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扬微微扬眉,“什么意思?”
“每个阵法都不是有无穷法力可以永远维持的,阵法越大,越消耗力量。”他走上前两步,看向陈景扬手边的绘制地图,“王爷住进别苑将将十日,如果并没有人献祭做法,那可能阵法的力量已经要衰竭。”
“…衰竭以后呢?”
小秋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人的魂魄永远回不来了。”
陈景扬猛站起身。
小秋急忙安慰道,“王爷别担心,王爷昨日夜深才看见小献手上浮现绳痕,这阵法的力量应是尚在,今日如果王爷要去,我也会辅以力量让阵法维持。”
陈景扬沉默片刻,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小秋沉声道,“好,葛道长,我相信你。”
小秋定定看了他一会,才又露出一个甜笑来,“王爷,您可真好啊。”
于是众人着手准备工作,陈景扬被要求佩剑和衣躺在主屋的床上。在他躺下去以前,小秋对陈景扬行了个礼,说,“王爷,您有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以后,为了您的安全我一定会让您回来。请切切记住,无论有什么事情,速战速决。”
“好。”
小秋又说,“我给您在手里留一道符,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替您挡一挡。”
陈景扬点头,右手摊开伸出来,小秋拿着笔正准备留墨,又凑近了仔细看了看,笑道,“我还是留在另一只手上吧。”
陈景扬的左手于是多了一个墨留的符咒。
他躺平在床上,按照小秋的吩咐闭上眼睛,然后听得小秋声音从高处传来,“王爷,我会摇三次铃,铃响过以后,您一定要睁开眼睛。”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一声“铃~”的脆响。
他没有听见第二声。
陈景扬感觉自己在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急速坠落,耳边有极呼啸的风声,他记得小秋同他说“要睁开眼睛”,于是他努力地想要挪动眼皮,却好像身体不听使唤。在他和身体抗争的时候,他听得耳边风声渐小,一切慢慢趋于平静,直到万籁俱寂。
陈景扬侧耳去听,鸦雀无声。
他再尝试睁开眼睛,这一次没有任何阻力,他缓缓睁眼看见了眼前的世界。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长街。
天是黑的,可路两边的建筑物不正常地返着白,即使一片漆黑毫无人烟,陈景扬也能清楚地看见长街的容貌。
干净、萧瑟、毫无生机。
他又回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这条长街笔直的贯穿下去,直到黝黑的无穷处。
陈景扬重又看向前方,谨慎地往前跨出了一步。
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试探过后并没有异样,陈景扬便大着胆子疾步走入长街。很快他意识到,这里仿佛是一个微缩的京城,他走过一个个紧闭着的府邸店铺,牌匾名字都能在京中一一找到对应。
但这些府邸中并没有太子府。
陈景扬疾行于长街中,视野里逐渐看见前方路的尽头有颜色黯淡的宫墙,以及更远更高处似有一尊神像,神像的面容隐藏在黑暗的夜空里,只能看见胸口以下石质的身形。
京城并没有这么小,皇宫并没有这么近,皇宫里也不可能存在一尊顶了天的神像,但此处是阵法所造的世界。
陈景扬瞬间明白四个外围星符所组成的方形模样的意思。
陈玹原是太子、他生前最后,也不是一心想要夺皇权吗?
