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枪声就响了起来,穿着黑色行动服的男人勉一个翻滚勉强躲过,难免沾了半背的尘土,只听那人低低骂了句不太文明的话,随即举起□□连开两枪解决了刚才紧逼他的敌人们。
男人朝其他的队员示意一眼,队员按照约定按下开关,不远处的建筑瞬间就被炸成了飞灰,他摁住无线耳麦,背对着硝烟弥漫的战场说了句:“清理完毕。”
没想到身后的爆炸声还没有消弭完毕,耳麦里又传来了一阵枪击的声音,声音贴得极近,仿佛是擦着他耳朵过去的,下一秒,就传来了断线的杂音。
“队长,指挥部出事了!”站在线后的技术员估计也是发觉了什么,他抬起头对着男人如此道。
“我们距离最近,快赶回去,上车,”说罢,那名队长首当其冲地坐上了驾驶位,两三名队员鱼贯而入,拉上车门轻微回了个头对着那抱着电脑最后上来的技术人员道,“记得联系其他小队。”/
机械车一个急调头,在满地尘土中划出了道痕迹,猛地向指挥部冲去。
这是西南边的一支行动小队,他们听命于近几年风起的组织,今天出来正是解决城卫军□□的,虽说他们现在已经和城卫军割地对望了,但也不知怎么的,是哪个间谍钻了空子,竟然从中爆破。
一时间好几个小地方都出现了□□,只好派人去平息。没想到的是A国的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间谍都放到了他们指挥部里了!
“队长,我们还有三分钟,指挥部里大部分都是文职人员,除去守门的保镖之类的,能打的压根都没有几个!”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说道,她皱着眉坐在那里心急如焚,“三分钟,A国都能解决战斗了,我们来不及啊。”
“来不及也得来得及。”那名队长看上去也是急得要命,手指用力过度在方向盘的软垫上留下两个划痕。
再看催促的姑娘,估计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到队长也心烦,更加凄惨地添把火:“今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指挥长和医务长都还在开会啊,万一,万一…”
万一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队长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塞了回去,队长被她念得心头火起,估计是念及自己是个很有素质的人没有和这“添油加醋”的姑娘多计较,只是脚像是捅敌人刀子似的踩下油门。
当指挥部灰色的大楼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血流成河,那一瞬间寂静得让他们有些胆寒,下一刻枪声就在楼上响了起来,一行人连忙从楼梯冲了上去,一路听着枪声从头顶传来,心中预感越来越不好。
生怕到达了面临的就是上级的尸体。
直到他们冲到了十五层——也便是会议室所在的楼层,微微喘息举着□□踹开安全门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副让人震惊的场景
——穿着正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个小□□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再把背后爬起来想要偷袭的也一枪打成了烂肉。
快准狠,没有一丝犹豫和眨眼,近距离攻击血溅到了他苍白的脸颊上,一双颜色有点淡的眸子转过来,斜睨突然闯进来的一行人,没作声把小□□转了两圈放回腰后对着另一边站着的医务长道:“学会了吗?这叫请君入瓮。”
才杀完人的那位打了个响指,正门进来两人,像是随时待命的,把躺在地上的尸体全部拖走,清洁机器人紧随其后极快地速度清扫了一通,还喷了空气清新剂,把那些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遮盖得无影无踪了。
队长看着这场景,震惊压过了一切,他偶然是见过这指挥长两面的,此人大多时候带着副细框眼镜,有种莫名的斯文书生气,皮肤近乎苍白用人话说就是看上去就不是打架的料,像个病秧子,在组织里出脑力的。
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指挥长在他面前连杀两个人,屋子里只有医务长,医务长浑身上下连个枪支都没有,刚才躺地上的四五个估计也不是他杀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柔弱可欺的指挥长了。
指挥长那副眼镜扔在了会议桌上,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指挥长的眼睛要是有镜片遮挡倒还好,若没有了遮挡直接对上,倒会让人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指挥长。”队长这样道,在等待吩咐。
“知道你们任务完成了,回去好好休息。”
两三下就把刚才急冲冲赶回来救命的小队打发了出去,坐在椅子上都没有动过的医务长看向他,给他递了张湿纸巾道:“这一招太冒险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万一来的人厉害就出事了。”
指挥长用湿纸巾擦了擦沾了血的脸,眯着眼睛笑笑,眼睑两颗小痣跃然而上,竟然笑出了丝丝甜味儿,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谨慎”的医务长:“恒清,因为这是偷袭,偷袭人多了就不能叫偷袭。”
“…反正你行事小心点就好。”岳恒清向来在口舌上争不过人家,便懒得说了,他看着指挥长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的神韵,一种莫名的酸楚就泛了出来。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像是想起来什么,目光又错错落在指挥长身上郑重地开口,“从筠,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听说江外来了个人。”
“江外…江外大战那么多年,怎么还会有人来?不过只要没有危险放进来也没什么,问他有没有意向参加起义军,没有的话去居民区也不错。”他道。
岳恒清抿了抿唇才开口:“不是。”
“什么?”
