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这么久准备,这一刻,还是跟陆轻璧一起落荒而逃。
“轻璧!”
一群人突然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人十七八岁,头顶挑染几根紫毛,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养尊处优姿态悠闲,手腕的机械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陆轻璧应了一声,小声跟沈渠解释:“他就是段凯,今天过生日那个。”
“我听说你跟赵阳他们起了冲突,看在今天我过生日的份上,高抬贵手。”段凯显然是来替人叫屈的,“赵阳也没啥坏心思,就是想认识认识你那个朋友,用错了办法。”
“赵阳过来给他道歉——”段凯说着,眼神转向陆轻璧身边的人,看清沈渠的面容后,声音突然卡在了嗓子眼。
他回头看了一眼赵阳,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如果说刚才是护短,此时却是偏袒甚至赞同了。
陆轻璧淡淡道:“段少要是觉得那些举动无关痛痒,不如亲身体验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段凯今天被人捧得不知南北,冷不丁被陆轻璧当面泼冷水,脸色有些差:“你就是不给段家面子了?”
陆轻璧嗤笑一声。段家规模是大,但也比不上陆家,况且段家这一代的重点培养对象是段凯的堂兄段颍。段家老爷子疼小女儿,所以段凯被人捧着,但他本身没本事,花天酒地,和段颍关系不好,注定风光不了多久。
沈渠对段家略略耳闻,再加上赵阳等三家,那陆轻璧未免树敌太多了。
他偶然看见陆轻璧的新商业模式,稳定之前变数太多。这些人狗急跳墙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沈渠不卑不亢道:“我接受赵阳的道歉,我们走吧。”
陆轻璧却不想这么算了。一群高考百八十分的蠢货,靠着家族荫庇为非作歹,收拾他们再简单不过。
沈渠拉不动陆轻璧,低声催促:“陆轻璧。”
陆轻璧心想他老婆好善良,面上依然一派威严,冷冽道:“既然沈渠这么说,你们道歉吧,马上。”
他只字不提段凯,仿佛对方的话语如耳旁风。
赵阳、南锫和其他在视频对面的一干人,灰溜溜地站出来,排成一排,你看我我看你,仿佛要给黑老大道歉似的,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
“对不起——”
段凯的脸绿了,道歉是他先提的,但是看着自己邀请来的好友给一个乡巴佬道歉,心里格外不爽,好像被人砸了生日宴会一样。究其原因,陆轻璧没给他面子,连不追究赵阳,都是因为另一个人开口了。
而这个人的长相,是他极其讨厌的那一类。每当沈渠淡漠的目光看过来,段凯就想起家里那位没出息的父亲。
明明给人当上门女婿了,还高高在上,看不上段家,看不上金钱,看不上他交的朋友,眼神永远是无声的谴责,妄图用穷人家那一套规则来约束他。
段家人也看不上他父亲,段凯当然是和段氏统一战线,他庆幸自己没有遗传到父亲的一丝一毫,完美地融入段家的氛围,尽管父亲的智商据说很高。
段凯厌恶吃软饭的父亲,所以他也讨厌跟他父亲眼神如出一辙的沈渠。
而此时,他的朋友排成一队,挨个站到沈渠面前,“对不起。”
在场上百个人,都围在这里看热闹,沈渠是中心焦点,段凯则是被忽略的寿星。
段凯有些烦,目光越过看热闹的人群,转向一旁清净的泳池。
在那里,一个被灌酒喝醉的人走路摇摇晃晃,似乎想在外面吹吹风,突然,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段凯认出那人是刚回国的孙擎,因为许久不见,被轮番敬酒。
他眼睛微微一亮,见那人在水里没有动静,心想,这场令人厌恶的道歉仪式可以结束了。
刚想高声喊救人,谁知有个人比他更快,风一样拨开人群冲出去,白色身影猛地一扎,跳入泳池,奋力游向越挣扎越靠近水中央的孙擎。
沈渠不适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道歉,他目光飘忽,突然看见有人掉进泳池。
别墅里静悄悄,几乎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围在这里。
沈渠立刻对落水者身份有了判断——陆轻璧极有耐心地等着一个一个道歉,说明围观人群里没有那个姓孙的疑似白月光。
无声的潮水扼住了口鼻,沈渠比落水的人还要窒息。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自己会不会游泳,想都不想冲了出去。
他没有忘记,今天是白月光的忌日!
