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微屿的少年身形不同,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都能感受到顾煊腰间后背紧实的肌肉,是他一直羡慕的身材。
触景生情,也可能是回忆与现实落差太大,他眼角泛红,轻轻说:“林轩一定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这套房子其实是我母亲的嫁妆。”
“如果你不开心,我帮你把它要回来。”
顾煊在他的嘴角轻啄一下,承诺的事情是林微屿一直以来的心结,语气却好像答应给小朋友买糖果一样。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大门的漆面已经斑驳龟裂,可他就是有种感觉,像是血液中流淌的熟悉感告诉他,这就是他一直逃避来到的地方。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路过都会避免走这条胡同,既像催眠自己,又像是逃避那回忆。
他摇摇头对着虚空说:“我已经不想要了。”
青石门槛对于孩提时期的他来说很高,现在已经是他轻轻抬腿就能迈过去的高度了。
可有些回忆始终横在人生的前方,像是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
谁说物是人非,林微屿试图通过外物寻找记忆中熟悉场景的时候,悲哀地发现物已非。
“这不是我家了。”林微屿推开门,老旧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屋里摆满了纸箱,前厅除了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附近的地方,几乎无处下脚。结合起林轩最近的处境,应该是资产变卖后被迫只能搬来这个旧居了。
“微屿。”林轩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接连不断的破产危机将他精明的商人面具狠狠击碎,露出的不过是一个两鬓斑白的沧桑男人形象。
他的那声父亲实在是叫不出口。
林轩看见和他交握双手的顾煊,突然愣住,缓了一下神,用更加卑微的语气说:“微屿,求你救救爸爸吧。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家的生意就此落没下去吧。”
林微屿无动于衷,像世间的观察者,冷冷地看着他。
林轩突然扑过来,企图握住林微屿的手,语气近乎癫狂:“我答应你,只要你帮忙,这次咱们家的企业挺过来了,我的继承人只有你一个。”
他小心避过,淡淡说:“不用了,你外面的哪个私生子稀罕你给谁就好了。我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没有因为这些钱丧心病狂。”
林微屿严肃起来其实和林轩有一点相似,尤其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可林轩用在生意的邪门歪道上,林微屿则是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接到邀请时,他就打算好了,和林轩的父子关系到此为止,童年积攒下的父子情谊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被算计中消耗殆尽了。
顾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点点重量却奇异地起到了安心的效果,好像在说:照你想的大胆去做吧,处理不了,我帮你摆平所有麻烦。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好。”
“包括把我介绍给各个老板?”林微屿顿觉可笑,大声释放出压抑在胸中已久的情绪,“我就不信你不知道王岭的作风!敢把我送到他身边,你把我当做什么,当做一个筹码?还是等价交换的物品?就为了5%的让利!还有和母亲离婚的原因你不知道?”
“林茗音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吗?”林轩依旧执迷不悟。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现在你的公司已经要破产了,你做的所谓对生意有利的事情,有帮你挽回事业哪怕一丝一毫吗?我还知道,今天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肖!”林轩无可辩驳,气急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
还没等林微屿有所动作,顾煊上前一步,把林微屿护在身后,有力的手臂制住了林轩的动作,抽走烟灰缸,一并把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林轩弓着背被顾煊制住,常年应酬被烟酒糟蹋的身体根本无法与顾煊抗衡,林微屿和顾煊站得挺拔,显得林轩比他们气势上也低出一截。
林轩已经彻底处于弱势的一方,还想打感情牌:“让他放开爸爸吧,我承认从小就因为生意疏忽了你,可你用的每一分钱不都是我给的?要是你吃不饱穿不暖,你还能考上Q大?看在把你养大的份上,原谅爸爸一次。以后不仅让你继承家业,想和谁交往,爸爸绝不干涉。”