“应该是守卫军的人,坐船来的,一艘小木筏,鬼鬼祟祟上岸进了城区被我们的人抓了个正着,本来是要放在分区审问审问的,没想到被乌午半路截胡带到了主城这边。”
话说到这里,唐从筠已经觉得事情不简单了,他看岳恒清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乌午拦下人的这件事,似乎猜到了什么。
“前几天才传来境外安稳了片刻的消息。”岳恒清明白他可能已经摸到了点头绪,最后加了一把火。
唐从筠心中一咯噔,他模模糊糊抓到了一片影子唇抿成一条线,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加大了些力气又转瞬放松下去,睫羽低垂片刻,随后摆摆手让岳恒清先走。岳恒清没有再打扰他,点到即止,拿着自己的文件出了会议室的门。
唐从筠生来就有政治家的敏锐,他对于言下之意比任何人都能察觉,以前不管多半是懒得听,或者信念太执着,到了如今,对方一句话他都能立刻察觉到潜台词,更别说岳恒清刚才几乎要说出真相的暗示。
凭借这么些年一点一滴琢磨对记忆里那人的了解,那人多半是想要借着被抓来见面,只不过比他想象的要快,竟然被乌午捡到如此顺利来到了主城,接下来一定会套乌午的话,骗出他的住址,蹲在楼下随便给自己找点什么乐子等人。
但唐从筠并不想一路冲回家,心中五味杂陈,彷徨甚至压过了重逢的欣喜。他这九年很少缓缓走在街上,一是因为乱世那么多时间够他晃荡,二是因为缱绻风太柔,怕吹散了他凝起来的心。
唯有直面风雪捶打,才能维持那副铜墙铁壁。
又到了正月,走入居民区的时候,红红火火的景色冲入眼帘,家门口的对联,高高挂起的灯笼,还有仿真鞭炮,仿佛无论是谁都在为新年做准备,和家人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吃团圆饭。
他忽然想起来去年此时,组织蒸蒸日上,早就没了前几年过几天就要换地方的凄惨,指挥部也总算是有了点人气,红黄橙做了主色调,灰色大楼被装饰得像个冲天炮。唐从筠想不起来上次看到这情景是什么样的,光顾着激动去了,那多年的悲意竟然也没跟上来。
半夜走出大楼的时候,才是把带着热气的欣喜吹凉了。
回头再看冲天炮大楼,忽然想起来似乎很多年以前,也有一栋楼是如此装扮的,或者说前几年的时候也有人要他如此装扮,那人如今却进了土里,尸体都不知道被炸去了哪里,他最开始不乐意在墓前久留,后来发现心里的话若是不能再墓前说说,也无处可说了。
恍然天地之大,却也没有一个他能诉说痛楚的安稳地。
后来干脆也不挑了,每年带着一捧花去看了那为了组织而死的前凤凰队长——烽以楠,在墓前发表一通胡言乱语,有愤恨的有冷静的有欣喜的也有悲戚的,说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但难得舒爽。
唐从筠很多次看着那衣冠冢,突然觉得最开始那几年的积怨也消散了,觉着好像谁身上都背着一个不可违背的使命,在这个使命面前多少人情都只能当作没看到,或许有幸,能尝一口就好了。
有如此想法也不知是他想开了,还是他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不可违背。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了见面了,冲啊
☆、第 128 章
这条回家路起码比唐从筠想象得要快,从居民区穿过,走到最后一个转弯口的时候才恍然惊醒,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拐过去应该做什么反应。
该哭还是该笑,心里没个把握,只隐隐觉得钝痛和不安,手心已经不自觉出了层薄汗。
仿佛前几年期待人回来,痛哭着把锋北揍一顿的不是他,也仿佛做无数空想大梦报复那人的也不是他。心里只剩下了不知所措,这一拐角过去,九年没见的情人可能就在门口蹲着祸害地上的花草,抬头如往年朝他一笑。
思来想去,最后凝结出来的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语。打好腹稿后唐大指挥长才敢走出去,几乎是闭着眼睛走出拐弯处的,仿佛是等待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来临。
可没有熟悉的声音,唐从筠的心狠狠地被向上揪起,之前的不安换了缘由重新出现在脑海里,他突然想,是不是那人没想来找他,是不是他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要见的人不是自己,或者说是不是
——那人压根没回来。
一切都还是一场做不完的大梦,锋北还是没有回来,他依旧和多年前一模一样,贪恋梦中的那两分温暖,即使是虚幻的也多睡一刻,而不是醒来便面对无穷无尽的腥风血雨。
下定心似的睁开眼,空荡荡的四周掉进视野里,刚凝聚起来的那些复杂情绪组成的希望全部都落了空,激起一层又一层让人恐惧的空洞。唐从筠突然不敢直视那栋房子,他一直将它称之为房子,因为里面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短短几十米的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一阵路过的寒风,重新吹醒了这么多年都没倒塌过的“铜墙铁壁”,像是无数次那样,唐从筠想:这也正常,多少年都过来了,难不成…难不成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的迹象就乱了心?