如果这个人溺水死在这里……
沈渠艰难地从孙擎身后托住他,把他往岸上带。
醉酒迟钝的人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求生欲终于上来,剧烈挣扎给沈渠的施救带来麻烦。
沈渠好几次被那人按进水里,拼着一口气控制住他。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救活他”这个念头。
白月光溺死在水里,沈渠那三年何尝不像溺水一样,活着喘不过气。
救活他,这辈子,他不想再跟死人争了!
陆轻璧目眦尽裂,上百个看热闹的人调转方向,挤挤挨挨地看着泳池边,把陆轻璧挡在最里面。
他看着沈渠孤身救人,被落水者反复挣扎拖累,恨不得拿刀劈开一条通路,马上来到沈渠身边。
撞了不知多少温吞的看客,陆轻璧扎进水里,目标明确地朝沈渠游去。
他才不管孙擎如何,用尽力气把两人撕开,托着筋疲力尽的沈渠。
沈渠一只手死死抓着孙擎,无论如何不放手。
又扑通扑通下水几人,张乔和石鞍一左一右托着孙擎。
混乱中,陆轻璧吼道:“沈渠,放手!”
沈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指。
陆轻璧瞬息之间,把沈渠拖到了岸上,孙擎也被救起,他呛了几口水,咳得惊天动地。
沈渠脱力地倒在陆轻璧怀中,闭着眼睛,浑身湿漉漉,微微发抖的样子有点可怜。
陆轻璧轻轻拍着他的背,想到沈渠不要命救人的样子,心里有股火按不住。
这他妈是沈渠的白月光吧!
有人递上两条浴巾,陆轻璧全包在沈渠身上,不顾众人的目光,抱着他去最近的休息室。
把人扒光塞到被子里,陆轻璧自己浑身湿透,跪在床边给沈渠扒拉吹头发。
头发干了之后,他才去打理自己。
沈渠睁开眼睛,看见陆轻璧跪着的地方积了一大滩水。
他闭上眼,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陆轻璧吹干头发,房间里没提供浴袍,只在腰间围了条毛巾。
他压着火上床,把沈渠拖出来,面色铁青,声音凌厉如刀:“这一段日子以来,我都是听你说,你说我有白月光,我纵使问心无愧也天天解释!”
陆轻璧后怕无比,沈渠要是今天出事,那白月光岂不应验了!只是人换成了沈渠!他宁愿背负渣男罪名,也不要沈渠变成他的白月光。不,一生挚爱又怎能只用月光比拟?
“你呢!你凭什么不要命去救他?自己都快沉了还不肯放手?”陆轻璧捏着沈渠的下巴,火冒三丈,“其实他是你的白月光吧?嗯?”
“不是。”沈渠看着他道。
陆轻璧:“那你别告诉我你真心以为我跟他有什么!你的智商你的判断力呢?就算他是又如何,你较什么劲,不如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翻翻看里面装着谁?!”
两人都赤着上身,气氛却剑拔弩张,丝毫没有旖|旎。
沈渠听着陆轻璧饱含怒火的质问,突然盈盈一笑,眼睛里汇聚光芒,如春雪初融。
“我争一口气啊。”
不管孙擎是谁,他今天都不会让他死了。
沈渠不要别人让出的位置,这会让他怀有偷窃的愧疚。偷的总有还回去的一天。他要正大光明。
今天陆轻璧的反应证明,白月光或许真的只是设定一环,是那个小说世界对他一个人的恶意谎言。
陆轻璧定定地看着沈渠,良久,不气反笑:“争一口气?”
沈渠:“嗯。”
气消了,雨停了,月亮会出来。
此刻江心若有静影沉璧,那是属于沈渠手中的月亮。
陆轻璧突然知道了什么,笑得不可自抑,仿佛走出满地荆棘,收到了一朵带着晨露的鲜花。
他拨弄着沈渠的脸颊百般刁难,沈渠微微皱着眉,却没有闪躲,仿佛他干点出阁的事也不会被推开,这无疑壮大了某人的胆子,陆轻璧问道:“那我要是受刺激想起来了呢?”
他敢问出来,就是笃定莫须有的白月光将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
沈渠很干脆,仿佛想过无数次答案:“那就是完璧归赵。”
陆轻璧恼他不争气,气愤道:“我都不是完璧之身了,你拿什么还?”
沈渠:“……”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砖家呢!评论对旦旦很重要!