陈景扬轻下脚步,右手搭在腰间剑柄上,缓缓走入宫门。
这宫门之内并没有亭台宫殿,取而代之的是圆弧形的石阶蜿蜒而上,直抵达石制神像的底部。
并没有人。
陈景扬轻握住剑柄,环视一周确认安全以后,迅速登上了石阶顶端。
那神像背后悬着无数只手,和身形简直不成比例,其中一只手落下至神像底部放着的石桌前,空合着掌心冲上,另一只手里拿着净瓶模样的物什,倒悬着呈倾倒状,此刻正滴答漏水,滴滴暗红色的液体有节奏地落入石桌上放着的一只小瓷碗里。
那瓷碗已经聚了小半碗液体,但却不似血液一般会泛起泡沫。陈景扬拿起那碗凑近闻了闻,一股说不上来的甜腻味儿。
他放下碗心中琢磨先生会被关在哪里,突然被第六感猛激得心中一凛,下一个动作就是回身用未持剑的左手一挡,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还来不及看仔细,已经有一个人被推开数尺绊倒在地,那人手里拿着的短剑也咣啷啷被弹飞出去。
陈景扬猛看一眼自己左手,葛秋留下的符咒逐渐在手中隐去。他又看向眼前男子,一边拔出剑一边走近几步到他眼前,用剑戳在那人胸口,沉声道,“陈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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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次都要拖到睡前拖无可拖才开始更新我也是没救了…
第52章
躺在地上的陈玹微微支起身,仔细看了看拿剑戳在自己胸口的来人,待他看清陈景扬的脸以后,又仰过头去哈哈大笑起来。
“我家先生呢?”陈景扬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陈玹胸口,右手倚着剑微微用力,剑戳破布料,刺进陈玹胸口。
背后传来一些碎石坠落的声音,陈景扬略一回头去看,身后石像的一只手上碎下一些小石块,滚落在石阶上。
他又回过头看向陈玹,只见那处剑戳进去的伤口不见血迹,而陈玹正略有些得意地笑着看他。
“这么久没见,堂弟一来就戳我心窝子。”陈玹狭长双眼微眯。
陈景扬微站起身,扬了扬眉,右手突然用力,直接把那把剑狠狠贯穿陈玹的身体,陈玹被这力道猛击,饶是没什么痛感也被激得犹如鱼儿打挺般一个猛颤,随即猛咳起来。
“看来你也不怎么怕疼,那我就不客气了。”景扬无视身后哗啦啦的一片碎石滚落的声音,也不等陈玹再有反应,又猛拔出剑,顶在陈玹的左肩上。
这一次陈玹终于小声呼痛了一声,方才的剑伤戳在肺里,他吐出一口血沫来。
“我再问你一次,我家先生在哪?”陈景扬再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陈玹左臂,整个将陈玹钉在地上。
这整个世界都乱七八糟的全是古怪,陈景扬这时候也没时间感慨自己为什么不多看看降妖伏魔的话本,搞得临到头来全凭自己的推测行事。
陈玹徒劳挣扎了一下,艰难挤出一个笑,“他是本王的…”
陈景扬弯腰拽起陈玹的领子,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陈玹,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他妈已经死了…”陈景扬狠命咬着后槽牙,目光落在陈玹脖子正中的空洞上,“你知道这几年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是没有亲手杀了你!”
反手又是一拳勾在陈玹脸上,陈玹先是正面挨了一击,又整个撞在石地,不由得有点懵,憋了半天才再咳出一口血来。
两拳以后陈景扬终于稍稍冷静了一点。
身后神像噼里啪啦地滚落碎石,陈景扬在第一次回首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葛秋所说的阵法寿数。其后几次暴打陈玹的碎石滚落更让他确信,阵法寿数和眼前的陈玹息息相关,他的命维系着这个阵法。这神像大概是某种赋予阵法力量的邪典神明,被陈玹用某种方式供奉——这供奉大概使用了陈玹自己,这应该是他过度虚弱,基本上只能躺着被自己揍的原因。
陈景扬站起身,扫视一下周围这微缩皇宫,他心里模糊地有了主意,于是又蹲下身拽起陈玹,开口试探,“你把他关在这皇宫里。”
他仔细看着陈玹的脸,尝试捕捉到一些微小的变化。
陈玹这时喘着笑了几声,突然咆哮道,“他是我的!他是我的!陈景扬!你别想带他走!他是我的!”
陈景扬猛出拳想要打他,拳挥了一半又忍住了,他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他是你的?”陈景扬强迫自己冷静,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他声音带颤,他用手狠拽着陈玹,“他没有一刻是属于你的,陈玹,你不过一直在强迫他,他有哪一刻真心属于你?”
