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绍辉立刻急了,喊起来:“什么啊?才4千块钱?四千块钱连部相样的手机都买不到!”
“我用的手机就两千多点,可以打电话,可以发信息,还可以拍照、视频、上网、打游戏!”斯惟严厉地反问,“你不是为了学习才要买的吗?哪怕是一千多的手机,只要可以登陆浏览器,照样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既然是为了学习,就不要想太多不实用的东西!”
“我同学买的都是iphone!我拿一杂牌子的手机,怎么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拿出来?”
“正规品牌国货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为什么只想着一个国外品牌?究竟是用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想要面子,自己挣!别想伸手跟父母或别人要!暑期这么久,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工赚钱?”斯惟陡然提高声音,“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打工了!我上大学的时候还背着一身的债!”
余绍辉不服气地撇撇嘴,背转过身,狠狠地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出去。
继母打圆场说:“小惟你别生气嘛!我知道你心里烦,这些年很辛苦,要是我再能干一点,也就不用给你这么大的压力了。”继母擦去眼角要流出的泪说,“我对不起你……”
斯惟转过身不想看她,她这些话,他早就听得又厌又恼。
继母絮叨了几句,话题又扯了回来。
“小辉确实不懂事。不过,我们站在他的角度想想,班里的学生都比他穿得好,用得好,他比不过人家,多半是要被别的孩子嘲笑的。即便咱们这些大人不也会遇到势利眼吗?小惟你上学的时候不也被人孤立过,被看过笑话?那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我知道不好受!”斯惟态度依然坚决,“但是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只能受着!除非自己争气,强大到别人不敢在你面前势利!否则永远都能看到势利的人!买iphone的钱,我是真的没有!”
继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也说出来。
斯惟叹口气,说:“当年您改嫁,我奶奶给您10万陪嫁!有7万是她借的,说好了钱是我们祖孙两个还。现在她不在了,钱就是我一个人还!还有当年买房子借的钱,加上利息,总共是17万!我要还别人的债,也要供养您,每个月2千块,是我最大的极限了!您想过,这些钱,我去哪里挣吗?”
“对不起,小惟……”继母皱起眉头,眼睛里又蕴了两汪泪,“妈知道,这些年苦了你……”
“您不知道!您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跟我提iphone了!”说起这些,斯惟的眼睛就容易酸涩,他努力忍着,“我大一签的公司,一个糊逼挣到手里的钱曲指可数,因为没有多少活动会安排给没有名气的训练生。好不容易能接到一次,还要被公司抽成,拿到手的钱真的有限!我上学都要靠贷款!你们谁帮过我?”
继母除了抹眼泪,什么话也不说,余绍辉摇头晃脑、东张西望,满脸听得不耐烦。
斯惟垂头,苦笑了下,心想:说这些干嘛呢?求人家可怜吗?谁会理你?
他收拾好情绪,从包里取出拟好的收据和笔。
“这4千块,您要是愿意提前拿走就签个字,我去给您取钱,不愿意就算了!等过两个月,我给您送去。”
余绍辉满脸不高兴,继母看他的脸色,没有随便就答应。
斯惟冷笑一声,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要真心疼您自己的儿子,应该让他知道自强自立,而不是时刻伸手!当年我们的约定是——您养过我小,作为回报,我会给您养老,只养您一个人,而不是您全家!”
见他们迟迟没有接的意思,斯惟收回伸在半空里的手。
继母忽然伸手抓住的手腕:“好吧!”扭头用商量的口吻看着余绍辉说,“4千就4千吧?”
再不答应,这4千都会没有的。
斯惟送走他们,回到家里,看到周未坐在沙发上在等他。
身边放着巨大的背包,身上也换了要出门的衣服。
他的眼皮一阵跳,镇定地换鞋,思索怎么跟周未说。
慢慢走过去,挤出笑容:“你……你要出门吗?”
开口时,声音不稳,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他盯着那只大型双肩相机包,飞快地想起,周未说,普通扫街只要背只小相机就够了。这么大的阵势,是把房间里贵重物品都装上了吧?
周未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有以往一惯的笑容,甚至连点暖意都没有了,他心里没由来得发虚。
“周未,我们能聊聊吗?”
