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 ”闵行远一把抓住他的手, 捋起袖子翻过来,手腕上赫然缠着一圈圈带血的纱布。
“这是什么。”
孟云池挣了挣, 将手收回来,淡淡道:“没什么, 有了这个你会恢复得快些。”
“我宁愿永远也好不了,也不愿意师尊用这样的方式来给我治疗……何况只是这种小病小痛, 师尊,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好吗?”
孟云池与他对视不过,叹气揉了揉他的脑袋, 有些心软:“好。”
“把药喝了。”
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闵行远不大愿意喝。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忍住胃里泛上来的几分反感,伸手扯了扯孟云池的衣角,“师尊莫走, ”他抬起头来,英挺的脸在烛光映照下宛若含了情般,眸光细碎:“陪陪我。”
孟云池端着食案的手垂下,将之放在桌上,探了探对方的额间温度,还有些低热。
权当是生病中的孩子下意识的粘人属性了,他应道:“好。”
闵行远往旁边让了让,“师尊坐这里。”
他规规矩矩躺在床上收束手脚,面向孟云池闭着眼,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均匀。
到底是自己手里长大的孩子,孟云池说陪着他就绝不会中途走开,他挥手关上窗,拿起一本杂志,慢慢看了起来。
跳跃的烛火明灭不定,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夜幕里静谧微凉。
孟云池在海浪的拍打声里渐趋困乏,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下书本,本想小憩一会儿,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闵行远的床上,他的半个身子都几乎被对方纳入了怀里,闵行远的头埋在他的发间。
孟云池习以为常,拿开闵行远的手抽身离开。
怀里的身躯一走,闵行远立马哼哼唧唧的摸寻起来,“师尊,师尊……”
孟云池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粘人,叹着气捉住了那只不停摸索的手:“我在。”
主角攻的酷炫狂霸拽呢?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小时候都没见过这么粘人。
闵行远的低热褪下去了,半眯开一只眼将他拉回来,“师尊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孟云池将他散开的一头乱发捋作一团掖在一处,低声:“我出去一会儿,晚些再回来陪你。若是不舒服就别出门出去了,外面风大,仔细吹着头疼。”
闵行远抬着眼乖乖巧巧:“好,我等师尊回来。”
孟云池将桌上残留着药汁的碗连同食案端出去,抬头遇到宋将离,执着一柄执扇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神色复杂。
里边昨晚一整夜的情形,他用神识一扫便知,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师弟会同自己的徒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同一张床上,举止亲昵。
“师弟。”
孟云池站定,眉眼微垂,神色平淡:“师兄。”
“你同闵师侄怎会在同一个雅间”
“他生病了,需要照料。”
所以你们就睡在同一张床上宋将离觉得问不出口,他见对方神色平淡无波,显然习惯了这种事。
“师弟,”宋将离将执扇收起,敛起袖子道:“你耳根子软,别什么事儿都依着他。”
“我的徒弟,我心里有数。”
宋将离深深凝视他片刻,上前将他手中的食案端过,“但愿如此。”
孟云池藏好手腕上的伤,“航行还有几天结束”
“两天左右吧,”宋将离道:“外面正落着雨,你就莫要出去了,”他用手指拨开孟云池脸侧的头发,“怎的脸色又变得这般”
“夜里吹风,受了寒。”
“待会儿去做个药浴,”宋将离摇摇头远去,声音消失在海浪声中:“从以前就不会照顾自己,到现在都没变……”
以前
孟云池皱皱眉,却并不深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觉得后颈微烫,却摸不到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后颈地方有个红印,散发几缕微光后没入皮肤间,不见踪迹。