第22章
这句话说完,气氛突然凝住,两人都意识到他们未着寸缕的状态。
倒是陆轻璧还围着要掉不掉的毛巾,当他跨步上床,把沈渠从被窝里拖出来算账的时候,跟没穿也差不多了。
沈渠默默反应了一下,诚恳道:“你还是。”
都换了一副身体了。
陆轻璧心猿意马,白月光的阴影消散,良辰美景,不趁热打铁把沈教授拿下,以后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我不想是了。”陆轻璧身心如一,强烈要求改变状态。
沈渠不买账,微笑地看着他念:“数化物物英英生。”
明天周四的课程表。
“靠。”陆轻璧头痛。
“那其他的可以吗?”陆轻璧不死心地争取。
沈渠不解:“是什么给了你错觉?”
陆轻璧一噎,也对,沈教授从没有说过离婚原因是白月光,就算他们现在默认白月光的误会解除,不代表他们马上回归老夫老妻的状态。
陆轻璧一方面觉得自己活该,他在沈渠的忍让下,整整过了三年甜文生涯,爱□□业双双美满,他越是想念那三年,越凸显沈渠过得憋屈。
自己跟傻子似的,追沈渠三年都不冤枉。
另一方面,他又是如此迫不及待。对他百般误会的沈渠都已经那么软了,何况解开心扉的夫夫生活呢?
他老婆好好哦。
“下去。”沈渠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了。陆轻璧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往他腰下三寸扫一眼就知道了。
“呵。”陆轻璧免为其难地下床,专挑沈渠弱点威胁,“从今天开始,我改名叫陆完璧,明儿告诉韩清去。”
话音刚落,后背挨了一个枕头。
沈渠:“不行。”
陆轻璧:“凭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姓赵,沈渠心想,嘴上道,“难听死了。”
陆轻璧脸皮奇厚:“我觉得很有意义,什么时候不是了,我再改名。”
沈渠应对他的厚脸皮已有一套:“那你这辈子别改了。”
陆轻璧:“你好狠的心。”
虽然已经过了十八,沈渠不想早恋。
主要是不想跟陆轻璧早恋,早恋有风险。
高中学习任务足够艰巨,沈渠自认为分不出心神来应对陆轻璧的索求——按照经验,基本上他第二天都是废掉的。
十八岁的陆轻璧更莽撞更精力旺盛,十八岁的沈渠一张薄纸,稍一用力就会戳破。
别人家的高中生都好好的,陆轻璧有什么不能忍的。
没什么是做题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是题不够难。
沈教授主持编写过多本大学教材,他认真思考起给陆轻璧编一本针对性教材。
比如《清心题库》。
浑然不知老婆心里在想什么的陆轻璧,沉浸在“老婆心善体软”的美好幻想里,但凡他回到高二重学唯物辩证法
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可以相互转化。
在一定条件下,主要矛盾(白月光的阻碍)削弱,次要矛盾(尺寸问题)就会上升为主要矛盾,对复合进展起决定作用。
理科生陆轻璧与真理失之交臂。
“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响起,陆轻璧不情不愿地从沈渠身上爬起,整理了下浴巾,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刘叔来送衣服了。
陆轻璧打开一小缝门,接过刘叔手里的衣服。
陆轻璧车里常备两套衣服,一套西装一套休闲,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而沈渠的衣服则是上次去s大宣讲会,陆轻璧买给他的西装。沈渠不要,所以放在后备箱里没动。
此时倒是派上用场。
陆轻璧先换,风度翩翩,每一处都规规整整,符合高级宴会的礼仪。
“轮你了。”陆轻璧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暗暗兴奋,因为沈渠要去浴室换的话,必然要先从被窝里出来。
为此他心机地把两套衣服都带进了浴室。
沈渠平静地站在浴室外面,身上裹着被子。
陆轻璧的失望写在眼里。
沈渠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踏进浴室。
陆轻璧买的西装质量无可挑剔,甚是合身。虽然以沈渠的容貌来说,“佛靠金装马靠鞍”并不成立,但倘若他是穿这身衣服坐在花亭里,绝不会有不长眼的把他当金丝雀调戏。
沈渠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蓬松,白衬衫将乌黑水润的眸子衬得清澈如许,端得青春年少矜贵清冷。
他压了压衬衫的领口,不想显得太正式,跟陆轻璧一样不穿西服外套。
他被剥夺在陆轻璧面前穿白衬衫的权力多少年了?
沈渠一出现,陆轻璧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眼里的惊艳和占有犹如热意侵透皮肤。
他大步上前,将沈渠拥入怀里,低头在他肩颈处嗅了嗅。
“好想带你去领证。”
同款白衬衫拍结婚照一定特别登对。
沈渠:“就算有人愿意跟你去,十八岁也不能领。”
陆轻璧委屈:“办假|证的流程也找不到。幸好我找到了民政局证书的印厂,到时候再刻个萝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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