裴烨带着长宁去了东院,还未近前就听到里面穿来说话声。
一个年轻男子率先走了出来,这男子生的容色艳麗,身姿绰约,端的是好看之极,他看见裴烨双眼一亮,接着就向着他冲了上来:“阿烨,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裴烨伸手接住了他,两人拥抱了一下,裴烨见他半晌也不起开,说道:“行了,莫腻歪了,我要进去看我爹娘。”
“烨儿!”他话音刚落,就见岑韵从屋内走了出来,女子站在门口,激动的手中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场久别后的重逢,来的有些惊心动魄,他自出生在这个家为止,十数年不曾离京,猛然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不知道这个女人承受了多少的思念。
几人一同进去了屋里,顿时一阵浓郁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裴毅正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轻薄的绒毯,面色有几分憔悴,可是他看到裴烨,面上露出了欢欣的笑意。
父子俩说了几句,裴毅忍不住问起战场上的事情,裴烨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裴毅面上一直挂着爽朗的笑意,只是眼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寥落,父子俩说了半天的话,岑韵心下怕夫君身子受不住,又不好说,就道:“烨儿你长途跋涉,回去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就该用膳了。”
“也是,这天气日渐热起来,出了汗粘腻的很。”裴烨笑了笑,转而对着容浅陵使了个眼色。
容浅陵立马会意,他抬手作了个揖,和裴毅夫妻道别,然后跟着裴烨出了屋子。
两人并行出了东院,裴烨就问他:“我爹他怎么样了,到底中的什么毒?”
容浅陵正了面色,说道:“是南疆剧毒——莫屠花,这毒物本身就非常霸道,经过提炼更是毒中极品,但幸好诊治的及时,不然怕是赶不上我给裴将军解毒了,可是给他治疗的大夫将毒素逼到腿部,导致将军腿上的静脉受损严重,今后怕是……很难再站起来了。”
裴烨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哀凉,一个纵横沙场的男人,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无异于雄鹰断翅,这该是多大的打击!
“阿烨,你别难受了,”容浅陵伸手拍了拍裴烨的肩膀,说道,“虽说治愈的机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会想出法子的。”
“浅陵,谢谢你。”
“嘿,你跟谁说'谢谢'呢,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啊!"容浅陵故作不悦的说,过了一会儿,又转而问他,“南疆的仗总算是打完了,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如今手里握着兵权,朝中很多人一定会蠢蠢欲动,但我估计陛下不会再让我回到南疆了,所以将来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容浅陵就算无心仕途,可将来终归要继承他爹的爵位的,因而并非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听他这么说,不由皱了皱眉:“那些老东西,整日里争来斗去的,满心满眼谋求的不过是家族势力,没有半点为民牟利之心,有这样一群人在朝中,我大晏朝……”
“浅陵,”裴烨出声打断了他,“我大晏朝不会一直这样的,终有一天,能再回到政清仁和的局面。”
容浅陵也自知失言语,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当年先祖皇帝打下这大晏江山,开太平盛世,若是他看到我大晏朝如今的境况,不知会如何心寒呢!"
裴烨闻言,心中一时复杂,他微敛双目望着脚下的石板,没有说话。
当日夜,重真帝留宿于荣晚殿中。
容贵妃与帝一番云雨之后,趴在他身上说话。
“陛下,太子如今都八岁了呢,您看何时与他寻位先生?”
重真帝一手搭在怀中女子娇柔细腻的身子上,眼中满是事后的慵懒:“此事朕已经有了主意,翰林院的詹士词学识渊博,品性高洁,在朝中可谓是德高望重,由他来教导太子的学问,再合适不过。”
“陛下英明!”容贵妃奉承了一句,接着抬起头看着重真帝。
重真帝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顺着问道:“怎么,爱妃有话想和朕说?”
容贵妃抿了抿唇,方才开口:“太子生性活泼,自来顽皮,大院士虽然文采斐然,可却有些死板,陛下您知道,引儿他自小不爱过多拘束,臣妾只是担心太子不受詹大人管教罢了。”
其实按理说,容妃不该在皇帝面前这般说自己儿子,但是这女人非常了解重真帝,他知道重真帝宠爱太子,那些不羁的天性也是重真帝喜欢的东西,所以她这样说,倒也是正中了天子下怀。
果然重真帝听了这话,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是朕考虑不周了,如此说来,爱妃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容妃说道:“臣妾觉得,大司马文武双全,能堪此任。”
重真帝一愣,半晌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当即否认道:“这怎么行,裴爱卿虽确是才华出众,甚至精通兵法,可是他如今年岁不过十七年,如何能教导太子?”
“陛下,大司马虽然年轻,可是为人沉稳,如何不能胜任?而且他如今手握兵权,势力庞大,定然不能再让他回南疆去的,那南安王就是最好的例子,若能由他来教导太子,太子定能大有进步,如此也能稳定朝堂,岂非一举两得!”
