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桓问:“老四的亲信尚不知,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楼涤玉也觉得奇怪,“是啊,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说殿下料事如神。”
卫明桓细想一番,便觉得从前顾恒是老四的谋臣,有些隐秘之处恐怕也只有他知道,他了解卫明楷可能比卫明楷自己还要清楚。
可惜为何,就是不肯与自己相认呢?
楼涤玉看了看卫明桓的脸色,不知怎么领悟到了主子的心事,又多嘴说了一句:“殿下这几日衣不解带,眼也没合上几回,一味守着陛下,比太医还要勤勉些,对陛下的心思阖宫谁不知道?这回见陛下脱离了危险,才肯退下休息啊。”
“他对朕有心思?”卫明桓咂摸着这几个字,过了会儿,忽然露出了笑颜,“老楼,你竟然也帮他说好话?”
“六爷,属下句句属实。”楼涤玉忙道。
卫明桓挥了挥手,“你着人去看望他,让御膳房准备些补品,瞧着他瘦了些。”
“是。”楼涤玉告退。
过了半晌,他又进来禀报,说是顾恒已然歇息下。这一睡就是大半天,卫明桓便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想着,等着那人睡醒了再过来说话。然而等到深夜,他又唤宫人去问,得知顾恒还没有睡醒,便只能自个儿歇下,想着楼涤玉今日所言顾恒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几日,看来当真是真的。
这个猪头啊,不肯承认,却又忍不住自己的心思,尾巴都漏了大半截,教人不抓住都难。
第二日,顾恒还是没有来见他,卫明桓又遣人去问,那宫人回来吞吞吐吐,卫明桓细下一问,原来顾恒在自个儿住处看书下棋,根本没有来见他的打算。
卫明桓心里不大舒服,但面上不显,就这么在寝殿里养着,他的伤还不大能下床,身边就只有伺候着。
可没见到人,终究是不乐意,成天都黑着一张脸,话也不多说几句。
偏偏那姓顾的,见他脱离危险完全清醒过来,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声了,全然撒开了手,要不是说他衣不解带的人是楼涤玉,卫明桓当真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可人不来,卫明桓自个儿又下不得床,真要走动,太医院能来跪一地的老头子,于是他只能忍下几日,不能与顾恒面对面对峙说个清楚,着实忍不得便将顺亲王拿来开刀。因着有戎人的口供,卫明楷即便巧舌如簧,也被下令贬为庶民,流放偏远之地,终身不得回京都城。
这还是有顾太妃求情之故,而经此一遭,京都各世家噤若寒蝉。
那为首作乱的几个,也被卫明桓拿到证据寻到由头,该削爵的削爵,该下狱的下狱,一时间连大街上走动的人也少了。
或许太平日子过了六年,所有人都忘了如今的君上曾经是个如何疯狂的恶徒,当年被顾家世子指着鼻子骂疯狗,现在看来,的确是没有说错半分。眼下哪个没在背地里骂一句疯狗,心中可恨又惶惶不得不臣服。
卫明桓在寝殿里躺了大半个月,朝政倒是半点儿都没落下,威严比从前更甚,那些个世家都吃到了苦头,再者有谋逆犯上的罪名,削去了不少冒头拔尖的势力,剩下的只能乖乖龟缩着做一个孙子罢了。倒是顾家,在此之后又一跃成为世家之首,鼎盛一如十数年前,旁人都道他们是看中了好机会,若不是前两个月在选秀中送了一个庶子入宫,如今哪来的这番局面?
半个月后,卫明桓终于被太医院的老头子允许下床走动,他倒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顾恒,初初那几日时不时打探对方的消息,可日子久了,他就想明白了,对付这小子,还得要徐徐图之,不可急功近利。
他就不信,这猪头马脚都露完了,还能装到几时去?
再说了,人在宫中,背后还有那么大一家子,那人还能跑了去?既然人跑不了,自然那心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一日,他又派人去请顾恒过来用膳,顾恒倒也不扭捏,径直就来了。这些时日,他也同卫明桓同膳过几次,每次都是例行公事,他也不说什么,对方也不说什么,用过后就寻个由头告退,管那姓卫的眼神如何幽怨,他只当没看见。
如今他心知自己破绽太多,实在不能与卫明桓太过亲近,唯一的招数就是死不承认,然后伪装成原身的样子。为此,他还偷偷找机会问了大哥二哥,仔细盘问了从前顾珩的习惯,可惜这二人也与原身并不亲近,只得借机去问过游夫人。
这不昨日才得了消息,顾恒打定主意,就同那原身一般习性便是了。
于是今次一看膳桌上的菜式,居然样样都是他喜欢的,可他心底一盘算,嗯,这个泡椒笋丝顾珩应当不喜欢,他偏爱酸甜口,可不喜欢辣。哦,那个糖醋排骨,应该是顾珩的最爱,还有这糖醋鱼……
顾恒琢磨着,想到那样一个白面书生的小公子,应当用膳时也十分文静有礼,当是食不言寝不语,吃一口都得嚼上二三十下的那种。
于是乎,卫明桓精心准备了一桌膳食,自个儿不大吃辣,却偏偏上了不少川菜样式,结果只见对面那男人一筷子都不动那些曾经爱得要命的,反而彬彬有礼地夹起一块排骨细嚼慢咽地啃了半天。
排骨?这小子不是喜欢吃炖排骨吗?卫明桓暗暗想,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顾恒便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副老子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紧接着下一筷子又夹起一块糖醋鱼,开始慢慢挑起刺来,仿佛吃饭不是第一要紧事。
这一下看得卫明桓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又准备作什么妖?