周未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坐在这里半天,已经冷静下来了。
不过是一时气愤,觉得他们家的亲戚都在欺负他这个孩子罢了!自己是个外人,顶多算朋友,凭什么管人家的家务事?
他们亲戚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纠葛,自己了解不深。
斯惟要怎么处理私事,怎么决定钱的去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立场管?
听到斯惟的话,他什么也不想说,因为没有资格!
但是又憋着一肚子火,这么相对而坐,非得发泄出来,吵出来不可!他活到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不为不相干的事情和人争吵!
周未拎包起身,说:“改天吧!我晚上有活动,先走了。”
他平淡地回应一声,说话时都没有看他,就往门口走去。
斯惟心里忽然慌了,想也不想拉住他的手臂:“周未!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现在说,多半会吵架。
周未抽回手,习惯性地笑笑:“我赶时间。”
他走到门口换鞋。
惟跟过去,嗫嚅着说道:“周未,我明天一早要去拍广告,晚上还要赶回剧组……你能不能先听一下我的解释……”
“为什么要跟我解释啊?”他这种软弱可欺的模样,周未看着更火,“你是成年人了,怎么处理你的家务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方便说太多吧?”
“……”斯惟所有话顿时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股气堵得难受,酸涩顺着气管钻进肺里,在那里扎着,迟迟缓不过来。
周未换好鞋子,拎着相机包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现在摔门走了,晚上就滚回来了~
☆、第 40 章 像兄长一样
八月底的天气,早晚凉快,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是灼热难耐。
被室外的热浪一扑,周未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早了。
原本是打算等太阳再落一落,四五点钟出门的。
闹了这么一出,不可能立刻回去,不过——想到他最后那两句话,斯惟听到脸色都变了,明显受到刺激。
自知说得话过头,心里懊悔不已,在脑门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你真是莫名其妙啊!”
车在太阳底下暴晒,里边的温度就是小蒸笼的温度。
把包放进去,开了车门车窗降温。
自己躲进阴凉,坐在旁边的路牙子上,不觉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儿。
周未走了很长时间,斯惟还站在门口发呆。
奶奶去世之后,他和几位亲戚的关系都淡了,只和几个同宿舍的同学关系比较近,但是同学之间的关心也有限。
除了周未,他没有分享过自己的事情给其他人知道,因为有这样的亲戚他除了无奈,还觉得丢脸。
只有周未和他的童年都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彼此能懂被人嘲笑,被人抛弃的感受。
所以,在和周未的相处中,他慢慢放下戒心——周未总能周到妥贴地照顾到他的小心思。
周未这次生气,是因为担心他被这些亲戚欺负,质问他是包子还是白莲花,他能理解。
但周未说他们是普通朋友,他觉得很难过,像心口被划了一刀。
他一直都把周未当作可以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好兄弟!
愿意亲近对方,同住一个屋檐下,把他当成值得信任的人。
他不想失去周未这个朋友,只要周未不觉得厌烦,他愿意把自己啰嗦的家务事说给他听。
晚上,周未回来应该心情能好一点吧?
他没有胃口吃东西,从剧组赶回来也很累。
躺在床上打算先睡一会儿,等周未回来,希望自己精力充沛,不要脑子转不动,说了让对方不高兴的话。
睡得迷迷糊糊,因为想着等人,并不踏实,每次听到外边有声音都要惊醒,怀疑是周未回来了。
后来,半梦半醒,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匆匆拉开卧室的门,看到周未把打包回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反倒被他的开门声吓一跳,抬头看过来。
斯惟怀疑自己在做梦,不错眼珠地盯着眼前的人,手在底下偷偷掐了一把腿上的肉。
嘶——真疼啊!
不是做梦。
“周未……”他的嗓子哑得厉害,但是心情忽地一下雀跃起来,“你回来了?”
周未也在看他,嗯了一声,突然移开目光说:“没吃饭吧?我打包了晚餐,一起吃吗?”
“好……”他用手指梳着压乱的头发往外走。
走了两步,脚底下凉嗖嗖的,低头看到自己光着脚丫。
他不好意思地冲周未笑笑,转身回去穿拖鞋。
周未看着他逃跑般的背影,忍着笑,摇摇头,继续把食物包装盒打开。
即便撩妹无数,见惯了不同的笑眼,但是想到斯惟从卧室门内乍然出现的目光,他的手还是僵住了。
——那是一种满心欢喜藏不住,从眉梢眼角溢出,瞬间点亮眼眸的光彩,让他不敢直视!
