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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古代架空)——姬诺

时间:2021-05-09 09:09:19  作者:姬诺
  那姑娘没还价,一手把金子递过去,一手取来玳瑁,快得双鲤来不及帮她说话。
  摊主一脸窃喜,拿大牙啃咬黄金,眉开眼笑收纳进贴身的布包。双鲤在旁,一巴掌拍在板车上:“笑个屁!”她倒不是多古道热肠,只是从来惜财,好似割的是自己的肉,比那正主还心疼。
  “哪家的小姐,人傻钱多?”想到自己有钱也像个吝啬鬼、土包子,双鲤更是无名火冒,连正事儿也忘了,跟着那姑娘往前。
  这一跟,彻底傻了眼,那姑娘不挑最好看的,也不挑最贵的,偏选些常人不会买的,丁点不划算的东西。不过这些玩意儿都有个特点,那便是稀奇古怪,西域少见,能博人眼球。
  到后来,上当受骗已是小儿科。
  最令双鲤吃惊的是,那姑娘没零碎钱,竟然拿了块价值百金的于阗玉佩,去换了一只枣心木做的飞车。天知道那块玉若是搁在南边,包十亩枣树林不止!
  “疯了吧!”
  双鲤捂着脸,实在看不下去,准备上前提点一下,金山银山也不是这样花的,有那闲钱,不如自己引她买卖,既能给她便宜,多出的部分还能收入自个腰包。双鲤心里头打着小算盘,快走两步绕过一个椿饼摊子。
  可那烙饼的婆子给人递东西,硬生生挡了一把,害她没跟上。双鲤无名火冒,正撸着袖子要与婆子口角,转头便撞见一道白影凑过来,掉了只荷包,将将好落在金发姑娘的脚边。
  金发姑娘一看便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还不屑那点银叶子,拾金不昧,捡来跟着追上前,一追就追到小偏巷。
  这白衣白影,便是化成灰双鲤也识得,可不就是那狐儿生,搁这儿给她撞见,定要找回场子。霎时,那股火大转为愤怒,她抬手给藏在高处,暗中跟随的应无心比了个手势,示意发现目标,她要尾随。
  然而,方才属意套话的那几个伎子恰好也走到了此处,一人买了个香椿饼,边吃边闲谈——
  “南三街后头那个破落酒馆,眼看是要给人盘出去了,前一日不晓得哪儿冒出个琵琶唱词的,生生给救了回去。”
  “妾也听说,试唱不一般,又道是卖艺不卖身,臭男人就吃那套欲拒还迎,现今儿身价水涨船高,可真真教人红眼。”
  “可不是,生意若都走光了,怕是过些日子,椿饼子也没得吃!”
  ……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双鲤听了一耳朵,扒拉出最重要的信息:南三街后头的酒馆,弹琵琶,今儿是头回正式登堂。
  查不查?
  回头,只见那狐儿脸拿出了个鲁班锁,小姑娘眼前一亮,便要跟着去。
  追不追?
  应无心比她更果决,已然追了上去,张弓搭箭,箭在弦上。
  双鲤心道,狐儿脸诱拐孩子又不杀,总得藏在某个地方,若是让应无心出头,保不准路上便要上手,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换做自己,人小不惹眼,偷偷跟随去,保不准能直捣老窝,救出人来。
  确认完包中响箭完好,双鲤赶忙招手,见喊不住人,便哎哟一声往地上撞,终于引起弓手的注意。待人上来查看,她忙将人扯住:“叔,叔,你听我说,你跟着那几个女人,去南三街后头的烂酒馆,务必在申时前赶至,一旦确认人有不妥,通知老月,别让她给跑了。”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应无心却是个死疙瘩。
  “我有这个。”双鲤把金拐子翻出来展示,又抬出繁兮相劝,终于把人给打发走。她屏息贴着墙根,随那狐儿脸一道去,心中默念:保命第一,救人第二,发现老巢先报信儿。
  ————
  出了敦煌城向西,有一座废弃的亭驿,据说建于汉武帝征讨匈奴时期,后随西域都护官职不存而逐渐废弃。长安公府兴盛时,曾被一蔺姓商人盘下,用作商途中转,直至天城传教宗原伯兮控制西域,该地久无人使用。
  穿过一片胡杨木林,一座货仓赫然立于眼前。
  门前无灯,左右栅栏七零八落,当先两座仓屋的石墙破洞漏风不说,连棚顶都被飓风掀翻,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等偏僻肮脏的地方,还会有人来往。
  一路来,双鲤绞尽脑汁示警,可那金发姑娘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知是自己手法过于拙劣,还是这世间当真有天真无暇之人……不,不是天真,是经验不足,过于愚蠢。眼看着两人深入仓屋腹地,双鲤窝火,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天色渐晚,狐儿生领人朝西北角去,转眼失去踪迹。双鲤再等不得,找了棵胡杨木留下记号,也顺着阴影跑入货仓。
  “我解出来了。”金发姑娘轻拽了一把狐儿生的袖子,把复原的鲁班锁递了过去,如何也不肯再走。
  狐儿生没想到这丫头生着一副西域人的面孔,却长了个中原人的脑子,解起祖师爷设计的玩意儿竟是得心应手,只能绞尽脑汁,继续哄骗:“听过木牛流马吗,无需牲畜便可自驱,不过,这家伙可生得大个,你在那屋中候一会,我去给你搬来。”
  小姑娘眼中晶亮,一脸欢喜:“中原当真有如此神奇之物?你且取来,我……”她顿了顿,忽地意识自己身上已无值价的珠宝和钱银,只剩一块挂在心口的佛宝砗磲,但这块信物十分重要,重要到她虽对钱没个概念,却也不敢随意置换。
  见她两颊一烧,颇为窘迫,狐儿生不由勾起一抹坏笑,趁机道:“不过闲来收藏,瞧你我投缘,借你一观,何须收钱?反倒显得俗气!”