陈玹仿佛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哈哈笑出声,“献儿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他还要永永远远陪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爱他?”
陈玹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至死都不曾面对过这个问题,而陈景扬的发问让他胸中由来已久的莫名焦躁骤然膨胀。
陈景扬垂下眼去,他放平语气,又重抬起头来直视陈玹问道,“永远留他在这里陪你?怎么陪?永远把他锁起来吗?”
陈玹的眼神飘忽,陈景扬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出去,微缩的皇宫在高台之上尽收眼底。
陈玹此刻突然挣扎着往后退了退,他好像终于咀嚼过来陈景扬的第一个提问,用尽全力地吼道,“我爱他?他不过是本王的玩物!”
“是吗?”陈景扬站起身,捡起一旁的剑,猛拽起陈玹将他往石台上一丢,剑狠戳穿陈玹的左肩,刺进石像里。
陈玹猛一呼痛,但他毕竟已只剩一些魂魄。
“我会带他走。”陈景扬语气不容置疑,“这个地儿你自己呆着吧,我家先生、永远都不会再来这个地狱。”
我本来想说太子的得意之处是“谢献的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我的”
但我本人实在没有第一次癖(相反我极其喜欢大美人的第一段感情错付被后来者拯救这种情节(。ì _ í。))
我也觉得陈景扬跟这种人争谁从谢献那里得到的多,实在不值得
当然现实世界里太子这样的人一定会说这样的话,如果我是陈景扬的话大概懒得理会直接打到他闭嘴
第53章
谢献是在太子离开后不久太子才勉力坐起身的。他微微后倾,尝试用手够到身后的地面。
他双手还被绑在一起,控制不好平衡感,但奇妙的是他的心竟然沉了下来。
谢献没时间慌张,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他没有猜错,此处靠太子生魂维系,不知阵法已经布了多久,但应该已是处于随时会奔溃的状态。至于强迫他喝的那碗东西,邪魔法术自有些勾魂摄魄的污糟玩意,谢献没心情细想。
他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在身后写下一道符。
若是在平时、在现实中,谢献会说这些符咒不过一道安慰剂。可是此处特殊,值得一试。
谢献仔细在脑中想象空间感,在背后地上谨慎地一笔一画写下符咒。那些图案他幼年已写过成百上千次,即使不去记忆也已经刻在他脑子里。
最后一个圈画完,他凝神念咒,随即“啪”的一声轻响,绑在他手上的绳子松开了。
谢献赶紧把手从一堆乱绳中抽出来,又挪动身子趴在脚踝边——他的腿经过几下挣扎已经整个磨破了一圈,谢献不去细看,只伸了食指在脚铐上写咒。
两次施咒让谢献额上已经布了一层细汗。咒术当然会消耗一些施咒者的精力,一般时候两个小法术并不会有甚大碍,但谢献被灌了几碗汤汁下去,一直虚乏得厉害,此刻是靠着一股“一定要回去”的信念撑着维持清明。
念咒之后脚铐应声而落,谢献只略伏在地上喘了一会,忽然听得不知哪里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又让他精神陡然紧张。谢献并不清楚这种阵法会如何崩溃,但他明白此刻没有太多时间能浪费,要不然——他要回去、他要…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比如那年立在雪中的陈景扬。少年人身材纤长,披雪而立,毛茸茸的领子里裹着一张俊秀的脸。
连谢献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好像总是会想起那个雪天。接着他攥紧了衣角。他要回去,他要活着回去,即使、即使…
他微微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停下那些无谓的想法。撑着力气站起来。
这个世界上,别人如何他无法控制,他只能做好他自己。也只该听从自己的内心行事。
碎石滚落的响动微微轻了一些,谢献拖着受伤的脚走到反省室的门边,轻推以后发现门果然是从外反锁,谢献定定神,借着火把微光在门上写符。
即使怎么凝神手也抖得厉害,谢献只能写一会停一会,心里祈祷太子并不会这么快返回。一个简单的落锁好像写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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