掏出钥匙,他低着头,像往常那样没有往屋里看一眼推开了门。
扫地机器人碰到了他的皮鞋尖,随后又发现自己撞到了南墙调头离开,唐从筠习惯性把外套脱下来等着机器人来接,可这次没有人回应他,打心底觉着奇怪便抬头看过去,没想到冲进视线里的却是刚才让他落拓跌宕的人。
锋北背对着蹲在地上逗那倒霉的管家,听到有人开门才回过头来——管家当年并没有被程阑带走,说是留在组织里更好,最开始是在烽以楠手里,她和这机器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年,也没琢磨出个“更好”,后来她离开了,就落到了唐从筠手里。
唐从筠后来抱着它去问了好几个新招揽的技术人员,也没有把这个“更好”问出来,只好放在家里养着,比一般的机器人多点人气,也多个能帮他干点杂事的。但现在看起来确实更好,方便物归原主。
这吃了他不知道多少年饭的管家,在原主人一回来就倒了戈。
管家极简线条组成的五官跳跃了一下,似乎想打个招呼,接着就发现了面前两位人类的情绪不太对劲,决定变成小透明溜到唐从筠的身后帮他们把门关上又夹着尾巴跑不见了。
唐从筠能感受到那笨蛋机械擦过了自己的脚,但他暂时没那个空隙去管,他仅仅是看着锋北投来的目光便已经愣在原地了,原先那些腹稿全都作废,只剩下一颗乱跳到发疼的心。
能清楚看到那人目光中的惊诧,即使在一低头一起身之中便消失不见。
是不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那他…后悔吗?唐从筠不由自主想着,他借着镜片的遮挡望向锋北,这一望不过是几米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位平日里舌灿莲花的指挥长觉得自己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乱七八糟的感情堵在喉头,每一个都想蹦出来反而挤得一个也出不来,同时压住的还有每个能表达情绪的地方,没有任何通道让它们涌上。
他曾经想过,自己和这人再见面的时候的样子,可能会哭可能会笑,总而言之很多种,但万变不离其宗大概都是浓墨重彩的,从来没想到,真正见面的这一天恰恰相反,眼泪流不出来笑容也挤不出来。
沉默得像死了一样,缄默中,唐从筠鼻头一酸,眼泪还是落不下来,嗓子却已经哑了,本能性地混哑地道:
“小北。”
两个字如同千钧一并砸到了锋北的头顶,如果他之前还不动如山的话,此时那座大山已经轰然倒塌。锋北宛若石化站在原地,在刺骨江风中想清楚的话这一刻也什么都说不上来,或者说对着这张不太熟悉的面容说不上来。
觉得对不起太潦草,不足以填补多年的空隙,可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话。只好抬起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低头心虚一笑,尽力掩饰的惶恐还是从眼睛里露出一两分。
这一笑对于唐从筠熟悉得要命,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之中,他都看过了无数次,而这熟悉的笑,一瞬间几乎产生了回到过去的错觉,可错觉出现的并不是时候,若放得早一些,早到五年之前,多半是不舍多半是贪恋。
放到当前却不一样了,这是饱受风霜独占随后沉淀隐忍的现在。
多年冻出的刀枪不入很彻底,连早年前生出的近乎疯狂的爱恨搅在一块深深锁在名为“过往”的冰层下,冰层如本人一般坚不可摧,就此尘封。
一笑还算什么,连个飞雪都难吹起来。
在这一瞬间,锋北已经主动走过来想贴上嘴唇,刚想微微低头,竟然一下撞上了那人的鼻子,稍稍一愣才反应过来,他竟与自己一般高了,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错开鼻梁咬住唇瓣。
熟悉的气味使得唐从筠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要推开搞突然袭击的锋北,随即便注意到了那人偷偷上瞟自己神色的眼睛,像是冒了个极大的险,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一边袭击一边观察对方是否反感。
推拒的手落到半空哪也不去了,他莫名悲愤紧闭眼,环住了锋北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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