  那姑娘约莫真是养在深山,不食人间烟火,果真吃这一套,立时附和一句:“拟价而沽,确实俗气,世间尚有许多无价可比。”
  说完,她推门进了身前一座仓屋。
  钱怎么俗了?合着这傻姑娘是吃玉露仙浆长大的?不知道行走江湖,无钱无路,只有财通鬼神吗?这么愚蠢的借口,竟然也有人信,也就哄一哄孩子。
  双鲤躲在小仓后听墙角,脸黑得跟个锅巴底一般。
  不解归不解,但还不至于因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弃之不顾。等狐儿生施施然离去,双鲤贴上,绕道右侧,用手肘支起小窗,轻巧地翻了进去。
  陈旧的仓库没有腐败的臭味,反倒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
  当中的柱子上挂了一盏油灯,一点灯豆,只照得见一丈见方,金发姑娘攥着那只鲁班锁,坐在一张胡床上,毫无畏惧。双鲤绕背,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人嘴巴,转到前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可劲儿往坏里说:“听着,那狐儿脸不怀好意,诱你来此是为了先奸后杀,我是来救你的,现在我把手挪开,你不许出声,跟我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求抱抱( ̄︶ ̄*))
 
 
第024章 
  金发姑娘乖巧地点点头,果然没喊没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焉宁。”
  双鲤扪心自问,离开雀儿山后跟着公羊月行走江湖的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美人,或雅致,或丰腴,或清纯,或妩媚,却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精致的。方才离得远,只见轮廓分明,眼深鼻挺,眼下近来,那双碧绿的瞳子,如清泉,如湖泊,美得叫她嫉妒,身前的女孩明明年岁和自己不相上下,可差距却似云泥。
  但好在,公羊月也生着一副妖颜,见惯了美人,双鲤很快也平静下来,更多是萌生出干大事儿的自豪。
  “待会先送你走,放心,本姑奶奶在,不会少你一根毫毛。”双鲤拍拍胸脯,大拇指朝后方一指,先潜了过去。
  好容易踩好点,人却没跟来,她急了,忙又折返。
  焉宁把鲁班锁塞进双鲤怀中,认真道:“有人来了。”
  “你听得见?”双鲤半信半疑,屏息静听,可人都快憋死过去,愣是没听到丁点脚步声,“我怎地连个屁都没听见。”
  屋外的人已上了石阶,不等她继续听个所以然,焉宁把人往货仓后头推:“躲起来。”说完,返回胡床上坐下。
  狐儿生推门,目光在屋中逡巡一圈,不自觉蹙起眉头。
  焉宁已机敏地迎了上去,在他身后找了一圈,失望不已:“木牛流马呢?”
  瞧见这一幕,双鲤把拳头往嘴里塞,全不信刚才还傻啦吧唧的姑娘,居然比自己还能装蒜。
  不仅是双鲤,狐儿生显然也怔住,片刻后才哂笑道:“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落了急雨,木榫受潮,便给看管的拆开去晾晒,零件都堆在另一屋中,我一人整不过来,姑娘心灵手巧,不若与我同去拼装。”
  “好。”焉宁应下,朝后方眨眨眼,跟着狐儿生离开。
  半路上却杀出一道花影,花琵琶眼上覆着红绸,却并不是个瞎子,反而夜视极好,忍不住多看了焉宁脸蛋一眼,满心眼都是敌意,不由朝那狐儿生刻薄:“哟,艳福不浅,要我说你也是个男人,不如别交给大哥了,自己享用如何?”
  双鲤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生得好看就想人被糟蹋玷污,果真是蛇鼠一窝,心思恶毒。
  但最让她震惊的,却是花琵琶眼下现身此处,可见,应无心扑了个空。
  “自己下贱,可别把旁人也想得龌龊,”狐儿脸冷笑一声,领着焉宁离开,“老大交代了,童男女要纯如圣子,否则别想进得去通天塔!坏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东边屋子里关着的那几个男娃,你少打主意!”
