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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布心中有不敢明说的猜测——他猜雄主的反常或许跟乔瑞青阁下有关系。
他知道希利尔阁下有段时间跟乔瑞青阁下走得很近。这种“近”在雄主身上很少见, 因为他是那种傲气得理直气壮的雄虫, 嘲讽一切，从不屑于在社交上浪费时间。雅克布确信雄主身边的虫，不论雌雄, 都没有一只是他愿意交心的。
直到那位来自荒星的阁下突然出现。乔瑞青阁下来的时候，正巧是雅克布负责接待侍奉。他那天从雄主身上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倾诉欲——连信息素都变得亢奋起来。
再后来他发现雄主一期不落地追乔瑞青阁下的节目, 还披着马甲到星网上去收集那位阁下的语录。
有一次雄主还叫他送一本古书到娱乐室去, 书名是《所谓伟大爱情：异族诗歌拾遗》。
雅克布一直知道娱乐室是雄主的秘密存放地，希利尔阁下喜欢到那里去埋藏自己不为虫知的疯狂心思。但他说他的秘密的时候并不避讳他的雌虫们，因此雅克布零零总总也算听过了不少。
那天进娱乐室送书的时候，雅克布看到希利尔阁下弓着腰盘膝坐在落地镜子前面，伸手在镜面上描绘自己的轮廓, 眼神却不知落在何方。
希利尔阁下听到他进来，也没转头，只是喃喃地说：“他就是不一样，彻头彻尾地不一样。荒星来的虫都是如此吗？这么——浓墨重彩的样子，有这么多多余的情绪和同情心可以挥霍。”
“……让虫嫉妒。”
“他什么都有了诶。天天那么活得积极的样子……所谓‘梦想’啊还有‘爱情’，都像是传说中才有的。啊，灰扑扑虫群中的唯一色彩，一群卑猥小虫里突然降临的天神——你说是不是？”
雅克布知道希利尔阁下不是真的期待他的回答。雌侍而已，哪配和雄虫阁下谈这么私密的话题呢？他放下书，规规矩矩地到角落垂手站好，假装自己不存在。
果然希利尔阁下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要是我可以得到他就好了。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拥有这些？”
雅克布眼观鼻鼻观心，险些憋出冷汗来，最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后来他真的目睹了希利尔阁下的变化。日常小行为按下不说，最让他震惊的是雄主居然有一天拦下自己，说想学着开机甲。
苍天啊！谁听说过雄虫想学机甲的？雅克布正想好言相劝、委婉拒绝，却看到雄主难得闪闪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就说了“好”。
希利尔阁下居然学得很快，这大大超乎雅克布的意料。他看着雄主兴奋得像个孩子：“我也可以！看到了吗？我居然真的也可以诶——乔瑞青真是有魔力，哈哈哈哈！”
雅克布说：“是的，您做得很好。”
希利尔不在乎。“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蹲在那群贵族翅膀底下随随便便讨个生活。现在你看，我也可以有擅长的事情啦——”希利尔抬头看看，立马扫了兴，“靠，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洪兴邵仙怼堵家
看来这个回答好像并不让雄主满意，雅克布略微有点沮丧。
后来也许雄主和乔瑞青阁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希利尔阁下越来越喜怒无常。雅克布看在眼里，只希望两位阁下早日和好。
低气压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希利尔阁下好像又回到之前那种状态。雅克布看到雄主突然推开门大喊道：“太棒啦，明天又可以见到乔瑞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雅克布还是没有回应。希利尔特地跑过来骂他一句“傻虫子”，又原路跑回去“哐”地一声摔上了门。雅克布觉得雄主看上去心情不错。
*
那边乔瑞青已经犹豫了好久了。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可真要回一趟荒星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像乔瑞青这样的敏感身份、在这种敏感时期。
他半是继续收集信息，半是摇摆不定，不知不觉就又拖到了下一次节目录制前夕。
参加机甲比赛的雄虫不算多，一场预选赛结束就已经淘汰得七七八八的了。乔瑞青在星网上逛逛，发现他和希利尔这对“双子星”占据了大半热度。
雌虫那边赞声还是占据压倒性的地位，他们似乎认为作为雄虫还能把机甲开到这个水平已经是百年难遇。
他们说着：“看啊，他甚至可以打赢雌虫！”乔瑞青想想自己那三脚猫技术和节目组的破烂剧本，不由感到万分心虚。
他邮箱里的求爱信息一下翻了好几倍，信息一般是这样开头——“亲爱的乔瑞青阁下。我此前从未想过会有您这样的雌虫出现，我罔顾身份地相信您可以理解我的痛苦与荣光。贱雌的姓名是某某某，可以为您……”