孟云池坐在窗边眺望海面,被闲适的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系统,你许久没有发布过任务了。】
【是吗?】三只小系统拿小眼睛瞅着孟云池,依偎在窗棂上缩成三只小团,【不急嘛宿主。】
【这个任务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孟云池被吹得眼睛干涩,【主角攻和主角受好像越走越远了。】
【怎么我还没被评定为任务失败】
【宿主,】小白震了震翅膀,差点把旁边的小灰和小彩虹拱下去,【你就真的觉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羁绊吗?】
【能有什么羁绊】孟云池平静反问。
【宿主,】小白微不可见的低叹了一声,【有没有人说过你简直不食人间烟火。】甚至已经到了接近无情无欲的地步。
什么都不愿意深思,不愿意追逐,随波逐流,只在一旁清醒,动摇不了分毫感情。
曾经的你到底有多绝望过,才会变得像这样这般古井无波。
【不食人间烟火】孟云池笑了起来,【你这个词用来形容我,不太准确吧。】
【人间烟火怎么样我不知道,】他低头拨了拨玉佩流苏,【不过倒是有人说过我是人渣。】
【什么】小白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人说过我是人渣。】孟云池重复。
【谁】
【很多人,不记得了。】
他从不为谁驻足停留,却依然有人跟在他身后前仆后继,久而久之他就被谣言传成了人渣海王。
孟云池不太明白,在另一方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们都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愿意对另一个人那么疯狂炽烈,疯狂到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不惜日夜跟踪,明里暗里的窥探与接近。
这种自我感动式的消耗型感情,能在那么多人身上体现出来。
挺莫名其妙的。
系统一哽,欲言又止。
【宿主你觉得自己也会这样吗?】
【什么】孟云池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在说什么】
系统觉得自己问了句屁话,适时的闭上自己的樱桃小嘴,它若无其事的哼起了莺莺祥月。
……
丝纶阁下静文章
钟鼓楼中刻漏长
檐铃响响叮当
崔莺莺莺语唤红娘
红娘呀 你看月明明
明月当空照
……
蓦然间自己仿佛活了很久很久,穿过漫长的岁月尽头,孟云池有种正在养老的错觉。
逗花养鸟,关键这鸟还能陪聊唱歌。
养老神器。
作者有话要说:丝纶阁下静文章
钟鼓楼中刻漏长
檐铃响 响叮当
崔莺莺 莺语唤红娘
红娘呀 你看月明明
明月当空照
……
——歌词取自《莺莺祥月》感谢在2020-09-22 14:46:54~2020-09-22 23:3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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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同尘
两日后航船抵岸, 秋高气爽,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海船登岸,纷纷御剑而起, 各自离去。
孟云池望了眼身后一望无际的海面, 被碧波荡漾的日光晃了眼,拢袖独行,不再回头。
宋将离召出长剑:“师弟, 过来罢, 我带你回宗门。”
孟云池并不动, “师兄不必,”他想了想, “我想在外游历一番, 去人界逛逛,过段时间再回宗门, 师兄有事在身,不如先行回去向师尊复命。”
宋将离眉头紧锁:“当真不回”
“是。”
纠结半响, 宋将离道:“罢了,师弟难得有闲心想要外出, 但你可别胡乱游荡在外受了伤,我让凤师侄与你们同去如何”
孟云池摇头, “更加不必,凤师侄身为掌门座下首徒, 平日里的事务想必不会比我们少, 只怕耽误凤师侄的时间,何况只是出门外游一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让行远与我同行便可。”
宋将离看了看一旁的闵行远,眯起眼来:“哦是么?”
