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听闻成华宗众人要走,有些急切,当晚寻到宗主屋里来,请阮明将人留住。
“为何”阮明头疼不已。
“我……”阮绵绵面露几分羞涩,“绵绵有喜欢的人在里面。”
宗主皱眉抬头,“成华宗里面的谁”
这小女儿一向挑剔,谁也看不上,怎么会突然就有心仪的对象了且对方还是成华宗里的人。
阮绵绵的声音愈发的低,猫儿一般,“孟长老座下首徒,闵行远。”
又是孟云池
阮明心头烦躁,“不可。”
阮绵绵一怔,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阮绵绵跺脚,“你们把他们请过来,现在不欢而散他们要走,作为东道主不应该道个歉挽留一下嘛,二哥创下的祸让二哥去道个歉嘛父亲~”话到尾音她又撒起娇来。
“我是真的心悦闵公子。”尽管对方很冷淡,不理她,甚至无视她,但她就是喜欢,碰面的时候就会心跳加快,控制不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阮明眉头跳了跳,看见小女儿一脸天真的模样,只觉糟心不已。
“道歉可以,但你对那闵行远的想法最好收起来。”
阮文也咬唇瞪他,半响一跺脚,跑出去了。
第二日阮明亲自登上千重楼,当着众多道友的面朝孟云池道歉,之前那个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莱仙门宗主似乎一夜之间疲惫了不少,少有的示了弱。
孟云池接受道歉,两方关系霎时和缓不少,答应对方提出的逗留几日游一游这莱仙门桃花岛的提议。
宋将离脸色好了一点点,再见阮明一家人时却仍是一副无视态度。对方那小儿子害他师弟险些丧了命,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还清的
这对两家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却仍是要假作笑脸释前嫌的模样。
都挺难受。
闵行远揣着袖子在桃林中独行,半道又碰到一个拦截的不速之客。
此前早已碰到许多次,他动了动眉头,打算绕过去,对方却出声叫住了他,“闵公子。”
闵行远掸了掸衣袖,垂眸遮住了眼里的两分不耐,“阮小姐何事”
阮绵绵面露开心之色,“我找到你啦。”
她道:“今日风满楼新日开张,有许多新菜品,我寻不到人同我前去,不知闵公子可否赏个脸”
闵行远见她一脸期待神色,眼角抽动几下,“抱歉,在下今日还有事。”
阮绵绵脸上的期待变成失落,“这几日总是遍寻不到闵公子,寻找到了也是用这种理由搪塞我,闵公子这是嫌绵绵烦,要躲着绵绵吗?”
闵行远神情未变,只是道:“抱歉。”
“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上哭腔,“是绵绵哪里不好吗?闵公子要这样排斥我。”
“没有,”闵行远干脆道:“在下已有心上人,还请阮小姐另寻良人。”
“你——”阮绵绵第一次被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眼睛一眨,落下泪来,哭着道:“我不要理你了。”
她哭着离开,闵行远嗅着空气中被阮绵绵带来的香风覆盖的一丝熟悉气息,已经细弱道几不可寻,他烦躁的重新放开神识寻找起来。
找到人后,却发现对方和巫攒待在一块儿。
闵行远更烦了,却只能躲在暗处暗戳戳的偷窥。
远远看见两人交谈时巫攒不小心碰到了师尊的手。
闵行远磨了磨牙。
几刻后两人距离靠近,巫攒抬手在师尊头上片刻,拿下一朵桃花瓣来。
闵行远握拳。
师尊看见了,他却没将人推开,反而不知和巫攒说了什么,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两人在桃花林下一衬,当真是郎才郎貌。
闵行远竖瞳显露蓄势待发。
交谈不久后两人却分开了,巫攒说了几句话与孟云池道别,随后林子里只剩下了孟云池一人。
闵行远静待片刻,从林子后面转出来,假装刚刚找过来的亚子,“师尊怎的独自坐在这儿”
孟云池支颐,抬眸见他笑道:“过来。”
闵行远像只大型犬一样耷着飞机耳过去了。
“巫攒刚刚予了我两坛桃花酒,这南洲的特产,来,”孟云池翻起一只杯子,执起酒壶倒了七分满,“尝尝。”
闵行远轻嗅两下,一饮而尽,从喉间漫上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带着淡淡的桃花味道。
孟云池眼里泛上两分笑意,显得潋滟,比这漫漫桃林还要迷人眼。
“对了,有样东西一直忘了给你。”孟云池在怀里摸索片刻,拿出一样墨色的东西来。
那是一块墨玉,上面盘虬着一条怒目圆睁的黑龙,鳞片雕得精细至极,爪须栩栩如生,腾云驾雾间带着股睥睨苍生的气势,赫然就是闵行远的原形。