这些消息乔瑞青都回复一句统一的“感谢抬爱，但是还是抱歉”。心下还是有些高兴，如果他所做的一切让虫感觉“被理解”，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通过这些信件，他自己也感觉被理解了。乔瑞青努力做了一些事情，然后得到了想要的反馈。这一刻他是最幸福的虫。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封来信来自一只小雄虫。
那只虫自称“未曾谋面的迷茫者”，小小年纪就凹出一副成熟矜持的口吻，看上去反而有点可爱：
亲爱的乔瑞青阁下，
您好！恕我不方便向您坦诚我的私虫情况。（乔瑞青返回去看看信封上熟悉的花体模板，会心一笑，心说这位朋友的身份早早就暴露了个干净）我是您的忠实观众，一部不落地看完了您所有节目。我崇拜您。
我现在在中心一所学院就读，上着最无聊的课程，过着最无聊的生活，感觉完全看不到未来。有时候我会羡慕那些上军校的雌虫们，他们为某个目标奋斗的样子看上去真幸福——但老师同学们笑我傻，我自己也觉得。我天生就站在他们目标的终点上，居然还不知足，真是罪过。
可是看着您，尤其是您在机甲赛中的突出表现，我兴奋到无法入眠。感觉我也可以有个事业，大概。（这只小傻虫已经完全放弃掩饰身份了，乔瑞青想）
这正是我给您写信的缘由，希望不会打扰到您。作为雄虫阁下的您，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一定付出过很多吧？我想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是什么造就了这样不凡的您呢？
又及：我知道您出身荒星——我感到抱歉，那一定很难。其实我有偷偷逃离中心的打算，去寻找真我。您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拜谢。祝万事如意。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迷茫者
乔瑞青读完了信，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这只虫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足够的“怪胎”天分，看来过不久虫族就又会迎来一位“希利尔第二”。
好笑之余就是难过。回到中心以后乔瑞青对虫族的了解迅速增长；对虫族社会越是了解，越是知道在世界的不同角落都有虫在因不同原因受苦。乔瑞青不由愤愤，这么大一帝国，就问什么样的虫才配快乐啊？
但是吧，寻找真我是好事情，可“逃离中心”是需要一定的实力和生存技能做支撑的。乔瑞青想想自己刚穿越来的那一段日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再说“什么造就了您的不凡”这种问题……
乔瑞青明白这是一封不得不回的信件，否则有一只小虫子即将走上作死道路。他斟酌几回，决定只回一封短信——
不知道姓名的朋友，
你好！很高兴我这些粗糙的节目和微薄的努力能对你产生一点点触动——尤其是你这样聪明的虫。
至于你的问题——我显然当不起“不凡”二字，但我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造就了现在的我，明白吗？你不需要刻意追求，只要保持思考，拒绝沉沦，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找到你想找的东西。
祝你成功。
又及：关于你“离家出走”的计划，我还是想很无趣地劝你一句安全第一。希望这不会让你厌烦。
你的朋友，乔瑞青
写完这封信，乔瑞青自己也是百感交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两辈子的生活片段，头一次感慨命运的神奇。果真没有哪一个经历是多余的，哪怕再不愉快。
就像伤口会留下伤疤、挤压会留下皱纹，或是摩擦会在指腹留下茧子，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在灵魂上留下痕迹。
乔瑞青不好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既然这让那么多观众朋友受到激励，那他就姑且将它们视作祝福。他感觉自己和观众达成了互相治愈。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节目的热度一起，他的粉丝团正式形成了。他的粉丝们扒遍星网，找出有关乔瑞青的每一条讯息，最后自豪地把“曙光先生”顶在自己ID上。
原只是荒星上顾客们的一句小调侃，现在这个称呼悄悄地在星网上蔓延。如同小小的星火。
而主人公乔瑞青刚刚出门寄出所有回信，顺便取回了机甲赛节目组的新通知。新一期节目又要开录，这回又是雄虫内部对决。
他的对手是——希利尔？！
第32章 决赛 阿诺向来自诩勇敢，从来没有想过……
乔瑞青扶额, 心说怎么每次比赛都正巧碰上熟虫。