林微屿听到这,真真切切地笑了。
环顾四周,哪一件还是旧时的景象。
他从兜里摸出准备好的一张卡,“啪”地一声扔在林轩面前的茶几上,说:“既然你说我从小一直用你的钱,现在还给你,反正咱们也没什么感情了,就此两清了。”
“还有,请收起你那张惺惺作态的脸。我虽然离开这的时候小,可也记事了。如果你想用这套本属于母亲的房子唤起我对你的同情的话,你错的太离谱了。考虑到你现在破产清算,可能剩这一套房子了,那就当母亲施舍给你的,相信她也不想要一套脏了的房子。”
林轩意欲挣扎,顾煊手上力度更大,他只能发出闷哼。
顾煊弯腰,对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充满威慑:“你认不认得我是谁?就是我把他从王岭那救出来的。”
突然林轩浮现出惊惧之色:“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应该和我道歉。”顾煊看够了他的嘴脸。
多么荒唐,明明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却在武力之下对顾煊慌忙道歉。
林微屿看看自己的胳膊,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置身事外地想,去学学格斗似乎也不错。
林微屿放弃和林轩沟通。“走吧,回家。”
顾煊闻言松开林轩,骤然失力,林轩纵使扶着茶几也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房门。
走出胡同,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
“你说,生意场真的是让人变坏的地方吗?”林微屿脸上混杂着迷茫与天真。
如果还有一丝希望,他实在是不想和父亲彻底走到决裂的地步。
“不是。”顾煊笑容平和,带着治愈一切的力量,“只不过是走错了路,任何地方都有黑暗存在,可是林轩堕落,任由黑暗侵蚀自己。”
林微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对,当然所有生意人不都是这样的。我不是也在开奶茶店吗,虽然很小,但是接触到人却都很好。”
顾煊想起自己苦苦隐藏的总裁身份,悄悄叹口气。
有一瞬间他想把一切都坦白,剖开自己给林微屿看,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心情更不对。
林微屿刚结束和父亲的纠葛,顾煊不忍心再把他置于天平正中央。
如果要有一个人要付出更多,那么就让他来吧。
可他们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至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去应对未来的阻碍,无论是家人知晓后的阻挠还是地位上的差距。
夕阳居然还未落下,天边只剩半圆形的橙红落日。
他们不约而同站在胡同口,林微屿忽然生出一些真实的感觉:“一切都翻篇了。”
“明天又是新的太阳升起。”
顾煊知道此时的林微屿不需要太多安慰,今天其实是一种解脱,他等了太久。
“以后我就只有你了。”林微屿柔软的手心贴在顾煊的下颌,踮脚亲在他的嘴唇上。
两人的身影凝固成两个美妙的剪影,与静静伫立的松柏、初亮的华灯一起,成为了世间美好的其中之一。
可两人都不知道从日暮到天亮还要经历漫长的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喜欢的话,求个收藏评论呀~~~苏格爱你萌!
☆、第 29 章
处理完这些事情,生活便又恢复了平静,春节假期结束,意味着林微屿的寒假也所剩无几了。
难得顾煊没事,陪他一起去奶茶店发开工红包。
一进门,便和另一位合伙人学长打了个照面,他们没有事先约定,却都来了。
“呦,你也挺勤快。”学长拍拍他的肩膀,偏头看向顾煊,“这位气度不凡,难道是给咱们又找了个合伙人?看来青心奶茶店开成全市连锁指日可待了?”
顾煊宣誓主权般,把手搭在林微屿腰间。
还没等林微屿正式介绍,圆脸女孩闻声从制作间探出头来:“新年快乐!大老板和老板娘来啦。”
“谁说他是大老板,我是二老板了?小心我给你小鞋穿。”学长摸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微屿,他是你男朋友?”
林微屿点点头,学长就像他哥哥一样,这突如其来的见家长,真是有些害羞。
学长不怀好意笑笑,掏出一个红包,往顾煊手里塞:“弟妹好,一份薄礼,务必收下。”
架势强硬的很,像是逼他承认“弟妹”的称呼似的。
顾煊挑眉,把手心转向内,是一个微妙的拒绝动作:“你好,可......”
话没说完,林微屿就打断他,手里一把夺过学长的红包,对顾煊说:“跟他不用那么多废话,他既然给钱,咱就收着。”
林微屿正事没忘,去后厨把自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员工们,员工收到双份开工红包,自然喜上眉梢。
再回到前面时,看见顾煊和学长已经聊起来了,聊的好像还是奶茶店的经营问题。
“来来来,微屿你也坐。”学长拉开一把空椅子,“弟妹挺厉害,他刚刚提出在集市上办快闪店,这个点子不错。我觉得能扩大影响力,你不是一直想开分店吗?”