闵行远喉间一睹,默然半响,有些不敢置信:“这是……给我的”
孟云池又笑:“怎的这么一副表情,不喜欢”
这是那天初来南洲之时,孟云池买下的墨玉原石
他嘴唇动了动:“师尊早就……”
“是啊,早就想好了要送样东西给你,正巧看中这块原石,想着给你雕副玉佩,”孟云池身形晃了晃,显然喝多了,“哪想到最近出了那么多事。”
闵行远摸到黑龙背后有些圆润的弧度,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孟云池笑起来眼睛微眯,好看得紧,“翻过来看看啊。”
闵行远将玉翻过来,却见上面盘着一条粗脖子胖头蛇,正吐着小舌头,拿一双黑豆小眼瞅着他。
“哈哈哈哈哈……”
孟云池笑得差点仰倒,勉强支着桌子稳住身形。
这小黑蛇,画风实在有些……可爱得过头了。
正反面对比差距实在过大,好像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回家一脱下靴子,脚上却穿着一双粉色小猪的袜子一样。
闵行远勾勾唇角,将玉小心的揣进怀里,“谢谢师尊,我很喜欢。”
他过去将人扶住,看对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师尊难得有这么调皮可爱的时候,想……
——想呗,反正也就只能想想。
令人难受的三天时间一过,来参宴的众位宗门代表已经陆陆续续的走了,成华宗一众也将计划提上了路程。他们步上那巍峨豪华的高船,却显得兴致缺缺。
毕竟此行算不上特别愉快。
有长老见了孟云池站在船头看海上风景,摇摇头,过去与他说上两句安慰的话,又在心里叹息着走开。
毕竟他也委实倒霉了些。
海船破开海面,砥浪前行,满目眼花缭乱以假乱真的幻阵与海市蜃楼。
凤玉楼踏阶自里面上来,行至孟云池身边,“小师叔现在好些了么?”
“嗯。”孟云池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被拉到灭族的昔日仇人面前参加寿宴还得假装不认识的给他家人祝寿,这种感觉光是想想都令人牙酸。
也不知道凤玉楼是怎么做到这么久都不露声色的。
凤玉楼见对方看自己,顺势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来。
孟云池目光微顿。
这不是凤玉楼。
他正要抬手一击,却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手中灵力转了个弯,击在了海面上,孟云池叹道:“你还在那南洲”
凤玉楼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露出几分从未在他身上显现过的冷漠:“是。”
也是,那样的滔天仇恨面前,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你去我房间吧,旁人问起就知你我在房内交谈,不会有其它人前来打扰。”
也就不会发现,这船上的凤玉楼只是个傀儡的事情。
那傀儡一怔,复又露出凤玉楼最平常的温柔笑意来,只是里面多含了几分真心:“是,多谢小师叔。”
远在百里之外的凤玉楼收回心神,站在繁华大街中央,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仰望头顶上漂浮的上岛,目露阴郁狠色。
曾经欠的,现在都该讨回来了。
阮文也支颐在桌上昏昏欲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烛火震颤,细弱的火苗在空中微微晃动。
孟云池随众人走了,他也被宗主软禁在这初音阁里无法出去。
阁楼旁边的树上有悦耳的鸣啼。
阮文也皱皱眉,觉得太吵,伸手在虚空中一握,数十米开外的树上鸟啼突兀消失,不久后落下一具被捏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来,吓住了一名过往的侍婢。
那一声尖叫让阮文也眉头皱得更深,手中的茶杯往窗外一掷,瓷器碎裂之声乍起,尖叫顿止。
他长腿一抬,搭上桌面,身子靠着躺椅往后仰,眯起了眼睛,一副惬意做派。
朝着面门而来的利器让阮文也双手一撑,整个人腾空后翻躲过,锐目望过去,只见一面容普通的青年伏在树上,正看着他。
“我就说怎么最近眼皮老是跳,”阮文也毫不在意,掸了掸衣袖道:“原来是有人要来找麻烦啊。”
凤玉楼弓起身子半蹲下来,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却矫健如豹。
两人几乎是瞬间就交锋在一起,凤玉楼闯入阮明设下的禁制里,这原本是为了软禁阮文也用的结界,闯入在内的人无法动用灵力,只能赤手空拳的肉搏。