闵行远规规矩矩端站着, 八风不动。
但孟云池坚持,他也不忍去拂了他这少有的兴致盎然,便道:“好吧,待会儿我弄些丹药与符箓予你,路上多多注意些,莫轻易信了别人,也别给人伤了去,有事便捏碎符箓或者传灵讯通知我。”
“……”孟云池扶额,“师兄,我一千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你不是孩子了,但总不晓得照顾自己。”宋将离飞身而上长剑,“好罢,我不啰嗦你了,你多注意些便是。凤师侄,走吧,回宗门去。”
凤玉楼从孟云池身上收回目光,回神道:“好。”他笑笑,从骨子里透出的明亮温柔:“小师叔再见。”
孟云池颔首,仰头送他们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天边。
“师尊看什么这般入神……”闵行远在旁边吃味儿。
他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师尊想去哪儿。”
“不知道,随处走走吧。”反正他是不大想回去面对奉溪。这个人他喜欢不起来,天天对着难免有些视觉疲劳。
这附近最近的都城是晋阳,算是人界与修士的交界处,鱼龙混杂。
“去晋阳吧。”孟云池抬手戴上纱罩,听闻晋阳标志不少,正好前去看看。
“是。”闵行远在他身后抬脚跟上。
晋阳不算远,相距个百来公里,以修士的脚程,不出半日便到了。
这里很热闹,人实在不少。
城中有多个河道穿插而过,往来商船与车马不断,因有修士往来,其繁华程度不下于淮安。
两人入了城,掩去身形在人潮里穿梭,孟云池摘了面纱直接化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顶着张平平无奇的脸游荡于街边摊贩里,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回来。
递给闵行远。
“师尊”
“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他想了想,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来,“也不知道你长大了还吃不吃这种东西,罢了……”他正要收回手,手腕已被闵行远抓住了。
只见那高大身影渐渐逼近,闵行远动作轻缓的揉开他的手,将那糖葫芦拿过来:“师尊买的,我自然爱吃。”
果然是还没长大,怪不得那么粘人。
孟云池自认找到了主角攻愈发不对劲的理由,露出一个老父亲般的慈爱微笑,“好,等会儿给你买糖人儿。”
闵行远:师尊的笑怎么怪怪的。
路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孟云池领着人走进一家酒楼里,两人在角落里坐下,叫上几碟菜,一壶茶,慢慢吃着。
孟云池端起杯茶抿一口,没有成华宗里的茶水好,他将杯子放下没再碰过了,转而执起筷子夹了点凉菜送进口中。
味道不错。
酒楼嘈杂,两人又是坐的一楼大堂,隔壁桌背剑的侠士激动高声言语,唾沫星子横飞,不知在与旁人争论着什么。
“五日后的天品阁,都说那日里会有样不同寻常的东西展示拍卖,你们说那会是什么”
“能是什么,他们连万年前的龙骨都敢拿出来拍卖,还有什么能震摄世人的物什弄出来。”
“嘁,谁知道那龙骨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话只怕龙骨早就化成石了。”
“天品阁资底雄厚,幕后老板定非寻常人,这样的人怎会拿赝品出来糊弄人”
“那这次他们会拍卖什么,神神秘秘的,噱头弄得这样足。”
有人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其它人知道,但修士耳聪目明,凝神便能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听说啊,”他左右环顾一周,低声道:“那天品阁这次要拍卖的是同尘剑,知道点内幕的各宗门派都疯了,挤破头要抢这一次的座席名额。”
“什么!”
众人惊骇。
那同尘剑相传可是魔尊的本命武器,不详之剑。一剑破山海,独行单挑万宗,这剑邪性,威力却是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早已于万年前的乱战里湮灭,天品阁怎会有同尘剑的下落
它早该随着魔尊的陨落而被埋没了,怎会突然出世
“假的吧,”有人质疑,“这同尘剑与魔尊都只是传闻中的人物,万年变迁,谁知道这是不是曾经的人编造杜撰出来的消遣之谈”
“相传那魔界至尊可是九州八荒不世出的极品美人,这谁又知道真假传闻嘛,人人口传,难免有夸大的成分,哪怕是真的,”那人灌一口酒,烈酒宛如刀子般刮过喉咙,刺激至极,“这样一个美人不还是陨落在了仙尊剑下。”
提起奉溪,众人忽然熄了声儿,不敢再冒冒然议论,转而聊起了别的东西。
闵行远慢吞吞喝了口茶,眯眼去看孟云池,对方却毫无反应。
“怎么了”孟云池察觉到视线,抬眼看他,“有什么事么?”
“没有。”师尊就算是变了模样也依然吸引人,旁边那桌人已经频频往这边看过好几次了。
闵行远真想将他藏起来,谁也看不见,只能属于自己,只能看着自己,只能同自己说话。
然后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抚摸他,亲吻他,占有他……
他的手指微动,强自按捺下因为这个想法而忽然兴奋起来的情绪,默念好几遍静心咒才平复下来,控制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
酒楼的菜品不错,就是茶水一般,孟云池吃饱喝足付了钱,带着小徒弟出门去。
“你刚刚没有动筷,”孟云池回头:“没什么胃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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