却跟着心生愉悦。
他在心底叫自己的名字:周未!你是五行缺爱?还是八字欠揍?小毛孩子一个高兴的眼神都能让你心神荡漾?你是有病吧?病得不轻!
……可、可那个眼神太真诚了!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目光,才愈发觉得真诚难能可贵。
斯惟趿着拖鞋走过来,打断他的神游。
“我来帮你。”
“不用了。”周未用下巴示意,“去洗手吧。”
“哦。”斯惟乖巧地应了一下,转身去洗手间。
斯惟洗手回来,飞快地瞄了一眼沙发,周未出门前拎走的大包放在上边,人也在餐桌后边坐好了。
两个人吃饭时都没有开口,氛围安静得斯惟不习惯,以往都会多少聊一些话题。
几次偷眼,周未都低头吃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周未开着车在外边绕了好几圈,漫无目的。
他今天休息,压根儿没安排什么活动,扛着全套炮筒,也没什么想拍的。
吹吹风,头脑冷静下来,火气也就散了。
想想自己的火毫无道理,甚至理亏!
斯惟的家人奇葩,可他的私事又何偿不糟心?成年的人世界各有各的无奈,至少斯惟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嫌弃或者愤怒,他是怎么好意思朝斯惟发火的?
他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建议,斯惟怎么处理家事而憋火——如果是Leo,或者其他关系好的朋友,他替人出头都没问题!
想想又觉得可笑,即便他提了建议,斯惟也有听或不听的自由。再敏感孤僻,也是大人了,真以为人家是孩子吗?
绕完圈子,天慢慢黑了,他打包了饭菜回家。
“周未……”斯惟咬着筷子头打破沉默,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咽的,扭脸低头,用纸巾遮着嘴巴轻咳了两声。
周未听见,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用手推到他这边,关切地问:“是咸了,还是辣了?”
他喝了两大口水,觉得嗓子滋润了,才说:“不是菜的缘故……”虽然嗓音还有些沙哑,“是我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情绪波动大了,就容易哑嗓子。”
突然意识到话说得不对,立刻闭嘴,但周未还是听清了。
周未心里歉疚,脸色更沉郁了几分,说:“对不起……”
“你别说对不起!”斯惟赶紧补救说:“不怪你,我是和我继母他们争执,说话声音大,用嗓过度,再加上这两天来回跑,和疲劳也有关系……”
他声音越说越小,觉得这补救太失败了——送走继母他们,回来的时候,嗓子还是好好的。
他只好耍赖,越说越快:“总之,你不要因为任何事,跟我说对不起。我反正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像兄长一样的朋友!”
说完,他低头吃饭,不敢抬眼去看周未什么反应,倒是自己的眼睛开始酸了。
周未似乎笑了笑,把那盘酸菜鱼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柔和地说:“别光吃米饭,多吃点鱼。”
斯惟嗯了一声,还是不敢抬头。
周未岔开话题,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斯惟低着头,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去,拖延时间收拾自己的情绪。
再抬头时,已经笑容坦然:“是想跟你说说,我家里这些琐碎事儿,但是又怕你听着嫌烦。”
“家家都有琐碎事儿,饭后谈资,有什么嫌烦的?我的事,跟你说的少了?先把饭吃完。”
饭后收拾了餐桌,周未倒了两杯白开水——他们两个都不是喝茶的主儿。
周未偶尔倒是泡杯咖啡,但是晚上不喝,会影响睡觉。
说是要聊聊家里的琐事,但是真要说,一时又无从下口。
斯惟捧着杯子,思索了一会儿,择重点跟他说了。
“说起来,都是老黄历了!那时候还没有我呢!我爷爷奶奶攒钱给我爸爸买这套房子时,偏赶上爷爷生病,花了挺多的钱,买房子就不够了。我奶奶就找家里的亲戚借了一部分,还让两位出嫁的姑姑,各家拿了4万块钱帮衬,一共是8万。再到后来,我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奶奶住院化疗,需要很大一笔钱,我就去求他们帮忙。当时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奶奶走了之后,除去医药费,还留下2万多块钱,两位姑姑家要求分成三份,反正当时都不太高兴,因为都觉得付出得多,最后分到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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