凤玉楼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刃,出手迅捷如风,被阮文也提起烛台挡下了一部分力道。
铿锵一声响,烛台应声而裂,阮文也顺势后翻躲开攻击,从桌下摸出一把长剑来,揉身而上,满脸失控的兴奋。
凤玉楼一跃而上房梁,折起身子去看地上仰视他的阮文也,反手甩出一众细小锐利的箭状暗器。
阮文也眼睛睁得极大,右手将长剑反握,一时将长剑使得眼花缭乱恍若虚影,竟将那暗器用剑给挡下来了。
他笑笑,用剑尖将最后一支暗器挑开,正要开口,声音忽然堵在喉咙里,再低头,只见左腰上插着一柄暗器,整只没入。
又是这里。
阮文也咬牙,径直用手将暗器整个□□,带起一阵血肉摩擦之声。
他一个激灵,将玄箭反手甩回去,被凤玉楼轻轻抬手执短刃格开。
血滴落在地上,阮文也咬牙切齿,“阁下既是存了杀心过来的,又何必遮掩面目,难不成是怕一时失手,错将自己暴露么”
凤玉楼像猫一样驻在房梁上,静静看了他片刻,足下发力,眨眼间便冲到面前。
“呵,”阮文也一边提剑挡下攻击一边说话:“还是不敢么,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凤玉楼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用手中的刀要将他戳成筛子。
阮文也逐渐吃力,最终失足绊了桌角,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再抬头时脖颈已被一把锋利的刃尖抵着,稍微一动就要刺进喉咙命脉里去。
他唇间带血,脸上却没有服输的神色,“阁下好武力,在下不敌,实在佩服。”他将沾血的右手往地上一拍,阵法纹路骤起。
这地上竟藏着一个阵法。
凤玉楼动弹不得,身子被禁锢在原地。
“阁下确实好武力,只可惜五感不怎么灵敏。”
阮文也又露出一贯嬉笑的神情来,“刚刚是你,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的五指划出一道道流光,糅合成符文,地上顿时光芒大盛,由灵力凝聚成的锁链将凤玉楼团团捆住,绞紧。
阮文也大笑:“再见啦!”
锁链蓦地发力,却没有在预料中将阵法里的人勒成千万截。
傀儡
阮文也在满屋炸开的零碎光辉里匆匆转身,却见身后埋伏的人早已蓄势待发,狠狠挥下手中匕首。
凤玉楼的眼睛变成红色,里面如燃烧了一团热烈的火,别样夺目。
阮文也晃神一瞬,只觉胸口微微刺痛,下一秒凤玉楼被阮明步在阮文也身上的禁制反弹,勉强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唇边渗出一点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血。
阮明出现在阁楼边,满脸怒色,朝凤玉楼拍出雷霆一掌。
哪想那携带万钧之势的一击还未来到凤玉楼面前,便渐渐消匿在途中。
阮明脸上的神情忽然一凝。
形势几番急转,院子后面的暗处拐出一个人影,缓步而来。
一步一步,从容缓慢。
那人影站定,身形修长,轮廓深邃,赫然就是闵行远。
孟云池在船上望了望碧波荡漾的海面,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背着手踱步片刻,恍然闵行远自上船起就再没见过人影,只说自己要在雅间里休息。
身边少了个小尾巴,竟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了。
孟云池扶额,本想前去看看他身体如何,又在两步后止住了脚。
罢了,他应该是真的累了。
别再去打扰他了。
他收脚回了雅间,正瞧见凤玉楼的傀儡在里面煮茶,见他来了,抿唇微微一笑,端的是清雅和润,如春风化雨的解语花,叫人不自觉的生出两分亲近之感。
孟云池合上了雅间的门,断绝外面偶尔来往人不经意间投进来的视线。
阮明现在的感觉可谓是惊诧了。
这年轻人他认得,分明就是那孟云池座下之徒,这修为深浅……竟是连他也看不透
这样轻的年纪,有可能么,明明近几百年都从未听说过有这番惊才绝艳之辈。
闵行远的衣袖轻摆,只看着他们,并不开口。连一旁凤玉楼眼里都满是惊疑,神色不定,手中短刃并未放下,防备着在场的所有人。
打破僵持的是阮明,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不知成华宗这位道友忽然出现,护这妄图谋害我儿的奸佞之辈,是何意图”
凤玉楼一摆袖,抿唇寻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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