别虫也就算了，希利尔……见面实在是尴尬。又不算朋友，又不算敌虫, 乔瑞青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乔瑞青再重新把通知函读了一遍——“经过组委会抽签，您下场比赛的对手是希利尔阁下。比赛将于星期三举行，今晚我们将派遣专员与您进一步沟通。”
……他觉得组委会在搞事情。他和希利尔是比赛最有话题度的两位选手，之间还有一点似是而非的绯闻。所谓“双子星”对决, 显然是一大爆点，怎么半中间就用掉了？
只好等晚上沟通的时候向负责虫反映。
于是乔瑞青坐卧不安地等到了晚上，准时接到了负责虫的通讯。
“您好，乔瑞青阁下~”还是那只跳脱的虫负责对接，“相信您在通知函中已经看到啦，下一场节目您将会对战希利尔阁下。想必会十分激动虫心！”
乔瑞青抓住机会问道：“我想请问, 为什么我和希利尔的比赛会被安排到这么前？我本来以为这至少是决赛该发生的事情了。”
希望节目组不会跟他扯什么随机抽签, 乔瑞青才不相信这种处处是剧本的节目里能有什么巧合可言。
负责虫笑道：“啊, 是的。我们本来也有这样的计划。但实不相瞒, 下一场比赛就已经是雄虫场的决赛啦。”
从预选赛直接跳到决赛，这种操作乔瑞青可是第一次见。
负责虫主动解释：“主要是几位进入复赛的雄虫阁下不满您二位抢占风头——大家咖位都大，不愿在节目中做配角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雄虫选手大半退赛, 节目组决定直接取消多余赛制，把雄虫组的决赛提前, 还请谅解~”
“赛后的雌雄友谊赛不会取消, 获胜的虫将直接与雌虫组冠军对战哦！”他眨眨眼睛，强调道。
……好赖这也是个官方节目，怎么也由得那群雄虫任性。负责虫似是看穿乔瑞青心中所想，说：“帝国这边当然不会追究啦。托您的福，这次节目的举办目的已经超额完成了, 您看现在民间的呼声多么热烈啊。”
乔瑞青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在心里把那些出来打工还端着爸爸架子的雄虫翻来覆去骂了一千遍。他们是逍遥了，自己又要面对烂摊子。
也算不上完全是个烂摊子吧。就是他刚刚才与希利尔闹掰不久，再次见面难免尴尬。
这次的比赛比较简单，没什么剧本可言。主要是他们两只虫往赛场上一杵，就已经有足够的效果了。跟负责虫再稍微确认一下细节，乔瑞青就打算挂断通讯了。
“啊是了！我刚刚从希利尔阁下那边回来，他有一封信要给您。”负责虫一拍脑袋说道，“还有一个口信，‘麻烦把我放出黑名单吧，求求啦。我发誓我学乖了，这次肯定不烦你’。”
与此同时，乔瑞青的终端“叮咚”一响，收到负责虫那边传来的短信。负责虫浮夸地大幅度鞠躬，逃也似飞快告辞。
乔瑞青：……
阿诺都还没有半点消息呢，怎么希利尔这么执着。乔瑞青拒绝承认此刻自己十分希望收到的是阿诺来的消息。
这次希利尔的来信简洁而正式。
“亲爱的乔瑞青阁下，我正式为冒犯过您名誉、伤害过您感情的不恰当行为道歉。我不该为了一时的好奇向您草率求爱，这是对我们友谊的亵渎。我深切地反省我的罪过，得到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咎由自取——可是我还是想问，我们之间的友谊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可是希利尔这封信还是弄错了重点——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乔瑞青不需要他道歉。只是觉得在明知对方有超越友情的感觉时继续做朋友有点尴尬而已。仔细想想他还是没有给希利尔回信，也没有动他的黑名单。
“一时的好奇”，乔瑞青居然有点被说服了。他想起那条被希利尔当作见面礼送来的黑曜石手串，正常虫怎么会在初见的时候就交付定情信物呢？
如果这只是个疯疯癫癫的过火玩笑，那乔瑞青当然不会再介意。只是希利尔的前科让乔瑞青哪怕当面聊天都不一定分得出真假，更别提只通过文字了。
反正很快就又不得不见。到时候再说吧。
乔瑞青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打算去线上训练室消磨一个晚上——希利尔展现出来的机甲技术让他有些紧迫感。
虽说什么“雄虫战神”都是营销出来的虫设，但事到如今乔瑞青还真的不想输。尤其是面对希利尔。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比赛日。
这回乔瑞青在准备室没有看到希利尔的身影。场地里从观众到工作人员都显得格外亢奋，显然对这场比赛期待已久。
“阁下加油！”路过的虫笑着喊道。
乔瑞青一一颔首致意，找到平时他最喜欢的角落坐下，在脑海里把所有要点再过一遍，并且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
他把双手枕在颈后想放放轻松，却在靠背上摸出一张纸条来：“你没有回复我的短信，我就知道，哼。那来打个赌吧？就赌今天的比赛结果。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赢了，我就无偿帮你逃离中心一次。你不是想回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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