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着熟悉,燕无怀想,难道是我认识的人?他在脑子里搜寻许久,却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而背对着这人始终没有出声,一动不动。他越是如此,那说话之人便又是焦急,语带哀求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燕无怀看得皱眉,觉得这白衣人太过冷漠了,人家都如此哀求认错了,却丝毫不肯松口。正当燕无怀以为他还要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你走吧,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噔!这个声音燕无怀一听便认出来了,这是严爵的声音!
为何他会在自己的执念之象中见到严爵?这个问题燕无怀来不及思考,他满心好奇地想看另一人是谁?是严爵的朋友吗?
恰好此时严爵侧了身往旁边走了半步,那后面的人完全出现在燕无怀眼前。
这一眼瞧得清晰,可让燕无怀愣得嘴巴都没能合上,这是他自己?
燕无怀眯起眼睛使劲去看,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怎么可能是他自己呢?可细瞧之下,那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像是一个人。他身着白色锦衣,头戴金玉冠,燕无怀确定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打扮!
他百思不解,思索着,莫非是又进入别的阵法之中?肯定是的。阵法这东西最烦人的就是虚虚实实,分不清楚。
就在燕无怀想再看明白之时,却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正要回头,却又感到一阵旋风卷来,他站在原地不动,却感觉周围景物正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越来越快,直至让他无法看清,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啸而过,他被吹得睁不开眼。
等到周围平静下来时,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严爵几人了。严爵,毕雪峰,贺兰端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昆仑弟子。
严爵拉住他一只手臂,问他,“无怀,怎么了?”
燕无怀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仿佛受了重伤一般,可他自己一无所觉,迷茫地问,“什么?”
严爵见他神色不对,紧张道,“你方才遇上什么?可是受了伤?”
燕无怀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啊,我就看见你在一个仙山的地方,还有……”
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这话他来得及说出口,那昆仑派弟子忽然倒地,砰地一声吓到了众人。贺兰端方站在旁侧,慌忙蹲下去看,毕雪峰紧跟其后,也过去探查。
毕雪峰探过那昆仑弟子的脉息已弱,当即抬掌运气,为他输入真气,燕无怀也探过身问,“他怎么了?”
贺兰端方起身道,“他应该是被摄心阵里面的东西吓到了。”
“被摄心阵吓到?”燕无怀疑问,摄心阵所能见到的是自己内心的黑暗,这昆仑弟子心里在想些什么?竟能把自己给吓到了!真是不可理解。
贺兰端方道,“是啊,我方才遇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被吓坏了,所以我才带着他一道,幸而毕道长及时出现,不然我也要被吓死了。”
燕无怀见毕雪峰已然将那名昆仑弟子救回,便有了闲心同贺兰端方闲扯,“世子心里的执迷是什么?”
贺兰端方叹了口气,扫了他一眼,“我看见我爹被我领回去的猫妖吓死。”
燕无怀一听,心生怜悯,原来贺兰端方一直认为是自己领回去的猫妖吓死了平阳侯,平日里看他没心没肺,却不成想全藏在心里了。燕无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世子,侯爷是命数到了,不是你的错。”
贺兰端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严爵却开了口,“世子方才是如何出阵的?”
贺兰端方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拍了我一下,我便出来了。”
摄心阵的解法很简单,只要当入阵者身处阵中之时,有人拍一下他的肩膀,便能将他唤出阵中。但问题是所有人进了水面镜,便都身处在各自的摄心阵中,谁能去拍别人的肩膀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么就是当两个入阵者相遇时,如果有一方的执念所造的力量大大强于另一方,那么将会吞噬掉另一方所在的摄心阵。
毕雪峰方才入阵艰难,他的执念力量必然不会强大,那么是这昆仑弟子的执念力量吞噬了贺兰端方所在的摄心阵法,使他醒了过来?
严爵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有不通之处,可此时也没有时间供他细细揣摩,当前首要事情还是要先破除这六十四阵,等出去了再说。
毕雪峰将那醒转过来的昆仑弟子交给燕无怀和贺兰端方扶着,那弟子面色惨白,神情呆滞,显然是神魂未安。毕雪峰和严爵在前方开路,接连又是破除了数个阵法。
忽然之间天地顿开似的一亮,六十四阵全破,他们又出现在蓬莱岛前的水面之上,只消迈步上岸,便登上蓬莱岛了。同他们一道的还有数十名道人,以及灵山派和昆仑派的弟子,这些人全是方才的入阵者,此刻看来多数面色难看,疲惫尽显,可谓是狼狈不堪。
那昆仑派弟子远远瞧见燕无怀一行人,赶忙过来接过他们那位弟子,问,“我师弟这是怎么了?”
