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来,虽然戴了一副墨镜,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女性的脸,柔媚中又有一丝英气,只是嘴角那里有一大块淤青看起来有些刺眼。
“我要你。”她放下手机说道。
第65章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旁边没有别的人之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对。”她点头。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是正经咖啡厅,卖咖啡,不卖身。”我一本正经回答。
“哦,”听到我的话她短促地笑了一下,“你认不出我了?”说着她半摘下墨镜,又甩了一下头发。我以为她戴墨镜是为了耍酷,结果墨镜摘下来我就吓一跳。她的眉骨上有个小口子,两只眼睛周围都有淤青,眼底也很红,像毛细血管爆裂了一样,而她的头发甩开后露出的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没有做任何处理,血痂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哪个不长脸的把女生打成这个样子哦,家暴吗?我怔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昨晚的那个……”
“嗯,是我。”她点了一下头,把墨镜戴好,又把头发向下扒拉了两下遮住额头。
“你没事吧?头上这个要好好处理一下,要不然破了相了就不好了。”我道。
“不打紧。”她不甚在意地说着,“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
“哎——打住!”我打断她的话,“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我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想多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就你……我还不至于。”
“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要你加入我们大都会。”
“大都会?!”我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之前听胖子提过,好像是个还有点名气的黑社会组织,但主要活动范围在拱墅区,离我们这边挺远的。
“干嘛找我啊?”我问。
“因为你能打,也讲义气。”
“但我现在沉迷学习,已经不打架了。”
“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是谁吗?既然插手了,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劝你,我是在救你。”
“我谢谢您嘞!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看得紧,不劳你费心!但是你再不点单的话,我就要去给其他客人服务了。”再在这儿站下去,我表姐又该骂了。
“那就给我来杯浓缩玛奇朵吧。”她道。
“还需要别的吗?”我合上菜单问。
“你喝什么?”她看着我。
“我什么都不喝。我上班时间呢!”
“那就这吧,不要别的了。”她撩开风衣闲适地斜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怎么说呢……这女的吧,有点帅。我总觉得她看着似乎有点眼熟,说的话也很奇怪,但我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这个给你吧——”我从兜里摸出两只创可贴递过去:“头上的伤口最好还是贴一下,不然很容易感染。”这是昨晚表姐给我的,说我手上蹭出几个小口子,但我觉得贴这玩意儿娘们兮兮的就没用。
她看着我愣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把创可贴接过去了。
等我再端着果汁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她低着头,一手扒着头发,一手往头上粘创可贴,但是贴歪了,完全没盖住创口。
“笨死了。”我把托盘放在桌上,拿起另一只创可贴,撕开后弯腰对准她伤口的走势pia到她脑袋上去,这样就和之前那只创可贴组合成了一个“X”。
“挺好。”我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满意地说道。
她的头被我拍得向后仰了一下,立刻怒道:“你他……”但只蹦了两个字出来她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点的单。”我没理会,把果汁从托盘上拿下来放到桌上。
“我记得我点的是咖啡吧?!”她把头发拔下来挡住脑门上的创可贴。
“你脸上有伤,最近少喝黑咖吧,容易留疤。女孩子多喝果汁,对皮肤好。”我把消费单挂在她的桌角就准备走。
结果她飞快地起身,一步跨到我身前挡住,“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
“不考虑。”我往左边跨了一步准备从她身边过去。
但她也跟着往左边跨了一步,而后向我伸出了手:“我叫阿宁。”
我犹豫了两秒,老实说,我直觉这女人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并不是很想跟她再有什么接触,也不想跟她握手,只是干巴巴地回了句:“哦。”
“吴小佛爷,握个手都不可以?”她固执地伸着手。
我一惊,如果她叫我吴邪,我会认为她是从我的工作牌上看到的,但是她叫我吴小佛爷,“我们认识?”
“你从我手上抢过人。这么快忘记了?”
“从你手上抢人?!”卧了个槽,我什么时候从一姑娘手上抢人?!我脑中飞快地倒带……等等,我还真抢过,在我印象中,有且仅有那么一次——
“你该不会是上次跟华和尚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吧?!”我惊道。
她冲我笑了一下,默认了。
这么一来就能对上号了,难怪看她这么眼熟。说起来上次她放我们一马,也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想到这里,我也不好意思再端着,就伸手跟她握了一下。
她重重地回握了我一下,说道:“我还会再来的。”
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但是结果从那以后她真的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店里。不但自己来,还带着一帮小弟来,一个个虎背熊腰地挤在咖啡厅狭小的座位上喝咖啡。每次还都指定让我服务,一堆人没完没了地续杯,有事没事按桌上的呼叫器把我叫过来问话。
我于是很愤怒地问她:“你是不是很闲?!”
“不啊,我很忙的,”她慢条斯理地拿小勺搅动杯里的果汁:“所以你快点加入我们,我就不用来了。”
我去跟我表姐哭诉,但我表姐那个女魔头说,客人就是上帝,她天天来才好呢!你给我小心把客人伺候好了,不然就上你妈那儿告状!