他可记得这小子最不耐烦吃的就是鱼,说是这鱼刺太难挑了,有那挑刺的功夫,大米饭都吃两碗了。于是每次同他吃鱼,都是卫明桓替他挑了刺,他才勉为其难地享受一二。
因着这人用膳的习惯,就是快准狠,看着很有规矩,其实速度极快,一般人都抢不过他。
而这两道糖醋菜式,本不是卫明桓亲自点的,而是御膳房为了凑齐陛下的用膳规格,自个儿主动献上来的,说是宫中多了一位新来的御厨师傅,专门向陛下邀宠来的。
约莫是卫明桓吃惊过甚,盯着对方看了许久,顾恒又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看了眼盘中挑完刺的鱼块,再看一眼卫明桓,十分不舍地深吸一口气,将那鱼块递到了卫明桓的面前。
“陛下,请用。”
好家伙,卫明桓半天没说出话来。
平生第一次从顾猪头的碗里用到吃食,还是对方精心挑完刺的鱼块,他竟觉得有几分感动。
感动之余,又觉得吃惊不已,踌躇着开口:“阿恒,你……”
顾恒朝他微微一笑,“陛下,食不言寝不语,还是用膳吧。”
去他娘的食不言寝不语?你姓顾的,什么时候遵守过这等规则?卫明桓心中憋了一口气,恨恨地将那鱼块一口塞进嘴里,果然,眼角余光看见顾恒心痛又可惜的神情。
臭小子,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还真别说,别人挑完刺的鱼块,吃进嘴里仿佛就是多了一些滋味,特别是这姓顾的挑完刺的。
卫明桓眼珠子一转,立时有了新的主意,“阿恒啊,这糖醋鱼着实不错,你伺候得极好,继续吧。”
顾恒听到这话,竟是要他继续给姓卫的挑刺?他下意识就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深呼吸,沉下一口气,笑盈盈地给姓卫的挑鱼刺。
这一顿饭,他半点儿好吃的没吃到,反倒给人为奴为仆伺候了大半天,心中着实气得厉害。一用完膳,他什么话也没说,朝卫明桓行了个礼,径直就离开了。
倒是卫明桓,瞧着男人愤愤不平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嘴角笑弯了,“傻小子……”
第60章 阿恒,朕帮你把衣服穿好……
这用膳还是第一次, 接下来每天膳时,卫明桓都命人将顾恒请过来一同用膳。
顾恒稳着性子装了许久,着实有些受不住, 心想违背本性的事,再怎么做也不自在,可既然开了头,又不知道该如何收尾。
若是教那姓卫的发现自己前后行径不一致, 又要拿身份那一套来逼问他,真是烦死了。
从前文韬武略挥斥方遒,如今倒好,被拘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连用膳这等小事都料理不好了。
琢磨了许久,他干脆想了个法子, 自个儿打听清楚卫明桓的习惯, 趁机早早就吃过。等到卫明桓再请他, 他便推辞掉, 如此将就了几日,不曾想正得意之际,卫明桓又来了, 赶在他用膳之际。
顾恒脸都绿了,心想这次要是再伺候姓卫的, 他便不姓顾了。
想当初他身为顾家嫡子, 在京都城耀武扬威不说,哪家子弟不将就着他?就这姓卫的,还处处让着自己,用膳的时候便是他挑鱼刺自个儿吃痛快的,如今倒反过来了, 这口气怎么忍得?
不过这一回,卫明桓瞅着顾恒的脸色,便知道不能再惹怒对方了。
他一边偷笑,一边吃着自己的,没再寻法子折腾顾恒,一顿饭下来,顾恒的心情总算好些。
但很快,顾恒就意识到,前几日肯定是卫明桓故意的,他就是不想放过自己,想要耍弄自己,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顾恒一想到这里,就对眼前这个人感到很生气,又觉得这些日子的伪装实在白费了,平白又生出一股怨气来。
卫明桓哪里得知这些内心戏,只觉得顾恒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着实有趣,越看越觉得欢喜,甚至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对方脸颊上的小肉,想着那软乎乎的手感,应当是十分不错的。
瞧着这人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却长了一副少年模样,这两颊旁是婴儿肥不成?