重真帝看着身上女子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却没有阻止容贵妃继续说下去,直到容贵妃停了下来,他才说道:“爱妃,这些可不是你能议论的。”只是床笫之间,这样本该严厉的话,说出来也减了几分力道。
“臣妾逾规了,还请陛下责罚。”容妃话虽如此,一张娇美面容上却无甚惧意。
她放在重真帝胸.膛上的柔荑缓缓下移。
重真帝伸手抓住容贵妃的手,低低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晚儿,朕真拿你没办法。”
容贵妃没有说话,只眼含秋波的看着对方,心中却明白对方多半是应了自己的话。
重真帝被他看的心中一动,一个翻身将女子覆到了身下。
红绡帐暖,芙蓉春宵,巍巍寝殿中,顿时传出让人面红心跳之声。
大军返朝,陛下准了他们七日假,这七日里,裴烨除了出门与容浅陵和司徒雪聚过一次,之后便都呆在家中。
将军府中每日里都有大小官员前来拜访,家中有适龄女儿的,甚至都派了媒人前来说亲,裴烨也一概没见,只让下人称说自己不在府中。
他方才回京,不知道有多少耳目都在注视着,一步行差踏错,就会给人留下把柄,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低调行事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上朝这日,天还不亮便起了床,裴烨用过下人准备的早点,骑马到了皇宫正门,之后步行进殿。
重真帝看过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当堂处理了一些政务,见众人都无本再奏,突然说道:“既然诸卿没甚要说的了,那么朕有一事要宣布。”
殿下众人心中一动,纷纷与其同僚交换目光,然后提心静候皇帝开口,却不想重真帝直接丢出一句:“范公公,宣旨吧!”
这……官员们一时讶然,怎么还未经商讨,便要下旨了,要知道金口玉言,圣旨一下,便是无可更改,陛下到底有什么决定,怎不曾听到半点风声呢?
裴烨站在人群中,也猜不透重真帝想干什么,不过他心中倒是平静,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事情,等范公公读了圣旨,不就知道了,何必还费那心思揣摩!
第20章 范公公上前一步,小心的……
范公公上前一步,小心的展开圣旨,操着尖细的声音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大晏册封储君已逾一载,然未册其师,朕酌大司马裴卿性德聪颖,学识渊博,文韬武略,今封其为太子太傅,即日起教导太子学识弓马,望卿能竭尽所能,培育储君,钦此——”
“……”大殿一时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裴烨也有些怔愣了,跪在他身后的司徒雪见他半晌不动,偷偷伸手推了他一把。
裴烨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大殿中央,重新跪了下去:“微臣,领旨谢恩。”
范公公踩着小碎步从殿上下来,将圣旨放到裴烨举起的双手中,又转身回到皇帝身边。
“众卿平身吧!”重真帝见状面上露出了愉悦神情,然而坐在一旁的皇后面色就不太好了,这皇后元氏乃是重真帝的结发妻子。
当年重真帝还是亲王的时候,元皇后曾孕有一子一女,只是后来大皇子夭折了,她却从此没有所出,加上大晏没有立嫡不立长这种规矩,而皇帝最宠爱的是容贵妃母子,因此在重真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立了容贵妃的儿子四皇子为太子。
皇后虽然面上高贵大度,但是私下与容贵妃不和,这几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如今容贵妃的儿子成了太子,又有手握兵权的大司马辅佐,今后自己的地位定然更受动摇,而她元家又要如何在朝中站稳脚跟?
殿下众人神色各异,然而却没有一人出来说话,圣旨一下,就是泼出去的水,无可更改,这些人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满也无法反对了。
上朝的时候,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到处都点着晕黄的宫灯,退朝时却已天光大亮,裴烨和司徒雪并行出宫。
“阿烨,皇上为何会让你做太子的老师呢?”司徒雪实在无法将裴烨和那些留着花白长须的古板先生联系在一起,他偏头打量裴烨,见对方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觉得怎么看怎么违和。
裴烨面上不动声色:“陛下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虽让人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司徒雪沉吟半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声:“你如今可成了京中让人眼红的人呢,今后出门记得多带些人啊!”
他这话办开玩笑半是认真,却也是一语道破了事实,裴烨如今可谓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后还不知有多少针对他的明枪暗箭呢!
回到将军府中,裴毅听说了这事,将他叫去了书房,“我们裴家能历经数代而不倒,便是一直秉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可陛下此举,无异于将裴家纳入了太子势力之下,显然是想要借助我们裴家力量,来巩固太子地位,看来裴家是注定要被卷入其中了。”
“陛下育有五子,大皇子幼年夭折,五皇子如今不过三岁,略过不提,朝中二皇子已近成年,能力出众,生性狠戾,杀伐决断;三皇子虽然仅有十一岁,可是生性仁厚,才智过人,也是初露锋芒;容贵妃与太子母子最受圣宠,可太子生性不羁任性,于学业上多有荒废,那孩子,怕是不好驯服啊……”
裴毅虽然多年在外,但是对京城局势却仍旧了解不少,他说着说着,不由面露隐忧之色。
裴烨听他提到太子,脑海里下意识的搜索了一下,忆起三年前在御花园中遇见太子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太子,还是四皇子,长的粉雕玉琢,精力充沛,的确非常顽劣,还趾高气扬,可是就算被人压身下挨打,嘴上却仍旧不饶人,还固执的不让宫人上来帮忙,那样的孩子,虽然难以驯服,但本性应该不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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