燕无怀如实答了,昆仑派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边灵山派的人见到了毕雪峰,接二连三地跑过来,仿佛一群猴儿一般,嬉嬉闹闹,“大师兄,你不是晚点才到吗?”
毕雪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昆仑弟子先开口了,厉声道,“你们灵山派掌门何在?”
语气相当不客气,毕雪峰闻言抬头,见昆仑派那副脸色,便知又是要找麻烦了。他轻手将围在身旁的灵山派弟子拍了拍,让他们退到一边,自己站在那昆仑派弟子的面前。他长得高,又昂起了下巴,居高临下似的拿眼扫那昆仑派的人,懒懒地问,“找我师父干嘛啊?”
昆仑派弟子见他如此做派,怒火烧得更旺,“这大道法会乃是由蓬莱主持,陶山翁任意妄为地在这里设下什么幻化阵!存心找麻烦!”
昆仑派弟子方才在阵中几度陷入困局,在诸多道友面前失了脸面,这对昆仑派来说,是不可忍受之事,故而此刻出阵,便是先将矛头指向那布阵之人。
毕雪峰与他们昆仑派相识多年,自然也知道他们这德行,他轻笑一声,很有陶山翁那股无赖劲儿,“你自己学艺不精玩不了,还要找我师父麻烦?”
昆仑派弟子哪听得了这话,当即拔剑相向,“岂有此理,你灵山派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
“那我就领教阁下高招,先说好,输了可别哭哦。”毕雪峰神色轻佻,十分不把昆仑山这群人看在眼里。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恶斗就要上演,却不想一个沉稳声音响起,“抚舟,把剑收起来。”
那昆仑派弟子闻声皆停手收了剑,拱手向那来人施礼,恭敬道,“师父。”
此人便是昆仑派掌门段中天,他是个浓眉方脸的长相,颇有威严。看样貌年岁约莫四十左右,这说明他修为大进之时便是中年,想必该是有天资的,可却迟迟没有修成正果。不知是何缘故,想来他比重明道人还要年长的呢。
他迈步来到毕雪峰面前,神色平静地看了看他,“这就是山翁的高徒吗?果然不俗。”
话虽是称赞之语,可语气却是平淡,显然只是客套。毕雪峰这资质他还不看在眼里,资质更好的他也见过,那又能如何呢?
毕雪峰对着他倒收起了那副无赖姿态,拱手道,“段掌门有礼。”
段中天巡视了一番四周,道,“山翁胡闹了,让诸位饱受折腾,大道法会虽是切磋术法,但点到为止即可。”
众人本就被那阵法折腾得够呛,正是怨声载道,段中天这话一出,便博了许多赞同。段中天心中有数,又一副主人家的口气,“诸位还是先行上岛歇息吧,大道法会七日为期,歇足了精神,方能再战。”
众人纷纷拱手道,“段掌门说得有理。”
围观众人散去,段中天又朝着燕无怀几人而来,他先是瞧了瞧燕无怀,道,“无怀如今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啊。”
燕无怀从未见过他,却不知他怎么认出了自己,只好拱手道,“段掌门好。”
段中天点点头,紧接着他在严爵脸上扫了一眼,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于是便只拿他当蓬莱的一名弟子,将目光转到了贺兰端方身上,“小侯爷一路辛苦。”
贺兰端方点点头, “确实不容易。”
“小侯爷请随抚舟去吧,你的住处跟他们安排在一处。”段掌门交代了这句话便离去。
贺兰端方也被昆仑派弟子带走,仅剩下严爵和燕无怀二人。燕无怀见人走远了,扭头去看严爵,想叫他同自己回院子去。可转身一看,“严道兄?”
严爵“嗯”了一声,燕无怀凑近过去,眼前人面目全然与严爵不同,若不是那身衣裳,燕无怀还真认不出来,“你做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无怀知晓前世事 道友切磋试高低
严爵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问,“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小院吗?走吧。”
严爵不但用易形法变换了容貌声音,他还将自身道行隐藏了起来。此法通常只会被更高道行者识破,方才段中天没能认出他,那么就说明如今他的道行已在段中天之上。
燕无怀猜想严爵大概是跟昆仑派的人有了过节,可能还已经叛出师门,跟他二师兄一样。为了避免让昆仑派的人认出,所以才施法易形的。严爵对昆仑派的事从不说起,燕无怀便也不问。
昆仑派那伙人跟他没有半点交情,而严爵可是他的好朋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他自是要站在他严道兄这边的了。
燕无怀领着严爵往自己住的小院走,数月未见,小院一切如旧,他和师父老躺着的那两把老藤椅连位置都没变化过。
他推了院门而入,口中喃喃道,“不知道师父回来了没?”