卫明桓细细打量着,情不自禁伸手,想要一触那柔软可爱的脸蛋,被顾恒啪的一下打掉了手。
顾恒问:“陛下做什么?”
卫明桓笑着,“阿恒啊,做什么这般凶?朕摸摸也不成?”
顾恒忍着好脾气,“陛下别动手动脚的。”
卫明桓却偏要,干脆起身,往顾恒旁边一坐,拽着对方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拉,“爱妃,朕抱抱也不成么?”
顾恒挣扎着要离开,卫明桓却突然轻咝一声,脸上作痛苦状。
顾恒心下一惊,便不敢再动,“陛下伤还未好,别乱来行不行?放臣下去。”
“爱妃坐朕怀里。”卫明桓偏偏扯着顾恒不放手,顾恒又不敢大力挣扎,唯恐将这人的伤势加重,一时竟让对方给拿捏住了,只能恨恨地他两眼。
“陛下,□□的,这般亲密之举,成何体统?”顾恒板起脸来,认真道。
卫明桓却是发笑,笑得喉结发颤,“阿恒,你几时成了一个小老头了?”
“你!”
卫明桓笑道:“这体统不要也罢,只盼着贵妃殿下多怜惜朕体贴朕,如此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顾恒早就见识过卫明桓的厚脸皮,但不曾想对方的脸皮之厚到了如此地步,径直就要起身,被卫明桓用力一拉,一屁股在坐到大腿上。
这一回当真扯到了伤口,疼得卫明桓龇牙咧嘴,眼泪巴巴委屈地冲顾恒撒娇:“阿恒,疼。”
“活该!”顾恒骂了一声,也不轻易动弹了,只能由着卫明桓去。
卫明桓一张笑脸凑上来,“阿恒亲亲,朕就不疼了。”
顾恒坐在他大腿上,他说话的时候,正好冲着顾恒的耳根处,那丝丝暖意的呼吸,挠得顾恒耳根直痒,瞬间连耳垂都红了。
顾恒咬牙道:“卫明桓,你做什么呢?”
卫明桓自然瞧见了顾恒的窘迫,更瞧出对方终于撕破了这几日的伪装,露出张牙舞抓的真面目来。
他禁不住欢喜,眼神示意旁边伺候的宫人都散去,随后才道:“朕想与爱妃温存,爱妃觉得朕要做什么呢?”
说着便往顾恒的耳后轻轻一吻,顾恒浑身一颤,赶紧掰对方禁锢自己的手,非要从这疯狗的怀里挣脱出来,可惜卫明话铁了心不让,死死抱住了顾恒的腰。顾恒稍一扭动,卫明桓便冷吸一口气,“阿恒,别动了,朕的伤口还没好全,再用力就要撕裂了。”
顾恒气哼哼扭头,瞪着卫明桓,“姓卫的,你要脸不?”
“宫人们都下去了,这里就咱们两个,脸也是给咱们自家人看的,谈不上丢不丢。”卫明桓见顾恒那气炸了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欢喜。
顾恒听到这番言语,气得连话也说不出,只道这人是专程戏弄自己的,他从未有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般小男人的模样坐在死对头的怀里,还被死对头言语调戏。
光想想都觉得羞耻,更别说如今已成事实。
顾恒的脸渐渐发烫。
这般情形瞧在卫明桓的眼中,不禁心中一动,搂着对方腰身的手,慢慢扣住了顾恒的后脑勺,顾恒察觉到已经晚了。
那一双滚烫的唇,轻轻吻住了他的嘴,慢慢碾磨,缱绻而绵延。
顾恒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住了,连拒绝与挣扎也忘却了,只能任由卫明桓亲吻继续。
仿佛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顾恒意识到卫明桓在拉扯他外衣的领口,他猛然清醒过来,察觉自己连腰带都被解了,顿时一脸羞恼,赶紧捉住卫明桓的手,推开对方的胸膛。
拉开距离,与对方保持着戒备状态。
此刻,两人的呼吸都起伏不定,彼此面色绯红,连心跳也砰砰狂跳不止。
这是第几次了?顾恒在心里问自己。
竟没有想到自己步步后退,由着卫明桓放纵,以至于连腰带都被解开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第一句。
卫明桓的手指微动,扯了一下顾恒的衣衫,却被顾恒死死按住,竟是寸步不让的架势。
卫明桓看着顾恒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叹息,“阿恒,朕帮你把衣服穿好。”
顾恒犹疑地盯着他,仍没有放手。
卫明桓便道:“朕没想就这样与你到那一步,只是情难自已。”
“不必多说。”顾恒掰开卫明桓的手,从他腿上下来,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外衣穿好,腰带束好,又恢复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卫明桓静静地望着他,背靠在椅子上,静待身上的热度缓缓褪去。
“臣告退。”顾恒欲离开。
卫明桓伸手,勾住了顾恒的腰带,将人拉得往前一个踉跄。
“陛下!”顾恒忍着怒意,眼眶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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