  难不成误打误撞进了老窝?那些被拐的孩子就关在这儿?双鲤惊喜交加,把右手臂送到嘴前叼着,怕自己吞咽口水发出声响。
  这时,焉宁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颔首。双鲤明白了她的意思,往东边屋子挪去,心想那金发姑娘竟还生得个侠肝义胆。
  屋子里没点灯,安静无比,双鲤心里想着,男孩子果然要镇定许多,可等她摸近定睛一看,才发现人都被关在笼子里,装家禽的木笼还沾着鸡屎鸭毛,臭气熏天,教人捂着袖子都忍不住干呕。
  “我来救你们,待会出去,脚步轻一些,对着月亮往东。如果不甚被发现,一百步外有棵断掉的胡杨,那附近灌草最密,马上就地伏倒,不要发出声响,等他们去追。”双鲤低声交代,这一路留有记号,公羊月若找来,便能将这群小鬼全部接走。
  钗子撬开锁头,小子们出来道谢,双鲤这才发现,他们嗓子早已喊哑。
  “回家吧。”
  落在最后的少年见双鲤没走,转身去带她,她却摇头,示意自己还有重任在身。祭祀有男必有女,可见别的货仓中关着的是姑娘,何况,那个叫焉宁的跟着狐儿生,还不知吉凶,她得去救。
  只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院中随处都是丢弃的板车和陶缸,双鲤一边遮掩,一边溜到另一座仓屋的窗下,急得抓耳挠腮。但今儿运气尤其好,没等一会,狐儿生自个儿走了出来,她赶紧翻进去,用气声唤焉宁的名字。
  里头却没有人应。
  “见鬼,方才明明瞧着他们进来的。”双鲤隐隐不安,四下觑看,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昏迷的焉宁。
  叫了两声没醒,她忙拖着人往外,可刚走了两步,便头重脚轻,双目生花,眼瞅着脚下便是个趔趄。这时,一只手递了过来,搀着她胳膊,贴着她耳朵呢喃:“可需要我搭把手?”
  屋里刚才分明无人!
  双鲤浑身汗毛倒竖,僵硬地扭头,狐儿脸就在她身边。她迅速扔下拖拽的女孩,向外快跑。
  门却在瞬间打开,一个身高八尺,脸有刺字的壮汉,扛着流星锤塞了个满框:“老狐儿,这就是你说的那贼走运的丫头?”说着,他伸手向前捞人。
  “呸!遇上你们哪是走运,分明是倒了血霉!”双鲤躲开,往布包里捞金拐子,但手脚委实无力,整个人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狐儿生上前踩住她的手:“锁上抹的药放倒一头牛都没问题。”
  金拐子从包中滚落,双鲤不甘地闭上眼睛,心里这才明白,狐儿生是故意暴露,引她追踪。
  门外响起拐杖击地的脆声,黑夜里走来一个侏儒,不过眨眼,已至跟前。矮子还不到紫衣壮汉的腰部,气势却非他可比,一张鞋拔子脸不露一丝笑,两眼深沉,攒眉时显出阴鸷凶狠。一根手杖高过顶,挂着个狗头。
  “老大,这丫头……”
  狐儿生指着双鲤,想借那运势邀功,哪知狗老大厉声打断:“花娘已同我说过。没分寸,就为了抓个人,险些让小子们跑脱,你不想活了?”
  花琵琶抱臂站在后头,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
  “老大,你别听那娘们搬弄,且看看这丫头……”
  狐儿生还想解释,狗老大一拄木杖,大声呵斥,将他挥开。那手臂带了实打实的劲力,他没受住,向后连退,无意踩了焉宁一脚。不同于双鲤,焉宁只中了少量蒙汗药,因而吃痛,翻了个身。
  花琵琶心里痛快,假惺惺上去圆场,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狗老大竟也将她甩了开,快步越过双鲤,近前捉起焉宁的手,细观她的章纹,而后把人架起,再行望气:“天生五蕴,是贵格。”
  “什么,贵格?”花琵琶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狠狠瞪了狐儿生一眼。
  狗老大发话:“怎么,你有意见?”
  他们四人里,这狗老儿不仅武功最高,一手望气术更是精湛,听说早年因此得罪了贵人,才被追杀到那大沙漠中。花琵琶武功四人里排最末,仗着点心眼先前在沙漠里头立过功,又有几分姿色,甘当那老矮子的姘头,这才挣来些地位,眼下又哪敢有异议,当即作了缩头乌龟。
  “就用她主祭吧,狐儿,这差事办得漂亮,”狗老大露出冷笑,“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你和夜叉想法子把那群小鬼带上,希望传说不假,真能打开那道门。”
  ————
  酒家里确实有个琵琶伎子,可惜是个男人。
  公羊月收信追至,发现应无心扑了个空时,心里头便知凶多吉少,更别提迟迟不见金拐子。双鲤那么个莽撞性子,放她单独行动,一准儿要出事。她那点拳脚功夫压根儿不够看,这世道多艰危,不是靠小聪明就能横行无阻,一拳头能解决的事,也只有晁晨那种人才会说理。
  两人沿着记号一路追索至仓库,可已是人去楼空,公羊月继续追索,而应无心则只身折回荒唐斋报信。等到了斋中,把事情原委一述,晁晨那菩萨心肠的还没表态,繁兮这冷面冷心的却先失手砸了个杯子,分寸也没了,顾忌也没了,便是荒唐斋也管不得了,拿了信物要亲自去黑市启用仅存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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