顾煊什么时候懂这些了?林微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在他愣住的时候,却又被顾煊的动作惊得回了神,脸颊上薄薄的皮肤被人用两指捏住。
说捏也不准确,动作中温柔的成分更多,近似于揉。
可林微屿从记事起就很少被人这么对待,瞬间血液冲上头顶,连带着顾煊触碰面颊的手指也被带得发热。
手上做着占人便宜的动作,表情倒是十分正直,顾煊解释道:“上次陪你来之后,我就在网上查了相关案例。你这么优秀,我也不能差是不是?”
“啧啧啧,”学长整张脸写满了一眼难尽,“所以男生谈恋爱也这么酸吗?”
像是配合着他的话,店内舒缓的音乐一转,换成了极衬托气氛的单身狗之歌。
“小李!给我换回来。”学长感觉狗生收到了侮辱。
为什么吃柠檬还不够,还要用音乐“歌颂”他。
林微屿正色道:“我下学期课很多,可能不能像上学期那样频繁来店里照应着了。”
学长也是过来人,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凑近他神神秘秘地说:“尤其是思政课绝对不能翘。”
“那种课不是随便背背就行了吗?我这学期也有差不多性质的思想课,老师上课讲的和考试完全不搭边,全靠期末硬背书。”林微屿身为神级学霸,并不太关注这些八卦,毕竟他随便学学就能年级前三。
“思政课可不一样,虽说确实讲的不考,考的不讲。但是老师特别魔鬼!!!”学长一顿,卖个关子,“据说他有点路子,前些日子压榨手底下研究生的传闻你知道吗?说的就是他。而且他对平时考勤抓得很严。”
“我明白了,是那种一次不来就扣平时成绩的那种?”
学长一拍桌子:“是这么回事。”
“没事你放心,我从不翘课。”
学长潇洒挥手:“行不聊了,你们再秀恩爱我眼睛就要瞎了。”虽然没再有闪瞎眼的虐狗行为,可恋爱双方就连一个对视也和别人不一样。
更别说两人之间弥漫着甜蜜的气息是遮也遮不住的,也就是学长闻到的酸臭扑鼻。
学长发完红包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也不久留,走之前又问,“我看弟妹挺有经商天赋,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经营一下?”
顾煊的忍耐力眼看着就要到告罄了,连着被叫那么多声“弟妹”,实在让他额角抽痛,隐隐能看见青筋。
他看林微屿一眼,死命压下了纠正他称呼的念头,至少维持了表面的礼貌:“不好意思,你们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我的本职比较忙,怕加入也是耽误你们。”
学长微一点头,表示了解了:“也对,真开成夫妻店,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微屿象征性拍拍他的肩:“不会的,至少我们工作的时候会做个人。”
学长不带一丝留恋,招呼也不打,大步流星地走了。
“弟妹?”顾煊轻轻把气送到林微屿耳边,弥漫着危险的气氛,“谁家弟妹在上面的?”
扰人的气息挥之不去,直到林微屿目光不自然躲闪,耳尖泛红,勾起他那段不清醒的记忆。
他嗫嚅半天,嘴硬道:“谁说我没有在上面过?”
顾煊回忆起他在上面,回味道:“是扭得不错,那以后就照这样来吧。”
“流氓!”林微屿一把推开他,逃也是的走到街上,顾煊也跟着出去,不紧不慢。
讨回本了,也招惹够了,顾煊舔下刀锋似的唇,开始期待未来的那个夜晚。
林微屿走在前面,掏出震动的手机。
学长:【男朋友不错,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很有担当,也很爱你,祝福你们。】
林微屿羞红的脸上,嘴角无意识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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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煊来说,恋爱是挤出来时间谈的,他兼顾顾氏旗下那么多公司,若不是非人的工作效率,根本不可能挤出来时间给林微屿做饭。
似乎父亲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主动把他叫去祖屋,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取消和林氏的供应合同?”
顾煊早有准备:“第一,林轩的企业早就难以为继了,我发现近年的财报都涉嫌造假,虚增利润。第二,我从朋友得知林轩的人品有问题,若不及时抽身,事情败露后,顾氏反应不及时,恐会受到波及。”
顾云峰重重“哼”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根本不是你违约的理由。你光要支付给下游企业的违约金就大大损害顾氏利益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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