我又去找胖子给我想办法,结果胖子来了之后跟阿宁两个相谈甚欢,还蹭了阿宁不少咖啡喝。小花和瞎子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来了之后坐在旁边看那群彪形大汉喝咖啡,哈哈了一下午,然后就很愉快地回家了……回家了……
我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这个寒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好想闷油瓶快点回来……
第66章 白月光。
除夕咖啡厅总算歇业了一天,我陪爸妈吃了年夜饭,看了春晚,包了饺子。零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在心里说道,张起灵,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大年初一咖啡厅就开张了,初一到初六三倍工资。想想我姐的口红,想想我要送闷油瓶的礼物,我咬咬牙连上了六天班。
这六天阿宁每个晚上都来,有的时候会有小弟跟她一起来,有的时候没有。她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通常会点杯喝的一直坐到咖啡厅打烊,然后跟我一起走一段路。她跟一般的女生不一样,她的性格很爷们,每次走到岔路口要分开的时候我都半真半假地问,需不需要我把她送到家门口,她都很豪放地拒绝。
抛开她要我加入大都会这点不谈,阿宁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爽直,好相处,不像许多女生小家子气磨磨唧唧,说个话都费劲。
慢慢熟络了之后,她也不再张口闭口要我加入帮会,也会聊一些各自生活上的事,关于她上次被人暗算的事也大概聊了一下。无非就是帮派间争地盘,她带人端了对方一个场子,于是遭人报复,买通酒保在她喝的酒里下了药,那几个人本来是要带她去开房的,被我横插一脚,才让她脱了身。
我知道事实或许并没有她言语间这样简单这样轻描淡写,这当中的水到底有多深多黑也不是我能窥探得到的。但我也无意在这件事上涉入太深,毕竟我是不准备再混下去的,既然已经决定跟闷油瓶在一起了,总得为将来打算一下。我也希望未来自己有能力给他安定平静的生活,我不能到三四十岁了还是个混混给他丢脸。
整个春节期间,天气都不错,暖阳高照,直到初七才开始变天,大风降温。冬天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初九那天尤其冷,整个城市都快冻住了,谁都想早点回家,偏偏赶上我的晚班。
我以为阿宁不会来了,但是到了晚上八点多,她还是过来了,一个人。
我给她端了一杯热可可,让她喝完就早点回家。结果等我忙完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她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只好拿了条毛毯来给她搭上。
到我快下班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我把阿宁叫醒,提前了一点下班。她没带伞,只有我在员工柜里放的一把备用伞,只好暂时跟阿宁共一把伞了。
出了咖啡厅的大门,我原想叫个车送阿宁回去的,但是雨下得太大了,白茫茫的雨幕中,一辆车也等不到,好不容易过来一辆车也都是满员。
阿宁说雨里太冷了,站在这里等车还不如走回去能暖和点。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看起来确实等车无望了,只好举着伞一路把阿宁送回家。
冬天的夜里真是太他妈冷了,我又不能走得离阿宁太近,又不能让女生被雨淋到,结果就是我半边身子都打湿了,这种又湿又冷的感觉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送完阿宁后,我仍然打不到的士,最后只好再抖抖索索往自己家走,一直走到腿发软才看到我家那栋楼。
到家了到家了,再坚持三分钟就到家了。我一边跟自己鼓劲一边开始想象打开蓬蓬头冲澡的热气腾腾,这么一想就感觉好多了。抬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前面似乎有点不对劲,在我家单元门对面的广告牌旁边好像有个黑影。
日尼玛啊,大半夜的,这是人是鬼啊,怪吓人的。
我打起精神,壮着胆子又走近了一些,发现真的是个人,站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个伞,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哦?
会不会是我们小区的住户?没带钥匙进不去?要真是我眼熟的,我就让上我家避避雨。这么想着,我就想走近些看清楚他的脸。
但是越往前走,我的心跳就越快,越来越快,甚至牙齿都开始发起抖来。我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他,只是身形有些像而已,只是轮廓有些相似而已,不可能是他的,绝对不会是他的。他现在应该还在淳安,在陪着阿婆颐养天年,他就算来了也不会站在我家楼下,他就算站在我家楼下也不会不打伞……
然而人生没有那么多就算。
最后几步我几乎是狂奔过去的,到了这里,再认不出他我就是傻子,是蠢货王八蛋。
“为什么不打伞啊?你傻了吗你?”看清他的那一刻,我出离愤怒。
这跟我想象的久别重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因为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日思夜想,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第67章 “你还有我。”
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棉衣被打湿后就变成薄薄的一层,挂在身上都能看出肩膀骨头的形状了。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任凭大雨肆意冲刷,也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举伞替他把雨水挡住,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有点慌了。寒假还没有结束,这个时间点他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反常。
“小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开始摇晃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他终于慢慢地把头抬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以前他只是面无表情,但现在他的表情可以用“木然”两个字来形容,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无一物,没有半点生机,眼神也是涣散的,没有焦点,虽然看着我,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
“小哥,你别吓我啊,你醒一醒!是不是冻坏了?!”我开始拍他的脸,整张脸被雨水冲刷得没有一点温度,冰得吓人,“小哥你看着我,我是吴邪啊!你怎么了?!”
“吴邪……”他低声而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嗯嗯,是我,我回来了,你在等我吗?为什么不上楼去等啊?我妈在家啊!”我把他冰凉如铁的手抓到嘴边哈气,又把他脸上的雨水都抹开。
他的眼睛里终于渐渐聚了一点光起来,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我的影子。
“吴邪。”他喊我的名字。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我在,我在。”我用掌心摩挲着他的脸。
他的眼神看起来空洞又苍凉,静默了片刻之后颓然说道:“阿婆,没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大过年的,举国欢庆万家团圆,老人家居然在这个时候,走了?!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开,可能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但我也能明白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亲人了。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命运对他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把他拉过来紧紧地抱了一下:“你还有我。”
他全身都冰凉冰凉的,就那样瘫在我怀里,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们先回家,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家?……我没有家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又遥远,这让我感觉很不踏实。
“有的,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把他的手架在我的肩膀上,揽着他的腰,半拖半拽地把他弄上了楼。
他身上凉得可怕,进屋之后我连换鞋也顾不上就把他往洗手间拖,我妈听到动静披着件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到我们两个一身水淋淋的,惊得都愣住了,半晌才又惊又怒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邪你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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