他走入院中,大喊了一声,“师父。”
无人回应,看来老头子在外面玩得比他还开心,连大道法会都不赶回来了,燕无怀撇撇嘴,心中腹诽他师父。回头瞧了一眼正往岛后方向出神的严爵,道,“严道兄,赶紧进来。”
严爵闻声而动,慢慢走到他旁边,见燕无怀正弯着腰查看他那盆狗尾巴草,看来掌门师兄还是有派人照料他这盆狗尾巴草,见它长势正好,燕无怀放下心,伸手摘了一根叼在嘴边,姿势熟练地往老藤椅上一躺,抬头看天,“严道兄,你以前认识我吗?”
严爵在另一边的老藤椅坐下,猛地转头过去看他,僵在原地,他想起来了
可燕无怀睁眼看天,并没有注意,只在思索着,“或者说你认不认得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严爵看他神色,缓缓回正了脸,心中犹疑是否要将实情全部告诉燕无怀,可他如何说得出上一世宋允对他的心思,想了想,先问,“你怎么这么问?”
燕无怀的心思比他简单多了,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方才入那摄心阵的时候,见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燕无怀的执念是上一世的宋允?他上一世有何执念未能忘怀?还记挂到这一世?“见到什么?”严爵再问。
燕无怀吐出嘴边的狗尾巴草,道,“我见他和你正在吵架呢,你们认识吧?”
燕无怀揣测严爵想必是将自己当做他那个朋友了,所以才会一直跟着自己,如此想来,还真有点令人失落。不过他生性豁达,倒也不在这里多加纠结,此刻问来,纯粹也只是好奇而已。
“吵架?”严爵回想百年前,他和宋允自认识便是一见如故,几乎没有相争的时候,若是有,宋允也定然让着他。唯一一次争吵不休,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着宋允同他表明心迹,他却吓得不知所措,装作一副狠绝样子,狠狠地将人骂走了。
这是他的执念?隔了一世还记挂着?
燕无怀看见了多少?他知道了宋允对他的心意吗?此时哑声道,“你全看见了”
燕无怀看着天色将晚,便寻思着得带严爵上前头去寻顿晚饭吃,这蓬莱弟子们未必知道他回来,估计没人给他送饭菜。于是心不在焉道,“瞧了一会儿,你脾气可真大。”
严爵有些不敢看他,没有做声。
燕无怀直起身来,想起自己最初的问题,“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严爵叹了口气,“他叫宋允,是天上的恒玉灵君,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仙家啊。”这么一说,燕无怀也活络了心思,眨眨眼,“难不成我是那灵君的转世?”
严爵点点头,他早就认定燕无怀是宋允的转世。
燕无怀眉开眼笑,双手一拍,兴奋道,“那如此说来,我也是下凡渡劫的吗?”
这严爵就不清楚了,但燕无怀拉起他出去找饭吃,一路上畅享百种情节,“严道兄,你说我是渡什么劫?会不会和文曲星君一样,也是渡情劫的呢?”
严爵见他越说越远,正色道,“你若是下凡渡劫的仙家,那你还不好好修行,否则时间一到,修不成正果,你就无法重回仙班了。”
燕无怀一听他提修行,当即蔫了,垂头丧气地前往膳食堂。
蓬莱的膳食堂修在了岛上一座矮山山脚,这些年由于厉无相管事有方,这膳食堂也翻修过一次,宽敞透亮,饭菜也比从前好了不少。一入门便见三排长长的桌椅,从门口直直通到最末端,左边几名弟子守着一长溜的饭菜,按顺序派发给客人,右边则是一面墙的酒缸,里面都是上等好酒,专门背着宴请客人的。
燕无怀从前让师父住在一处,饭菜都由弟子们定时送上门,鲜少过来。他先是拽着严爵溜达了一圈,参观得差不多之后,方才取了饭菜,同他寻了个位置坐下。
今日除了蓬莱弟子,还有许多前来参加大道法会的道派弟子,至于他们掌门师父之类的人物,自然是在厉无相的宴请席上。
燕无怀吃着饭,瞧着这膳食堂中各派分明的局势,昆仑派的人竟然与灵山派的人隔席而坐,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全挤在了一堆,方才在外面没打起来,这会儿要在这里打上一架不成?
燕无怀盯着这两派弟子,等着看戏。果然不出所料,他饭还没吃完,那边便起了喧嚣!
灵山派一人拍桌,“谁动的手脚!自己站出来认了,否则别怪我灵山派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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